《邛崃经纬》文章 留住那份乡愁 ——抢救钟山村土碉楼记 高祥君 11月25日清晨,市老科协杨辉祥老师来电话相约,前往水口镇钟山村去看一座土碉楼(当地人称碉堡)。杨老师开的车一上西桥,眼前豁然开朗:前几日的绵绵阴雨把空中的尘埃洗涤一尽,今日在艳阳的妆扮下天空蔚蓝一片,西边横亘于天际的群峰尽展银装素态。我们享受着冬日骄阳与沿途美景的护送到达钟山村路口,村民告诉我们:前面断道架设高压电线。我们只好将车停靠在村委会下的路边,徒步走了近两千米来到一个山间平坝,当地人称祠堂坝,据说是因这里有一座叶氏祠堂而得名。不费周折,我们就找到了专程为之而去的目的地——前些时得知的张家土碉楼。在离土碉楼二十米开外,我和杨老师各自拿出照相机,忙着找好角度对准土碉楼一阵狂拍。拍毕,我们径直走到土碉楼院墙下,只见院门紧闭,从邻居处得知土碉楼的主人到亲戚家吃九碗去了,家中无人。看到我们深感失望的神态,这位邻居对我们说:前面路边何家还有一座这样的土碉楼。喜出望外的我们立即前往。为超近道,我们选择了一条尚未铺水泥的村道,不遑顾及满路的泥泞,一步一滑地走了近千米,望见了我们急切想见的那座土黄的碉楼。 远观这座何家土碉楼,与张家土碉楼形态相同,只是高度与宽度略小于张家碉楼。抵近土碉楼,眼前的境况浇灭了我们的激情:与土碉楼相连的五间具有百多年历史的典型川西民宅——穿榫排架小青瓦房,正被拆除(内插3),屋顶全无,只剩下六排裸露的屋架在瑟瑟寒风中仰天长叹!饱经沧桑的土碉楼也被近百年的风霜雨雪侵蚀得墙骨外露、裂痕累累(内插4)。更令人震惊的是,主人告诉我们该土碉楼也即将拆除!情急之下,我和杨老师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念想——争取保住这座土碉楼,留住那份乡愁。 为了获得该土碉楼详细资料,我俩拿出事前准备勘查张家碉楼的工具——卷尺、笔记本、相机,在昏暗的土碉楼里爬上爬下,踩着颤悠悠的楼板,记下一组组勘测数据,摄下土碉楼内外及周围拆迁的实地影像;采访碉楼主人,走访在场村民,采集到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土碉楼位于水口镇钟山村12组(内插5),主人何崇文。该碉楼大约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同为张家土碉楼的修造者张作庭所建,但晚于张家碉楼。当时,钟山村祠堂坝矗立着一群土碉楼,基本上都建于同一年代——民国早期。那时,军阀混战,社会治安一片混乱,“棒客”(即土匪)猖獗,山区百姓深受其害,为求自保,祠堂坝村民稍有田产的殷实人户都在自家房前屋后修建土碉楼,备上砂枪或快枪(即步枪)防备“棒客”抢窃。最多时这一方建有六、七座这样的碉楼,到解放初期存留有四座,如今只存张家、何家和叶家这三座。 何家碉楼高近七米,分三层,底层2.25米,二层2.1米,顶层土墙不足一米,小青瓦盖的歇山式楼顶,从顶层楼板至屋脊有2.5米。方柱形的土碉楼外墙基脚长4.75米,宽4.4米,顶层比基脚略微内收,外观成上小下大的方台形;土碉楼下半节是2.5米高的夹板夯筑土墙,厚约80厘米;上半部分是约3米高的泥坯砌墙,墙厚为泥坯砖的宽度20厘米;碉楼墙体上已出现多道尺余长的裂痕。二层楼向路一面的中间设有两个高约40厘米的狭三角形枪眼,顶层土墙开两个方形射击孔,顶上几个垛口也可射击。此土碉楼的建筑风格与羌藏石砌碉楼迥异,它的墙体是夯土和泥坯砖砌,而楼内却是川西民居穿榫木排架,排架的立柱是整根从顶到地的木柱(当地称之落脚柱),搁放楼脊的两根柱子各长7米,四角立柱也近6米;在立柱腰间,肋形楼梁和楼板将碉楼分成上、中、下三层,靠木制板梯上下;墙体与楼柱间并不相连,只靠二、三楼的几根楼梁穿入土墙内以增强结构联接力。这种分体结合式建筑的优越在于:即使墙体全部崩塌,碉楼都不受丝毫影响而仍然屹立,这就是此土碉楼的独特构建——四周的土墙犹如给木楼穿上了厚厚的防弹铠甲而变成了碉堡。 调查完何家碉楼,我们又转到钟山村14组白掏鸡(以音写)的山岗上对叶志忠家的土碉楼进行了初步调查,同样因主人不在,只对外部做了勘测,向邻居调查了解到一些大致情况。 随着调查的越深入,心情越觉沉重,眼见这些各具风格的土碉楼已临拆除的危险境地,深感问题的严峻与紧迫。掌握了土碉楼的基本状况,杨老师和我立即赶回水口镇上,急忙与镇政府取得联系,将我们认识到的土碉楼保存价值与意义和盘托出(包括我们所摄碉楼的照片),建议镇政府高度重视此问题,把土碉楼保护下来作为一项独特的旅游资源,加以开发利用,或可成为水口镇一个新的名片。 带着满腹的惆怅我们回到城里,向市老科协汇报了水口镇钟山村土碉楼将拆之事,市老科协会长刘希福、常务副会长高祥学十分重视此事,赞同我们的想法,并安排我执笔,即刻就此事给市委、市政府写出专题调查报告,尽快将大家的思考和建议呈报市上。 次日,我完成《亟待保护与开发利用的水口镇土碉楼群——水口镇钟山村土碉楼群调查报告》草拟稿。在报告开篇中写道:这些土碉楼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它就是我们的历史、我们的诗意。这些令人赏心悦目的小环境、小细节,也能体现我们的文明和我们的乡愁,更亟需我们去呵护它、继承发展它。接着,将了解的土碉楼历史与现状写入调查报告,提出:在成都平原,目前遗存的土碉楼建筑不多,像水口钟山村一地集中如此多的土碉楼实属川西罕见。它夯土与穿榫排架相结合的独特构建形制更显其珍贵价值,现要拆除它确实令人扼腕痛惜!又以上古时对夯土建筑的称谓——“版筑”,及春秋时的《尚书·说命上》载“傅说举于版筑之间”(意为:商代武丁王拜为丞相的贤者傅说,是个夯土筑墙的工匠)的典故,所用“版筑”一词有力地佐证了夯土建筑技艺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遗产,其年代可追溯到商代及远。而当今的夯土建筑正随着时代的发展而逐渐衰亡,现川西承继此技而建造的土碉楼,虽然仅有八、九十年,但能保存至今为我们留存实物,也是一件幸事。我们这代人有责任保护好土碉楼这类以古代文明所建造的产物,让它们与现代文明共存。因此建议:保护好现存的三座土碉楼,停止正在拆除的碉楼及楼下的百年穿榫排架民居;下步还需修复、加固何家土碉楼,恢复碉楼下排架民居。让土碉楼这个既具有独特建筑风格又承继几千年“版筑”历史的幸存文物重放异彩。同时,还需在今后城乡拆迁工作中注意对古建筑或老建筑的调查、保护,最好在做拆迁调查登记中加上原房的建造时间或年代,是否穿榫排架房等项目,负责拆迁部门即可从登记中有目的地查找那些需要调查或保护的文化、文物遗产,文物部门再进行针对性勘查、认定,避免误拆、误毁有价值的文化遗产和有历史意义的古建筑,多留给后人一些乡愁、少留下一点遗憾! 此报告发给市老科协和杨老师后,经他们修改定稿于27日中午。午后,市老科协秘书长刘建川及时将报告呈送到市委、市政府。 报告送出后不久,杨老师打来电话告知:市委潘祖龙书记看了我们的报告后批转水口镇政府“手下留楼”。水口镇政府现已采纳我们的建议,停止了何家土碉楼的拆迁。闻讯后,长舒一口气,悬挂几日的心终于放下——碉楼保住了!那份乡愁也牢牢地拴在了这片培育它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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