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纸王传奇）连载之一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二百一十二   本夫的愤怒

　　
　　启中没当师爷，自觉无脸见人，不再斯文地捋他那八字胡，也不好意思再穿师爷的衣服。几次到周围场镇去找事做，人家确实也缺账房，可都怕他多长了一只挖钱的手而不敢用他！他除了当师爷还能干啥？做杂活又没面子，还不如成天在家赋闲的好。今天他去“剑仙楼”茶馆喝茶，茶客们盯着他就像陌生人一样，再也没人为他给茶钱了。哪像过去一走进茶馆，就有很多人吵着闹着喊堂倌为他拿茶的场面，而今这些茶客都争着抢着为别人给茶钱去了。原来这人情比纸还薄，真让他伤心透顶！
　　自从没有当师爷后，他就没有在外沾过女人，每晚跟王氏睡在一起，总觉得少了点味道，不由想起红颜知己小金花和自己的私生子来。一想到小金花那骚态，顿觉精神倍增，激情四射！这么长时间没见她了，真想立即去尝两口这道美味。虽然现在没得钱给她，但平时给了她那么多钱，两人还生有一个娃娃，也算情谊不浅嘛，她肯定不会嫌弃我。
　　天黑后，启中找个借口出门，悄悄溜到小金花家门口，按往常的暗号，轻轻敲了三下门。
　　“吱呀”一声门开后，屋里黑不啾溜啾的，他想肯定是小金花来开门，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抱住对方，轻声说道“金花妹，好久没有欢过啦，我好想你啊”！边说边亲人家的嘴。
　　突然，张启中顿觉脸上一阵疼痛，正说不好。接着胸部又挨了一拳，他还不明究里，屁股上又被狠狠地踢了一脚，便“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当他发觉挨了男人的拳脚时，便大声喊道：“小金花，你又格外偷了野老公儿吗？这野男人还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赛武大听出张启中的声音，气更不打一处来，立即把他按倒在地，当胸就是几拳。
　　小金花赶快点灯出来制止赛武大，把张启中从地上拉起来。
　　当张启中明白是赛武大打他，更加气愤：“你狗日的赛武大，我是来找小金花说事的，你凭啥打我？我对你家那么大的恩，大把大把的钱把你供肥了，你咋一点都不记情？”
　　“我凭啥不打你呢？你半夜三更的跑到我家来做啥？凭你刚才那恶心的举动就要打你！哼，你对我家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以为我不晓得？居然有脸喊记你的情！你对我家有啥情？今天给你说清楚，我早就想打你了，要不看在李东家的面上，还想把骨头骨节都给你抖松”！赛武大气得跌脚板爪。
　　“把我的骨头抖松”！启中比着四个手指：“你说啥？凭你也敢打我，凭你娃娃那四尺来高的身子也敢说把我的骨头抖松！嗨，我倒要整清楚究竟是谁在给你撑腰？”
　　

平乐男人

　　

二百一十三   奔逃的奸夫

　　
　　“你不管我多高，也不管哪个在给我撑腰，我就只想打死你”！赛武大指着启中的鼻子：“张启中，我告诉你，你狗日的欺人太甚！再说你摸了那么多女人，你以为人家的男人都不晓得吗？想抖你的人还远不只我高明山一个。你以为你还是张师爷？老子今天就是打死你也不会给你抵命的，即便要抵命老子也要打死你”！边说边吹胡子鼓眼睛的进屋去找棒棒。
　　“量你杂种也不敢打我”！张启中高声喊道：“金花妹儿，你看赛武大好不要脸啊！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却被他狗日的暴打一顿，你要给我作证啊？”
　　“作啥证啊，还嫌不够丢人是不？你还不快走，要等闹出人命来才安逸是不”？小金花怕事情闹大，边说边推张启中离开她家，可那不懂事的张启中却站着不动，继续与赛武大斗嘴提劲，她只好使出耍泼打滚的手段来制止两个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高明山，张师爷来我家耍一下，你为啥要无名白故的打人家？哎，即便你不喜欢他，也不该拿自己的婆娘来挞人家嘛。高明山，你是不是硬想争那顶绿帽子来戴起才舒服啊？你咋不好好想想，你打死了师爷会脱得了手吗？他妹夫李继武会饶得过你吗？”
　　“放你龟儿滥婆娘的屁”！听到小金花骂他的话，正要去找棒棒的赛武大回过头来高声吼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以为我不晓得是不？还敢当着我的面喊金花妹儿。老子没有冤枉你嘛？今天先打死你这奸夫，再打这淫妇，然后再整死你们的野种”！随即在小金花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小金花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
　　虽然打了小金花，但心中的绿帽之恨尚未完全发泄干净，他又狠出一拳朝张启中打去，正好打在前去推张启中的小金花脸上，小金花的嘴角鲜血直流，大声哭喊道：“既然你啥都晓得了，那我干脆一死了之，把这娃娃也一起带去，留下你一根独杆杆快乐自在的过日子！”
　　“张启中，你不想挨打，就赶快给我滚！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来我家，那就打死活该”！赛武大由于没有打住张启中，本来就气恨难消，正磨拳擦掌地想再打他。忽见刘艳君抱起娃娃要走，便一把将她拉住：“你这贱皮子婆娘不要给我寻死觅活的，看我咋收拾你！”
　　今晚遭到赛武大的暴打，就好像爱河中卷起了狂风巨浪，把我和小金花的美梦击得粉碎！张启中十分不甘，可不甘又有啥法？你还敢杀了赛武大吗？在这出嫁从夫的世道，杀了他就坐实了你的奸夫之名，你和小金花都会被判为谋夫案，押上刑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想起那一刀一刀的活剐，哪个人都会吓得打冷颤！算喽，算喽，还是三十六计躲为上，与其在这里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丢人现眼，还不如早点溜之大吉。趁赛武大去拉小金花之机，他狼狈地逃跑了。赛武大还说想打他的人多得很，他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三步并作两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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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四   床上复仇

　　
　　忽然发现路边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嗨，这夜半三更的咋还有灯光？好奇心驱使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外，用手指蘸了口水把窗纸戳个小洞，往里一看：“呀”！他的眼睛闪出了炽烈的光，心也咚咚咚地跳了起来，原来这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浑身一丝不挂地睡着了，旁边还睡有一个吃奶的小娃儿。看着她那身白嫩的肉，大大的乳房，还有那滚圆的屁股，恨不得立马趴到她身上，搂住她狠狠的干一顿，那该多爽啊！奇怪的是，这清油灯的火舌一跳跳的，那灯草蕊还开起了灯花，好像在欢迎贵客光临似的。再一细看，这女子俩娘母都流着满嘴的憨口水。
　　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烈焰刚被赛武大那顿拳足泼灭，堵得他浑身毛焦火辣的好不难受；突然见到这几分姿色并全身赤裸的女人，心跳猛然加快，那股无名火又被“轰”一声点燃了，而且瞬间就燃成了熊熊烈焰。他想自己曾几次想摸这女子都遭拒绝；而今她正在熟睡之中，恰好她男人又不在家，这不正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大好机会？俗话说“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哈，说来也巧，我本想找小金花取乐，哪晓得被打得狼狈逃窜之时，还能撞见这意外的美食？看来我的桃花运走得正旺，才遇得上这样的好事。时不我待，既然老天爷都给我这样的美餐，何不趁势而上，好好的饱餐一顿？还有更安逸的是，她即便怀了我的种，也不晓得谁做的，还不是该她男人来帮我顶。
　　他正要上前去开门，忽又想到这女子的相公是个毛奔，地方上的人都叫他“大莽夫”，他一拳打在你身上，几根肋骨就会断成几截。他要晓得我弄过他的婆娘，还不找我拼命不成？启中越想越觉得莽夫来到了面前，那对铁拳吓得他胆战心惊的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半分；可眼前这美食不知要比小金花香好多倍？光看见她就把自己的欲焰点燃了，而且越烧越旺！“哎呀，张启中呵张启中，既有这么好的机会不晓得你还等啥子，难道你被赛武大打怕了？你要晓得，这机会一旦错过，恐怕这辈子就再也遇不到了”！他双手一拍，终于下定决心：管他妈哟，遇到这睡熟都要笑醒的好事，就是我的福份。只要干得成，哪怕当场打死都值得，何况我弄了就跑他大莽夫还在发梦天！
　　主意打定，不容多想。他小心翼翼地屙泡尿把门碗子打湿，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一口气把灯吹熄。一双手颤抖着在这女子的胸上摸了一把，见她没得反应，便大着胆子狠命地干了起来……，这一晚虽有宜人的清风伴着明月，像他这样斯文的人吃东西本该轻品慢尝，却为何要像复仇一般发泄呢？啊，原来他就是来报仇的，以前想摸你一把都不干，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师爷吗？妈的，既然机会到了，老子就要狠狠地弄个痛快，这样既解恨也更能过瘾！
　　

平乐男人

　　

二百一十五   寻找同伙

　　
　　谁知正兴奋之际，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以为大莽夫回来了，不得不赶紧停止动作，准备下床逃跑；可这脚步声渐去渐远，没有人来开门，他才晓得是其他过路人从门口经过，而与大莽夫无关。这场虚惊停顿了启中的欲火，本该就此放弃，可谁又舍得这天赋的机会？他快速调理情绪后，又鼓足干劲继续他的复仇行动。当快要结束时，只听这女子轻哼几声，并伸手来抱他。见她有了反应，启中虽然高兴，却不敢与她答话，只在她脸上狂乱亲了几下，就赶紧下床穿衣。谁知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他想这次应该是大莽夫回来了，便三下五除二，抱上来不及穿的衣裤跑出去躲好，果然是大莽夫回来了，真他妈惊险！
　　回到家后，王氏问他脸上为啥有伤，他只好说是“不小心在路上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张师爷何许人也，他咋受得下赛武大的莫大羞辱，又咋能咽得下这口气？
　　

第十二章

　　
　　赛武大为何敢公然打我？张启中苦闷几天终于找到了答案：要不是继武把我撵出纸坊，他赛武大咋敢打我呢？哼，不是我说句夸海口的话，即使他晓得我跟小金花有奸情，甚至当着他的面公开干那事，量他杂种也不敢吱一声，即使借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不过，赛武大的话使他看出了李继武虽然不习文、不练武、不养家丁，但却有股千百人所不及的力量。连我都能在他的庇护下为所欲为，可见这股力量足以使无数人臣服！而今我所以受人欺侮，究其原因还不是离开了他的保护，说穿了就是李继武在欺侮我！他鼓起一双比牛卵子还大的眼睛，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个愤恨的字：“好嘛，既然你李继武敢羞辱我，那我张启中又是好惹的吗？哼，我必须要你明白：张启中绝非善类，更不是吃素长大的！你不是做梦都想成为‘纸王’吗？那好，你就等着看我的连台好戏吧！”
　　多次到王家喝酒，二人说话还算投机，张启中想和王以雄结为联盟，共同对付李继武。这天下午，他又来到王家，看见以雄正在家准备烧“七月半”的袱子，便笑着说：“老兄，烧啥袱子啊？我从来不信这一套。你看那些烧袱子的人好憨，他们不但要花钱买纸，还要自己包、挤时间写，整得人多累啊！有得整这东西的时间还不如多打两盘牌赢点钱安逸，或者去做生意赚点钱来揣起实在。再说你烧得再多又有哪个看见他们收到了？”
　　“话不能这样说啊，老哥子！我以前也是你这样想的，从来不烧块袱子，一家人还是平平安安的，还以为自己很聪明”！以雄边写袱子边说：“可自从到了雅安等城里去过后，听人家说这‘七月半’烧袱子是一种纪念活动，其意义在于纪念祖宗。嗨，烧袱子这种祭祀文化，光称呼就有那么多讲究。他们骂那些脑壳头无父无母无祖宗的人才不烧袱子，说这种人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表面上看他节约了点钱，实则是个假精灵！我想也是啊，书上说百善孝为先，一个连祖宗都不要的人，拥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哪怕你有座金山银山还是被人瞧不起。比起人家城里人的文明来，我们就是一群无知的山野蛮，还自以为很聪明，从那以后，再忙我都要抽时间回来烧‘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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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   离间以雄

　　
　　“唉，这样说来我也是块假精灵啊，可我还经常嘲笑人家呢，恐怕也有人骂我是无父无母无祖宗的人，看来今年我也要择块好日子烧它几十块袱子喽”！启中若有所思地说。
　　以雄肯定地告诉启中：“还要择啥呢？七月初一到十五哪天都是好日子。”
　　“今天已经来不赢啦，只有另外择个时间烧”。启中思考着说。
　　以雄掐着指头算了一阵：“那你干脆初八烧嘛”。接着招呼道：“既然来啦就不要走了，找杆笔帮我把袱子写完。我在狮子桥买了些肉，下午敬祖先时你我兄弟也好好喝他一顿！”
　　晚饭时摆了满桌子的荤素菜，还摆了茶和烟酒，他们把写好的袱子码在神龛上，点燃香烛再作揖磕头，敬献完后大家端起酒杯。张启中要他参与整李继武，以雄深感诧异，便说：“千万不要这样，李东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瞒你说，我当初想整他都没把他整倒；而我落魄时，人家不计前嫌来帮我，我们总得以心换心嘛。你叫我咋忍心整他？除非我不是人！”
　　说真的，张启中被撵出纸坊后，王以雄就一直躲着他，不愿多与他接触，以免招惹是非。今天听他说出这样的话，真令他毛骨耸然！以雄想自己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放着好日子不过，而和他这样的滥滚龙搅在一起。虽说继武给自己的工钱不算多，但也能养家糊口。从为人处世的角度看，人家对我够仗义了。天底下还有几个这样的好人啊？人家对我以仁，我总不能对人家不义嘛，我一直对东家忠心耿耿。既然不恨人家，为啥还要参与整他？再说，他二人毕竟是郎舅弟兄，就算再有矛盾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凭啥要参与他们的斗争呢？他今天邀我参与，可要一旦暴露，他把所有坏事往我身上一推，到头来岂不让我这个外人难堪？
　　“哼哼”！张启中见王以雄不上勾，便眨着眼睛讥讽起来：“王以雄，你咋把李继武的屁股舔得这样光滑啊？你说他有情有义，仁慈得像个菩萨，难道他真有这样好吗？据我所知，他怀疑你私底下外卖竹麻而中饱私囊，最近就要清你的账！”
　　“哪个给你说的”？以雄想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呢，自己从没贪过纸坊头的东西，咋会怕人家清账呢？于是质问张启中：“你跟李东家之间的矛盾与我无关。说实话，我可一直把你当亲戚看待，要是你再来挑拨我跟东家不和就是对不起我，也更对不起李东家！”
　　“你不管哪个给我说的！你以为李继武真把你当成自己人了？特别是出了我这件事后，他简直变成了怀疑狂，对所有涉及到钱物的事，他再不会相信别个”。张启中很不高兴地说：“今天我这些话，信不信由你。老实说，完全不是挑拨你，而是对最亲的亲戚才说的”。他见以雄沉默不语，认为火候已到，“喂，与其让他先下手整倒你，还不如我们先联手整倒他，俗话说‘无毒不丈夫’”！他说完就站起来准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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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七   连续失牛

　　
　　“喂，那你打算咋整”？王以雄本不相信他，可见他这认真的模样也想试探他。
　　“具体咋整我还在考虑”。他眨了几下眼睛：“喂，如果我们两个联手能不能整垮他？”
　　“要想整他的话，恐怕单凭你那聪明的脑壳就够了”！以雄边推托边为他灌米汤。
　　启中明知他在给自己灌米汤，可他喜欢听，而且越听越得意：“是的。我们两个联起手来更够他李继武吃一顿了”！然后喝得左脚打右脚的才回家。
　　启中的话整得以雄十五只吊桶打水，那颗忠于继武的心虽还没动摇，但也怪不是滋味。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在困难时，人家继武亲自来找我到他纸坊当保管，我也像对待亲爹那样忠实于他，没有从中贪过分文，他咋会无故怀疑我的忠诚呢？又一想，可能当初我整过他们，他把我套进纸坊才收拾我呢？要是这样的话，继武就把里子面子都捞够了，既显得宽容人，又慢火炖我，大家还会骂我忘恩负义！总之，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要不是张启中从中挑拨，就是李继武变着法儿整我。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小心翼翼等待着。
　　
　　文林纸坊中一头拉石碾的大牛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倒下口吐白沫而死。纸匠们觉得奇怪，这头牛好好的究竟得了什么病突然死了？
　　李文林另买了一头牛补上。不久这头牛又同第一头牛那样口吐白沫。大家更觉得奇怪，赶快去找少东家。
　　文林亲眼见到这头牛死去。纸匠们便问喂牛的人，“瘦猴，你咋喂的牛”？这喂牛的人年近五十，浑身瘦成一把筋，大家都叫他“瘦猴”。
　　瘦猴说：“我又没有乱喂，咋晓得它要死呢？”
　　“这牛已经中了毒！你没有乱喂，咋接连死了两头呢？东家要你赔牛，看你咋整？”
　　“牛又不是我毒死的，凭啥要我赔？这不是冤枉好人吗！”
　　“哪个冤枉你啊”？一个纸匠脸红脖子粗的上前就打了瘦猴两耳光。
　　瘦猴十分气愤：“你冤枉了我还要打我”？边说边动手还打。
　　双方抱着打成一团，李文林上前制止了他们，并质问瘦猴：“你说我们冤枉你？那其他纸坊的牛咋没有死呢？”
　　瘦猴诉说着冤屈：“少东家，连你都这么说，我就更冤了！你想我咋敢把牛毒死嘛？”
　　“那我问你，这牛是咋死的呢？”
　　“我也不清楚。”
　　文林指责道：“那更是你的责任了。你接连喂死了两头牛还说没责任，我看至少也该赔一头”。他越说越生气：“你把牛喂死了还说冤枉你，我看就该挨打”！说完后便去找父亲。
　　其他人见少东家都说该打，就上前对瘦猴拳打脚踢。瘦猴更加感到委屈，抱头哭倒在地。
　　“住手！咋能随便打人呢”？继武喝住殴打瘦猴的纸匠们。
　　文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父亲，并问道：“爹，咋这么怪？两条牛都突然口吐白沫死的。”
　　“你问过喂牛的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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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   不明原因

　　
　　“问了，瘦猴说他从没乱喂过，而纸匠们都说是他喂死的。”
　　李继武赶快上前扶起瘦猴，认真察看这条死去的牛，并仔细询问瘦猴。他想起张启中离开纸坊时说的话，不得不生起疑来：“不知你们仔细想过没有，以前咋没发生过这些事呢？”
　　瘦猴听了这话，以为有了救星：“东家，连我都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我喂牛都很用心，你是清楚的。现在莫明其妙的接连死了两头，我真对不起东家啊！”
　　“猴大哥，你说实话，平时离开过牛棚没有”？继武思考一阵后又问瘦猴。
　　瘦猴坦白道：“咋没有离开过呢？不可能一步都不离开嘛。”
　　继武想了想：“这就对了”！他转身对大家：“你们好好想下，最近咋接连发生这些怪事？”
　　“东家，是不是原来的师爷在作怪”？一个纸匠猜测道：“首先声明，我是乱猜乱说的。”
　　“我想起来了”。瘦猴激动地拍着脑袋回忆道：“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我隐约看见有块人到牛棚来过，我急忙赶过去一看，这人就不见了。但那背影很像二舅爷啊！”
　　“就是，就是，不说不像！二舅爷离开纸坊，牛就无故中毒。”
　　纸匠跟着吼起来：“走，我们去找张启中赔牛！”
　　“走，找张启中赔牛”！纸匠们说着就拥出门外。
　　继武立即喝住大家：“你们要干啥？凭啥说张启中毒死牛呢？你们都晓得他是舅老爷，单凭几句凭猜测的话就去找人家赔牛，还讲不讲理啦？”
　　“东家，那我还赔不赔呢”？瘦猴只关心自己是否赔牛。
　　继武当即回答：“这次就算了，叫你赔你也赔不起，但你以后必须严加守护，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得要你赔了。”
　　瘦猴笑着抱拳：“谢谢东家！我也不想再发生这种事。”
　　“爹，你把事情看得相当透彻，真是料事如神”！文林笑着说。
　　“不是料事如神，而是遇事要认真观察，冷静思考。因为带着情绪就会使人丧失理智，而冷静思考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看问题出在哪些方面，多动脑筋想办法，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继武盯了儿子一眼：“我把纸坊交给你，能不能管好它，就看你历练得如何了。”
　　继武的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要求养牛人员严加看护，严防再发生这种事。
　　
　　张启中实在无聊时就到附近的张兴明家闲坐，这天正遇上几个青年也在兴明家吹嗑子。
　　“哎，这么多兄弟坐在一起，我们来打点小牌如何”？启中微笑着提议道。
　　大家抱怨道：“打啥牌啊？你连我们要和哪张牌都算得一清二楚，哪个敢给你一块打？不如直接把钱搜给你算毬！跟你这么精灵的人一堆，那牌还有啥打头呢？”
　　“你每次都把我们剐得干干净净的，今天还想把我们当长毛兔儿剐？”
　　“话不能这样说，打牌总是有输有赢嘛，我也不是每盘都赢你们，有几盘不是被你们把我剐得干干净净的吗”？启中辩解道：“不过，愿赌服输嘛，有啥埋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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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九  企图利用穷人

　　
　　“唉，还没到年关，民乐坝的米价就涨了几十文！你看这日子咋过啊”？兴明唉声叹气：“我们这些人哪还有钱跟你打牌啊？”
　　“兴明，你家那么多竹子卖都还喊难过，我们只有屁股大坨林就更见难过啊！”
　　“你看这婆娘娃娃一大堆，天天睁开眼睛就要钱过堂，确实恼火啊！”
　　“眼看年关就要到了，娃儿大小都想穿新衣裳，我到哪里去弄钱嘛？哎呀，不晓得是哪块龟儿子娃娃兴这‘过年’啊？硬把我们这些没得钱的人整惨啦”！这人叹了一口气：“不过那些有钱人倒不存在啊，他们一年到头天天都在过年！”
　　真是娃娃爱过年而大人愁过年啊！大家在一阵叹气、叫苦和抱怨后，各人点起叶子烟，堂屋中弥漫起烟雾。
　　张启中看着这几个成天为生活愁得焦头烂额的人，不就是自己天然的朋友吗？虽说钱这东西有毒，它害得人六亲不认，可只要为他们出点找钱的主意，哪怕就是要命的事，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去干！要想报复李继武，早就该把这伙人变成自己的队伍。他狠狠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茶，架起二郎腿的脚尖轻轻抖了几下，笑着说：“我说你几个硬是太笨了！”
　　“你不笨，那你拿点钱给我们用嘛！”
　　“你说毬啊！有李东家那么大根摇钱树撑在你背后，把钱用完了又去抱到摇几下，那满地的银子你一辈子都用不完。你当然不笨啊”！大家一致反对张启中。
　　“我说你们笨还不信，你几爷子连死蛇都打不得一条”！见那几个把烟杆从口中取出来，张起嘴仔细听他说话，他才眨着眼睛慢慢教训他们：“你们光坐在这儿叫苦就把钱叫得出来？哎呀，我说你们咋守到胡子都不晓得栽鬚呵？”
　　“你有啥找钱的办法”？大家听启中说有办法找钱，一个个眼睛闪着光问他。
　　“啥子办法呢？没得钱就问‘李东家’要嘛”。张启中笑道。
　　“我们又没有在李东家的纸坊头卖工，凭啥问人家要钱呢？”
　　“我们每次去卖竹麻，人家从不压价并当场付清了钱，我们有啥理由去问人家要？”
　　见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便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神神秘秘地说：“我说你们笨，你们还不服！我喊你们问他要钱，是要你们到他林头去砍他的竹笋。”
　　“我们以为你有啥子高招啊”！还没等他说完，大家就打断他的话：“喂，你是不是吃饱了胀得不安逸啊，咹？砍了人家的笋子有啥好处？张启中，你咋尽打滥条，叫我们去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啊？我们明给你说：就是饿成双迭头我们也不会去干这些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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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   人穷也不愿受惑

　　
　　遭到大家的反对，启中也察觉到这条计太毒了，既被他们当场识破，人家肯定不会上当。他赶快赔笑道：“兄弟们，我说错了。我本来是要你们去砍他的竹子，而错说成了砍笋子。”
　　“喂，这又是啥意思？一会要我们去砍李东家的笋子，一会又要我们去砍人家的竹子”？一个青年质问道：“你跟李东家还是郎舅亲戚，我们又跟他无冤无仇，人家平时对我们巴巴适适的。你口口声声喊我们去整人家的竹林究竟有啥好处？”
　　“你想支瞎子跳岩吗？要我们跟李东家打一辈子冤家是不”？所有人都不晓得张启中葫芦里的药。
　　“哼哼，我说你们憨呢你们还非要说自己精灵”！启中耻笑着他们：“你们先把他的竹子砍来杵在林头，再把半蔫竹子扛到纸坊头卖给他；要是有人发现呢你就说是捡的。你们不要一点本钱，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使钱飞到你的包包头，你说安不安逸嘛？嗨，我给你们指了一条借牛日牛的发财之路，你们还说我支瞎子跳岩！你们是不是一群猪脑壳嘛？”
　　“你才说毬得安逸啊，人家李继武请了那么多人帮他睃林，还想借牛日牛，恐怕牛还没有日成就拿给睃林的辟屁股一砂枪打得你瘸脚跛爪的啊！”
　　“张启中，你这不是叫我们去偷人吗？要是拿给人家逮住才丢人啊，今后哪还有脸跟李东家见面？不要说去偷李东家，就是偷其他人也不安逸嘛。只有你张启中才想得起来，叫我们去做这偷人的事！不错，我们是穷，甚至穷得无米下锅，但古话说穷得心甘，饿得志气，我张兴明就是饿来舔脚板皮都不会去做这偷人的事！”
　　“逮住！他那么宽的林才几个人睃啊，咋逮得住你们嘛”？吔，这帮人虽然穷得尿滴还不愿与我入伙呢，原来我把他们看错了。为了找台阶下，他红着脸说：“要不是你几爷子天天想钱，我会帮你们打条吗？要不是继武山林头有这无本万利的生意，我会来提醒你们吗？反正钱就放在他的山林头，愿不愿意去拿是你们的事。”
　　
　　近来，张启中没有银子养家，那爱财如命的妻子便成天唠叨：“不晓得你究竟咋整的？当师爷的时候，经常都有朋友来我们家送东西，现在那么多朋友都跑到哪里去了？”
　　“啥子朋友啊？你没当师爷人家就用不住你了，哪个还来送东西嘛”？张启中很不耐烦，“以前人家送东西来你吃惯了，现在没有人送你就不安逸？”
　　“你看大哥他们三弟兄又有好大本事？人家一家人吃是吃、穿是穿的，过得多舒展！”
　　听妻子说兄弟们比自己强，张启中更没好气：“你咋不去跟到他们嘛？”
　　“你要乱说是不？你摸到良心想下，我嫁给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没有”？王氏哭闹起来：“你有钱红火的时候，我们没有沾过你的光，不晓得你拿钱出去打了好多‘野食子’？那些不要脸的野婆娘把钱给你捋得干干净净的；现在没得钱了，让我们一家人跟到你活受罪！我那世不晓得欠你好多？这世才来还你，才来受你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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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一   错把家花当野花

　　
　　“哪个出去打‘野食子’啊？你龟儿婆娘就喜欢乱说”。启中发火了：“我当初为啥要挖银子回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咋晓得呢？你经常半夜三更的趴在我身上，嘴头还叽哩咕噜的说啥‘花’、‘花妹儿’的，我没有诬枉你嘛”？她往地下吐了一泡口水：“呸啊，还好意思说为了这个家！张启中，你真是为了这个家才偷的吗？张启中，你把银子偷回家藏了那么久，对哪个放过一块屁？哼，我看要没逮到的话，还不晓得要把那些银子盘到哪块野婆娘的屋头啊！你说你究竟是为了哪个的家”？她的身子又晃动起来，好像又在标榜自己的身段：“你看我才嫁给你的时候细皮嫩肉的有多漂亮？就凭你那张‘刁嘴’，不漂亮的女人你会喜欢吗？可自从嫁给你后，才几年时间你就觉得玩腻了，口味越来越大，天天都想找漂亮女人尝鲜，把我丢在家中不刨不养，使我长得黄苗儿耷须的。张启中，你说你还是人吗？”
　　妻子这句劈头盖脑的话还真把启中镇住了。什么花呢？无非就是小金花嘛。幸好她不晓得人家的外号，要不然这泼妇还不找人家闹得天红？是的，王氏这样的女人，无论男人干尽啥子坏事都可容忍，唯独不准他在外偷女人。启中因被赛武大打伤后，就一直没去找小金花，每晚同妻子睡在一床实在太没味道。
　　他也经常思念与小金花同浴爱河的风流快活，可而今赛武大抬头挺腰了，他还敢去找小金花吗？就算他还是师爷不怕赛武大，可面对丈夫的拳头小金花还敢公开叛逆赛武大吗？几千年来只有男人休妻，有谁见过女人休夫呢？小金花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与赛武大共度一生了，他们那段情史再鲜美也只能成为永远的相思啊！
　　还有莽夫的婆娘也实在舒服，不过才一次哪能过瘾？特别是这女子还在睡眠中更不能展示她的味道。他不知多少次想再去尝一口，可又慑于大莽夫的拳头，只有在梦中时常拥抱两个漂亮的女人，梦交时无意识地爬到妻子身上，迷迷糊糊地把她的身子当作人家的肉体，兴奋时可能喊过她们的昵称。王氏说得他不好意思，只好调侃道：“爬到你的身上不安逸吗？”
　　“安逸？你倒做梦都想去跟野婆娘安逸啊”！妻子抱怨道：“要是哪个再像一条大牯牛那样榨在我身上不做事的话，我就撵这二流子下来去榨野婆娘。免得老娘恶心！”
　　他们的闹声惊动了启中的母亲：“你们天天闹啥子，想不想让我们一家人清静下？”
　　“你问他在闹啥子？还不是你那没良心的女婿做的好事！当初他一家人住在我家，我们帮他把娃娃带大，没得人埋怨过他一句；而今他当东家有钱啦，不得了啦！凭啥要把启中撵走？枉自是亲戚，简直连外人都当不住”！王氏埋怨道。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二   一群残忍的本夫

　　
　　“做人要讲良心，当初我们帮他带娃娃，人家发迹后也对得起我们一家人嘛，再说又不是你一个儿帮他带的”。启中娘公平地说：“人家落难的时候，启中这块亲舅子不但不帮人家，反而还偷人家的钱！说句良心话，哪有这样当舅子的？是启中对不住人家，不能错怪人家！”
　　“李继武究竟塞给你好多钱？你总帮他说话，你干脆去跟到他过日子算啦”！王氏很不服气：“你说不怪他又怪哪个？他落难又不是启中整他的。现在他把我们一家人整得好惨啊，整得我们连饭都吃不起啦！”
　　“咋呢？嫌我这老娘子老啦？你这横婆娘想撵我走是不”？婆婆反问：“再说这启中回来后，人家启芬不是还经常拿钱过来照管你们嘛，人家究竟哪点对不住你们？”
　　“她拿那点钱算啥子啊？还当不住她拿给别人拿落的多！”
　　“要拿好多呢？总不能把一堂家务都拿给你嘛！这人啊，不要天天都想人家给你好多，咋不问一下自家个儿又给过人家好多呢？”
　　王氏说不过婆婆，不敢同她争论：“算啦，跟你说不清楚，我要去问李继武，有他这样对亲戚的吗”？说着就往外走了。
　　启中娘高喊：“张启中，你看你的婆娘好恶啊，敢跟老娘顶嘴啦，还敢到外面去肇皮！你还不把你这恶婆娘管住，让他到李继武的纸坊头放横打滚，不怕丢人吗？”
　　张启中出去拉妻子，见实在拉不住，就打了她两耳光：“你不要脸，去找人家闹啥嘛？”
　　“我一个黄花闺女嫁到你们张家，又没有偷男人，咋叫不要脸”？妻子哭闹着被拉回家。
　　“你去闹阵又起啥作用嘛？”
　　“虽说不起作用，但我跟他闹一阵、当众骂他一顿，出口恶气心头总要安逸点！”
　　启中劝导妻子：“你如果跟他们闹翻了，启芬就不会再拿钱来了，我说你就这点不聪明！”
　　把妻子吼回家后，张启中想他近来老是做恶梦：大莽夫和赛武大带上一帮人来按倒他，说他造的孽太多，要割他的“东西”，那明晃晃的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把他吓出一身冷汗！他回想起赛武大的话，好像自己曾摸过的那些女人都把事情告诉了她们的男人。如果这样，以后那么多人打我，我又咋过日子？赛武大打我，我还可以哄住妻子；如果那么多人打我，就不好说了。这使他越想越恨李继武，给二百两银子就把我撵出纸坊，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你在外面花的小钱恐怕都比这多！既然你不把我当成亲戚，那我作为一个男子汉，又岂能轻饶你呢？于是趁机两次溜到文林的纸坊头毒牛。这事虽然于自己无益，但总出了一口恶气。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二   棒打大宗

　　
　　快三更天了，累了一天的的瘦猴刚迷迷糊糊的睡去，就听见牛棚里有声响动，仔细一听，好像是人走动的声音。他便悄悄起床，提起平时准备好的木棒，蹑手蹑脚的朝牛圈房走去。借着月色发现有人正在牛槽头放东西，他轻轻走到这人后面，举起手中的木棒朝这人的屁股上狠命打去。“哎哟”、“哎哟”！只听一个少年痛声大叫，瘦猴慢慢从这少年的屁股上拔出木棒，这少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原来，瘦猴打人的这根木棒是长满了钉钉的檬子树，就像一根狼牙棒，打人时木棒上的钉钉扎进肉里，让人疼痛难忍，山里人俗称这种树为“钉钉檬”。
　　这叫声惊动了牛棚周围的纸匠，大家跑来观看，其中有认得这少年的人说：“这不是蔡家少爷吗？他咋会夜半三更的跑到这里来遭打呢”？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瘦猴听说他打住了蔡东家的公子蔡大宗，也是文祥大少爷的舅子，晓得自己又惹了祸肇，不晓得李文林咋处置他，吓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不一会，李文林、文祥接到报信赶来牛棚。听见蔡大宗痛得呼天喊地，见他额头上冒着指拇儿大的汗珠；而手中拿着木棒的瘦猴却在地上缩成一团，像在筛糠。
　　文林上前一看，才发现大宗的屁股上糊满了鲜血，他一面打发人去请郎中来医治伤口，一面弯腰去拉瘦猴。瘦猴一把抱住文林的腿，跪在地下朝文林磕头，带着哭腔说：“少东家，我又惹祸肇了，你看咋办？”
　　“你惹了啥子祸肇？慢慢说”。文林似乎学会了冷静处理事情，将瘦猴扶起来坐好。
　　瘦猴渐渐停止了哭泣：“少东家，上次我喂的牛被毒死了两条，李东家没有要我赔，只叫我注意看护。我想李东家对我们这些下人真够仁义，如果这牛再被毒死的话，我就太对不起东家了，也没有脸再挣东家的钱了！为了看好这些牛，我想了好多天，除了要细心喂牛外，还要准备一根木棒，如果有人再敢来毒牛，我就专门打他屁股上肉多的地方，他挨了打后，必定跑不动，我就会把他认出来。哪晓得今晚这钉钉檬棒棒恰恰打住了大少爷的亲舅子啊，你说咋办嘛？我的少东家”！他又哭喊起来。
　　“猴哥，你先不要着急，去把牛槽头检查一下，看还有没得毒药之类的东西。这件事等我问清楚了再说”。文林安慰着瘦猴。
　　郎中叫人把大宗抬到纸坊的长凳子上放下，剪掉裤子，用烧酒等东西为他认真清洗伤口、上好药后，他已痛得昏了过去。
　　文林吩咐人去请来大宗的母亲。
　　“大宗……”！丽琼见儿子被打得昏了过去，即像戏台上的青衣喊着高腔，声嘶力竭地飞跑过去扑在儿子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死去活来：“大宗，你这块不争气的东西！夜半三更的跑到人家的牛棚头来做啥啊？你被打成这个样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咋对得你死去的爹啊？又叫我这守寡之人咋活啊”？这哭声回荡在深夜的山谷中，好不凄惨！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四  幕后人是他

　　
　　哭了一阵后，闻讯赶来的张启芬与大儿媳边劝边把王丽琼拉起来。
　　李继武随后来到，他先看了大宗的伤情，然后看了瘦猴从牛槽中掏出来的毒药，仔细听了瘦猴的陈述，便叫他先去睡觉。自己默默地思考着大宗来牛棚下毒的蹊跷，莫非前面那两条牛也是他毒死的吗？这真令人费解。
　　“哎哟、哎哟”！两个时辰后，大宗慢慢醒来从凳上翻过身来，又一阵杀猪般的惨叫，惊醒了周围打盹的人。
　　王丽琼去把大宗扶起来，想让他坐下。
　　“哎哟喂，人家明明伤了屁股，咋坐得起来嘛”？大宗见了母亲，那哭叫声一时超过了杀猪的声音。
　　丽琼恨不得把儿子的疼痛转到自己身上。只好将就他趴着，哭了一阵后，才大声问他：“大宗，你半夜三更的为啥跑到文林哥的纸坊头来挨打？”
　　“你晓都不毬晓得，哪里是我要来嘛”？大宗发天打地的吼道。
　　丽琼追问道：“那是哪个喊你来的呢？”
　　“我不敢说”。他闷了半天才说。
　　“哼哼”，丽琼冷笑道：“人家喊你来干坏事，你都帮他挨了打还不敢说。真是傻瓜！”
　　一旁坐着的文祥、文林兄弟为大宗打着气：“兄弟，有我们给你撑腰，有啥不敢说呢？”
　　大宗又闷了好一阵，然后指着装水的杯子：“我渴……”
　　王丽琼赶快给他端来开水，他一咕噜喝了几口。
　　“大宗，你姐姐是我李家的儿媳妇，我们就是一家人。今天当着你娘说：不管你有天大的事，我们都不会怪罪你的！你只要告诉我们，让我们晓得就对了”。继武也给大宗鼓劲。
　　“其实不是我想来，真的不是我要来，而是……、而是……”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王丽琼和文祥、文林兄弟心急火燎的催促道：“快说嘛！有啥子不能说嘛？”
　　继武朝他们三个摆一摆手，叫他们不要心急。
　　大宗闷了好一阵：“不是我不说，而是说出来怕他收拾我！”
　　“哪个敢收拾你，除非他不怕自己的脑壳上开花”！文祥、文林进一步为他撑腰壮胆。
　　“这个人你们就不敢打！”
　　大宗的话激起了文祥的怒气，他拍着胸口：“敢在这里干坏事的人，还没得我不敢打的”！他给小舅子倒了一杯开水：“你说，究竟是哪个？”
　　“张师爷”！大宗口中突然崩出这三个字。
　　“你给他平时又没得来往，他咋会找你做这坏事呢？你是不是痛昏了乱说啊”？张启芬听说又是他的舅子在捣鬼，以为这小娃娃在诬枉他，便吼大宗。
　　王丽琼自从被张启中调戏后，知道这个人是个十足的流氓，怕他偷纸坊的钱，便把账房换成了诚实的李中清，再也没跟姓张的往来，但没想他会教大宗做这样的坏事，感到其中必有缘故，便耐心地问：“你说张启中叫你来的，那他为啥要叫你来呢？”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五  毒牛还债

　　
　　“我说真话你们又不信”！大宗感到十分委屈。他看了周围一眼，感到他的母亲、文祥和文林都在鼓励他说出实情，于是便说道：“要说毒文林哥纸坊头的牛嘛，不要说我不会做，甚至连想都没想过，真的！这是因那年我打牌输了钱，张启中说我将来长大后要当东家，不嫖不赌就交不了朋友，做不成生意。他主动拿钱给我翻本，第一次给我的时候连条子都没要我写，只要我将来一切都听他的。我以为他很江湖，所以答应听他的话。”
　　王丽琼截住大宗：“那他一齐给了你好多银子呢？”
　　“他倒给过好几次银子，包括没有写借条的在内大约三百两”。大宗一笔一笔的回想着。
　　“你咋那么憨？那些银子全都是我家纸坊的”。丽琼问道：“你拿这么多银子去干啥？”
　　“打牌输了”。大宗只好如实回答。
　　文林不解地问：“事隔这么久了，他为啥今天才要你来毒我的牛呢？”
　　“今天下午，我在狮子桥上耍，张师爷走过来喊到我，要我帮他做件事。我问他做啥，他把嘴伸到我耳边，要我放个东西到文林纸坊的牛槽头。我一下意识到他可能要我毒牛，就反对道：‘这可使不得，文林哥是我的亲戚’。他说：‘亲戚！啥子亲戚啊？你没得钱的时候他咋不拿点给你呢？再说，我第一次拿银子给你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以后必须听我的话。大宗，到现在我都没有要你还过银子啊，难道今天要你办点事，你就不干吗？既然这样，那就把银子还给我’！他边说边拉我回家拿银子还他。你们说我哪来的银子嘛，恐怕就是卖了房子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啊。我思前想后的想了半天，只好问他：‘你说咋整嘛’？他见我同意了，就从衣襟里搜出一个纸包，教我今晚把纸包放进文林的牛槽头就行了。我只好答应他，天黑后，就来到文林哥的纸坊外面，等人们睡静了，我便钻进牛棚。哪晓得正在放纸包时，屁股上就被人打了一棒。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没有说一句假话”。他鼓起眼睛扫视着李文祥和文林，似乎嘲笑般地问：“我说完了，你们敢不敢打他嘛？”
　　一切都明白了，不容置疑，先前的两条牛自然是张启中毒死的。继武要文祥、文林兄弟把大宗送回家治疗，并给付全部医疗费用，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又是这个砍脑壳的私娃子”！王丽琼一面骂着启中教唆大宗干坏事，又一面庆幸自己早换了账房，要不然还不晓得他要挖我好多钱啊。
　　听了大宗的叙述，张启芬也更恨这二哥。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六   冤家路窄

　　
　　张启中一大早就穿戴整齐、昂首阔步去赶民乐，可刚出门不远就遇见大莽夫拦住去路。这莽夫满脸杀气，一双充满血丝的圆眼睛瞪得快要挺了出来，一根根粗眉和络腮胡全部倒立，牙齿格格作响。这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想我与他婆娘的事都那么久了，为何才来挡我？张启中虽然心中暗叫不好，但表面上还是佯装镇静。因为刚刚发生事的那几天他确实怕过，怕大莽夫几拳捶死他，可现在还怕啥呢？这越怕就越会出问题。他晓得莽夫无论再暴跳如雷，最终不过还是一莽夫。我要是连个莽夫都斗不过，那还是足智多谋的张启中吗？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大步往前走，刚与莽夫擦肩时，莽夫的大手一挥，重重一拳落在张启中的脸上。启中眼冒金星，顿觉天旋地转，似乎已经到了鬼门关上；当他醒转过来时，觉得鼻子一热，一汩鼻血直往外流，赶快在地上扯些杂草塞进鼻孔，止住鼻血后质问莽夫：“你为啥打我？”
　　“这要问你自己”！大莽夫声如响雷：“说得脱就走得脱，说不脱就挂到脚。张启中，今天要不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你杂种就休想再往前走半步！”
　　“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你莽夫今天不给我付药费恐怕也走不了路！”
　　“那好，我们大家都不能走，看哪个龟儿子把钱拿出来”？平时不爱说话的莽夫清了清嗓子说：“你问我为啥打你？喂，我想你比我还清楚吧！你好好想一下，我该不该打你？我活了三十多岁，平时在地方上随便打过人吗？张启中，老子今天才打你一个，打得太轻了，一点都没有打过瘾，还没有解恨”！说着就上前抓住张启中的衣服，提起拳头还要朝张启中的脸上砸去。
　　张启中边摆手制止边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莽夫！你要我干啥都可以。”
　　“老子一想起这件事就恶心。你张启中今天要不规规矩矩给我跪倒认错，老子还要打死你这狗日的二流子”！莽夫很不情愿地停下挥舞在空中的拳头，恶声吼道。
　　张启中估计大莽夫可能晓得那晚上的事了，但他还是假装糊涂，他了解莽夫的性格，那拳头只要停下来就不会再轻易朝他举起了，他快速地眨动几下眼睛：“莽夫老弟，不是我不给你认错，而是我实在不晓得要给你认啥子错。”
　　“真的不晓得吗？好！那我今天敢给你打赌：我要是真打错了你一拳，你就还我两拳；要是没有打错呢，那就打死活该！你要是真想不起来，我就提醒你一句：我不在家的那晚上，你到我屋头做了啥子？喂，这该清楚了嘛！”
　　张启中晓得大莽夫没有当场逮住他，肯定没得理由说他进屋弄过他的女人，不如咬紧牙巴不认账，量你莽夫也把我没法：“既然你不在家，又咋晓得我到过你家呢？咋说我进过你家偷东西呢？”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七  莽夫都难于启齿

　
       “喂，我没有说你偷我的东西”！莽夫松开张启中说。
　　“哈哈，莽夫，既然没有偷过你的东西，那还有啥错认呢？你又凭啥随便伸手打我呢”？张启中似乎占了上风而反问大莽夫。
　　“喂，你叫我咋说嘛”？大莽夫满脸胀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那句不好意思说的字：“我是说你到我屋头偷……偷……偷人”。
　　见莽夫打不出喷嚏的样子，启中心中暗笑，他笑无论再鲁莽的男人也要顾全自己的脸面！明知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还说不出口，这就是男人的悲哀。这更使他心头更有底了：“哈哈，说我偷人！古话说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拿双。你说我偷人，那你逮住我没有嘛”？他晓得莽夫缺乏凭据，带有冒诈他的味道，便更加得意起来：“你莽夫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就说我偷你的婆娘，你咋这么不要脸啊？古话说，男不背盗，女不背娼。一个大男人能随随便便拿自己的婆娘去诬枉人家吗？这顶绿帽子能随便抓来戴在自己的脑壳上吗？”
　　“这么丢人的话叫人一点都说不出口！咋说我冤枉你呢”？见到这油嘴滑舌的张启中，莽夫见自己说不赢他，只好道出实情：“张启中，不是我诬枉你，而是那天晚上我在外面打牌到半夜才回家。前几天输了不少钱，那晚虽然赢点渣渣，心头也高兴，自然要跟婆娘干那事。哪晓得刚刚挨到她的身子，她就埋怨道：‘你才弄过一盘又要弄，当成干饭来吃是不’？嗨，奇怪！老子明明才回家，她咋说我刚弄过一回呢？肯定有人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干了坏事，我无比恶心！就对她发了火，并再三追问她。她也觉得有坏人钻了空子，回想了半天才说：‘因你没有回来我就不好闩门；大热的天，我只好脱了衣服趟在床上喂娃娃，累了一天的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到半夜时候，隐隐约约感到有个男人爬到我身上干事，由于睡得朦里朦憧的就把他当成了你。没想到你整这半夜才回来’！张启中，这该不是冤枉你嘛？”
　　“对嘛，就照你说有人趁你婆娘睡着的时候偷了她，那你凭啥就说是我呢”？听到这里，张启中更觉得莽夫的婆娘当时肯定没有认出自己，所以敢大胆截住他问。
　　“她哭哭啼啼地回忆了一夜。说那个男人在跟她亲嘴的时候，上嘴皮好像留了八字胡，下巴上只有胡子桩桩。我们挨一挨二地想了这地方上的男人，只有你张启中一个人在当师爷的时候留了八字胡。你今天不也照样留起在吗？加上原来在纸坊的时候，你有好几次想摸她她都不干。再说这地方上只有你这个二流子一贯晚上出去闲逛，碰见哪家有这样的机会，你还会放过吗”？莽夫把他们俩口子能够想到的可能都说了出来，然后大声吼道：“张启中，你说不是你干的还有哪个？你总不会提起裤子就不认黄嘛！”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八  阵阵恐惧

　　
　　启中晓得莽夫俩口子是动了脑筋分析的，但也仅凭分析而已。想到这里，他更加得意，摇头晃脑地说：“哼哼，不晓得你莽夫还有这样的想像能力，完全可以去编书卖了。不过俗话说得好：‘偷柴出林，偷婆娘出门’。只要你没把我从床上光屁股拉叉的牵起来，即使晓得我偷过你的婆娘又把我毬法，再不想当龟脑壳也只有哑在心头！”
　　本想报奸妻之仇的大莽夫，看到张启中那副得意相，又听他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有些平息了的怒火又重新燃烧起来，脸上青筋直暴！想自己虽无真凭实据，但明知就是他作的恶，不可能因他一句不承认就了事，于是伸出一个颤抖的手指指着他：“张启中，你不要以为我没得凭据就不承认！地方上哪个不晓得你这块十十足足的二流子，给小金花生了个私娃子？就说你进我家的那晚上，先在小金花家遭赛武大一顿暴打，都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张启中，你偷了我的女人，算我家门不幸，也不好意思在外面摆。今天来找你，本来要你向我保证，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就对了；哪晓得你这狗杂种还装猫儿吃象的不认账，一直跟老子嘴犟，看来老子只有一顿家伙捶死你，把你的脑壳揪下来甩下山喂野狗算毬，免得你这狗东西再在地方上糟蹋人，然后再把你的婆娘弄到床上，安安逸逸的随我弄块舒服，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两条路明摆在你面前，你看咋办”？说着又一手抓到张启中胸前的衣服，一手举起坚实的铁拳在他眼前晃动。
　　连自己在小金花屋头挨打的事他都晓得，糟糕！分明这莽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已知晓，再见到他那铁拳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还有那两只快要鼓出来的牛卵子眼睛瞪着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什么都晓得了！他既已认定自己弄了他婆娘，那第二次举起的拳头就不会再放下了，万一真把自己打死再甩下山去喂野狗咋办？他还要真去睡自己的婆娘又咋办？这岂不是跟他换婆娘来睡还要再赔上自己一条命吗？
　　给大莽夫这样的人换婆娘睡，哼，荒唐！说出去不晓得要笑死好多人。虽说自己的婆娘不算漂亮，但要换给大莽夫这样的人也太委屈她了。他想起大莽夫把自己的婆娘按在床上，三瓜两枣就扑上身去折腾她的样子……，那令人呕吐的画面使他不敢再往下想。他觉得这莽夫也欺人太盛，反正不过一死，不如跟他拼了吧！可自己这双只能打算盘的手并无缚鸡之力，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越想越觉得恐惧感一阵阵向他袭来，那是对丢脸和死亡的恐惧！眼前除了恐惧还有啥法呢？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当初在他婆娘身上安逸一时，哪晓得会换来一世的痛苦，可见任何快心之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再漂亮的女人摆在面前都没有兴趣喽！既然这样，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一切都不再去想，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莽夫送他上西天……，
　　

平乐男人

　　

二百二十九  逼写保证

　　
　　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莽夫有所动静，他便镇定下来，算啊，算啊，既然赖不过去，那就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赢就服个软嘛。趁莽夫还没有动手之际，管他妈的，干脆下个矮桩糊弄他一阵就过了这道坎，反正又没得人看见，于是“咚”的一声跪在莽夫面前：“老弟，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如果再有这种事，你就把我打死好了”！并声泪俱下地向莽夫磕起头来。
　　“张启中，你的话算数吗”？一见张启中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莽夫心中更加有底，便大声质问他。
　　启中几乎带着哭腔：“算数，一万个算数！我都向你磕头了，赌咒发誓了还不算数吗？”
　　“那好，你写个保证我才放心”。说着就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搜出来丢在启中面前。
　　见到这笔墨纸砚，张启中傻眼了。他想这大莽夫哪来这么多心计？先想只是口头承认，反正无人在场，以后不管咋说我死不认账他就没法。哪晓得莽夫还带来了笔墨纸砚？这事就整复杂了：如果向他写了保证，那他就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一辈子都别想滑脱；如果不写呢，你看他那愤怒的拳头不要说把我打死，哪怕砸在我的头上、脸上，留下一脸伤痕，就不好向婆娘娃娃、亲戚朋友和地方上的人交代了，整个张家的脸都要被自己丢尽！他快速思考着既要保身子不挨打，又要在人前保脸面的计策。他想你莽夫反正不识字，我乱写几行字不就敷衍过去了？于是提起笔胡皮潦草的写了一通。没想到大莽夫又朝自己小举起了拳头：“张启中，你以为认不得字就乱写是不？你再敢骗老子就不给你留命！”
　　没想到莽夫还认得一些字，看来还不敢随便哄他呢，张启中想了半天也没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好下定决心：怕什么？就是照实写他莽夫也不敢拿给地方上的人看！于是才按照莽夫的说法写好了保证。
　　大莽夫收好保证文书和笔墨纸砚，再次举起拳头警告道：“张启中，老子暂时饶了你。但你必须遵守保证上的话，如其不然，我就把你那东西割下来喂狗！”
　　张启中眨着眼睛看他走远后，才扯把杂草把鼻血揩干净而灰头土脸的离开。
　　
　　启中这天又来王家，逼以雄表态是否与他联手。以雄想他为了拉我入伙，就以假话相骗，半年过去了，东家从没有来清过账，可见人家并没怀疑过我。幸好没上他的当而毁了自己！像他这样毫无诚信的人，要不是看在东家面上，哪个还愿意搭理他？不过，既然你来挑拨，那我也就将计就计，也好套出你的阴谋。
　　见以雄点头同意，启中眼睛一热，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来。一年来，为了报复李继武他不惜四处拉拢，可人穷无交，有谁愿结交他这落魄之人？加之继武衰败后逐渐恢复的势力，谁敢吃饱了没事干去惹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曾与继武有仇的盟友，他无比激动地道出妙计：“继武纸坊外那么多纸料团跟竹麻堆在一起，眼下虽是冬季，可天干了一个多月，只要一把火就会使这些料变成灰烬”。说完后他挤了下眼睛，似乎为自己这高明的点子而骄傲，这点子肯定能让王以雄热血沸腾，也能让狂傲的李继武一瞬间变得倾家荡产。
　　

平乐男人

　　

二百三十  找人作案

　　
　　“那哪个去点这把火呢”？王以雄表现出激动的模样，进一步探他的底。
　　张启中眨眼笑着：“我是他的舅子，当然不能直接去点火，还是你去为好。”
　　“我没得胆子放火。再说东家对我有相救之恩，要是抓住我的话，关监坐牢是一回事，关键是这老脸往哪里搁”？以雄扭动着麻脸：“你反正都遭了他整，再点把火又怕啥呢？”
　　“你在外面闯了那么久，肯定见过各种阵势，具有这方面的经验和胆量，你去很合适。”
　　“你老兄眨下眼睛就是一块过场。我可从没做过这种事，还是你去的好！”
　　“你的怪点子比我多，当然是你去的好”！启中这句话似乎在指王以雄“十麻九作怪”。
　　“我哪敢和你比啊？你们是亲戚，不要说他不会怀疑你，即使晓得是你点的又敢咋样！”
　　二人像打太极一样推来让去，张启中见王以雄始终不就范，只得苦笑道：“算啦，算啦！为了保护你我，我们两块都不去点，还是另外找个人去点最好。”
　　“聪明”！一听不要他去，以雄如释重负般翘起拇指称赞启中，接着问：“找哪个呢？”
　　“干脆就找那个经常跟你一起喝酒的小伙子。”
　　“你我二人说钱没钱，要啥没啥。拿啥东西去请他呢”？以雄为难了。
　　启中眨了眨眼睛，想出了更高明的点子：“我看不一定要钱才请得动他，嘿嘿嘿……”
　　“不要钱要啥呢”？启中的怪笑声也无法消除王以雄心中的疑问。
　　张启中把嘴伸到以雄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最后才问：“你看如何？”
　　“好。那什么时间动手好呢”？以雄顺着他说。
　　“让这批竹麻堆到半干以后才行动”。启中想了想说，他将满满一杯酒吞下肚，一手指着王以雄，笑嘻嘻地说：“不过论功行赏时，就没有你老哥的份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以雄心中不停地骂：哼，这件惹火烧身的傻事，恐怕连傻瓜都不想去做，你还论功行赏！真他好的可笑！
　　方案密谋成熟后，二人兴奋地喝到深夜才散去。
　　
　　张启中的妻子这天同婆婆谈起家事，说启芬好长时间不来看他们了，连给娃娃的零花钱现在也没给了，日子越过越艰难。
　　婆婆铁起脸教训她：“你年年轻轻的不说去找点事做，日长大天的到处摆秋摆秋的耍，钱从哪里来呢？老鹰给你叼到口头来”？她盯了儿媳一眼：“启芬也有一块家，每天有那么多人吃饭，前段时间才遇到一场劫难，日子也不宽裕，你不要指望人家拿来供你们一辈子嘛。再说人家拿给你的东西能长久吗？”
　　“耍！你光说我耍，不耍整啥嘛”？王氏对启中充满了怨恨：“一想起这男人的心不在我身上，心头就毛焦火辣的，哪还有心做事嘛？管得他啊，过得恼火就大家都恼火！”
　　

平乐男人

　　

二百三十一   难做的活路

　　
　　“不管咋说启中还是你的男人，你说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又在哪个身上呢”？听说启中在外花心，当娘的也只好改变口气：“你一家娃儿大小的拖起，不找活路做又咋活呢？我看你俩口子都大气饱力的，又没病没痛，随便找点事来做都要过起走！活人又咋会饿死呢？”
　　“你倒说得轻巧啊，随便找点活路来做，到哪里去找嘛”？王氏十分不满：“不是我想人家的，你看张启中一点苦都不想吃，我拖起娃娃又到哪里去找活路嘛？”
　　“哪里去找？继武的纸坊头那么多活路是人做的不？你实在没得事做就去揭纸嘛。”
　　王氏无话可说了，只好到继武的纸坊去揭纸，可俗话说当得三天叫化子连官都不想做。你想张王氏这么多年来一直懒惯了，今天要一张一张把面前这厚厚的一摞纸揭完，好不心慌！加上周围那堆女人们没一个跟她打招呼，而且她们看她的眼光就像那锋利的刀子，还有人在背后叽叽咕咕的说些风凉话；更为恼火的是，那个高树全的女人也在其中，这女子曾跟自己打过架，看见她就像无数根针扎在背上，更何况还要跟她在一起做活路，心中更加难受。弄得她连摇着身段说话的那点自信都没有了！所以才做一天就熬不住，跑去向账房提出借钱。
　　从来没有人才做一天活路就要借钱，账房本不想借给她，但又因她是东家的舅母子，感到这事非常棘手，只好去请示继武。继武考虑再三，还是答应借钱给她。
　　王氏借了钱后第二天就不去纸坊了，在家翘起脚耍了几天。
　　启中娘听说王氏借了纸坊的钱不去干活，就指责道：“我说你这人当真好吃懒做惯了，咋才做一天就不去了呢？”
　　“你咋不去做呢？那么恼火的活路做得人心慌”！王氏反驳道。
　　启中的母亲反问道：“你不想做咋又领人家的钱呢？”
　　“我又不是领的，而是找他借的”。王氏嘟着嘴说：“借钱借米又不笑人！”
　　“借钱借米是不笑人。可借了钱不还就笑人啊”！启中娘的话非常朴实：“我说你耍几天后还是该去做来抵账。你们兄弟姐妹各人都有一块家，人家的钱再多都是人家的，不要把人家的钱哄来揣到自家个儿的包包头就不过问了！”
　　王氏没好气地说：“等我想做的时候再说！”
　　
　　继武这天从崃州去回来，发现很多人围在蔡氏纸坊的篁锅前，便问：“大家在这里做啥？”
　　造纸师傅告诉他：“这锅料才煮了四天，昨天下午，烧篁锅的小伙子突然跑出去耍到今天早晨还没回来，造成篁锅熄火，报废了这锅料。”
　　“你看咋处理”？继武低头沉思，然后问造纸师傅。
　　纸匠们以为东家问咋处理这小子，便齐声喊：“打死这狗日的！”
　　“这小子害怕挨打，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文祥不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