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纸王传奇）连载之一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四十  王麻子苦争纸坊

　　
　　“哈哈，还三寸不烂之舌”！人们继续嘲笑道：“你这是吃饱了没得事干！人家蔡东家对王民武那么好，你争得赢他吗？再说是你的东西别个争不起走，不是你的你想争也争不到！”
　　“争不到也要争嘛”！王以雄仿佛狠下了决心，非要把纸坊从王民武手中夺走才解恨：“这不是争得赢争不赢的问题。要是大家都不争，那他王民武不就干捡一个纸坊？所以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跟他争！”
　　“即使蔡东家把纸坊收回来也不会拿给你嘛”！既然王以雄都见不得穷人吃饱饭，看来大家也不愿意王以雄得到纸坊。
　　“我并不想要纸坊”，王麻子气势汹汹，说得斩钉截铁：“但我得不到的东西他王民武也休想得到！”
　　“王民武究竟哪些地方得罪了你，你咋这么恨他”？在场的人虽然了解王以雄的为人，可他为啥总把矛头对准王民武却十分不解。
　　“他并没有得罪过我。但我见不得他小人得势的样子，请东家收回纸坊只想出口恶气！”王以雄边走边期盼着蔡承宗今天就当众宣布，收回王民武经管的纸坊。他仿佛看见王民武在那么多人面前狼狈不堪，甚至流下了伤心的眼泪！那自己就不虚此行了。
　　他刚进蔡家，就对蔡承宗挑拨、讨好：“东家，你咋白给王民武一个造纸坊啊，你晓得他在背后咋骂你吗？”
　　“他骂我什么”？蔡承宗感到奇怪。
　　王以雄欲言又止，腻了半天才说：“我给您说了，您可不要告诉他啊。他这人表里不一，厉害得很！你忘了他几次辞赏的事吗？大家都认为他不是真心辞赏，而是在收买人心！”
　　“人家这不是收买人心，而是淡泊名利，古话说淡泊以明志嘛”。承宗反问道：“你刚才说大家都这样认为，究竟有多少人这样认为？你说人家在收买人心，那他为啥要收买人心？又在收买哪些人的心？王以雄，你能回答我这些问题吗？恰恰相反，我以为他大功不计赏，才是真君子！”
　　王以雄左顾右盼，把嘴伸到承宗耳边，压低声音：“他说这个纸坊是他凭本事干出来的，你看他好狂啊！以后恐怕连您这个东家都不放在眼里喽。”
　　王以雄左顾右盼，把嘴伸到承宗耳边，压低声音：“他说这个纸坊是他凭本事干出来的，你看他好狂啊！以后恐怕连您这个东家都不放在眼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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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蔡东家的嘲弄

　　
　　“哈哈，王以雄，原是为纸坊的事而来！告诉你，我已在二月春分就当着蔡伦菩萨的面把纸坊交给了王民武”。蔡承宗听出了以雄的来意后，冷笑两声后坚决地说：“纸坊是我的，我愿给哪个就给哪个，别人无须干涉！不过，我不带任何私心，一直坚持两条标准：一是必须要交给君子；二是必须要交给有能力管好纸坊的人。俗话说：君子责己，小人责人。我以为王民武是个坦坦荡荡的君子，绝不是被钱遮住眼睛的势利小人。我只认一个原则：只交君子，不交小人！”
　　听到蔡承宗这么坚决的口气，以雄脸上的几块麻子动了几下。他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在态度坚定的蔡承宗面前一句也说不出来，不知是啥原因，就连平时那条能说会道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摇不动了，只好尴尬地说：“我不清楚你们的关系。我也刚听人说东家的坏话，就赶快来告诉你，我对您才是忠心耿耿啊！”
　　蔡承宗想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王麻子，你这狗东西！从我到卢沟建纸坊的第一天起就跟你打起了交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究竟是别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还是你在说我的坏话？恐怕只有你最清楚！同时他也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过于生硬而不好意思，于是一语双关地说：“我懂你的意思。如果你也能像王民武那样能干，我也可以交一些东西给你，但你应该成为君子！”
　　以雄听出东家的弦外之音并不是真要给他东西，而是在骂他为小人，他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君子啊？分明你蔡承宗是个十十足足的傻瓜，凭白无故的拿了块纸坊给他，还做起心安理得的样子满嘴吹捧他。他明知自己再也争不赢王民武了，就只好改变态度献媚道：“东家，今天算我多嘴、算我多嘴。东家，以后如有机会请不要忘了我啊。我走啦”！说完便点头哈腰地离开了蔡家。
　　“不送”！蔡承宗对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
　　人们见了王以雄就问：“喂，王麻子，你的三寸不乱之舌说动蔡东家没有？”
　　“不知蔡承宗咋被王民武迷得黏懂懂的？哪个也说不动他”！王麻哥变得像霜打的茄子。
　　人们讥笑道：“你的三寸不乱之舌那么厉害，我们以为你把东家说服了，等到看他把纸坊收回来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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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穷必与富争

　　
　　“事情都到这步了，还有啥说头嘛，哪怕将来王民武把他姓蔡的整死都不关我的事”！几年前王以雄反对蔡承宗在卢沟修建纸坊的事，就已尝到了“民不与官斗”的滋味；这次没有说动蔡承宗，又使他体会到了“穷不与富争”的味道，再听着山民们那些酸不溜啾的话，心中难受到极点！他真想立马找条地缝钻进去躲避人们的嘲讽，可哪有这样的地缝容他钻进去？妈的，面对这群嘲弄他的人，想躲都找不到地方躲，简直太丢人现眼了，气得他直跌脚！他很想反击几句，可事实摆在那里，哪还有脸与人争辩？算喽，算喽，与其在这里受人羞辱，还不如跑回家中，可又不好意思立即离开，站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台阶为自己争回面子：“蔡承宗、王民武，你们放心吧！大家都是人，凭啥就该你们有钱，而该我们受穷？王麻子虽然缺钱，但不缺和富人斗争的法子。都说穷不与富争，我王以雄偏要与你们争到底，争到你们来求我的那天”！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你这叫找毬不到事做，以后凡跟你无关的事，最好少管点”！见王以雄灰溜溜地走了，人们一阵哄笑：“我们都以为王麻哥有脸没皮啊，原来人家还是很要面子的！”
　　
　　蔡家两个造纸坊相隔不到一里路，有上百个纸匠，加上卖竹麻的、背石灰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遇上竹麻同时煮好，两边开始打竹麻时，那竹麻号子的喊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王民武这边的造纸坊，同样也打“蔡氏纸业”的名号。他招一部分以张启芬哥哥、弟弟为主的年青人，请承宗那边的师傅认真教他们。这些人都是和王民武沾亲带友的，干活非常卖力，他们很快学会了一定的技术，造出的纸质跟蔡承宗的不相上下。
　　民武深知，一个造纸坊要获得更多的利润，不光要有好的纸质，还得要有销路。他过去从未搞过销售，要想打开销路，就只有向蔡东家学习。他和承宗走遍了民乐和崃州的市场，也看了其他人的纸质和纸价。承宗启发地问：“民武，你有什么想法？”
　　“东家带着我看了民乐和崃州的整个纸市，看来我们的纸目前不愁销路，但为了要有永久不衰的市场，我有两点想法，不知对不对”？民武深有感触。
　　“随便说，我就是要听你的想法。”
　　民武不慌不忙：“第一、现在两个纸坊造的纸，除按知府规定供应成都以外，光民乐就能销售一半。我们不妨在每年三月十一、六月初六和七月半这些用纸的高峰期前两、三个月，把大量的纸囤积起来，主要卖给民乐人。”
　　“为什么”？承宗睁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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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四十三   茶王 绸商刘先文

　　
　　“因为民乐是个用纸的大市场，你丢掉了它，就等于丢掉一个本地市场，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呢？我想这样既能保证民乐的高峰期供纸，又不丢掉崃州和成都的纸商。第二、我通看了整个纸市，我们纸质居优，应该长价，哪管每锅纸能长半两银子也应该长。这不为别的，只为体现一分钱一分货这个货真价实的道理。东家，你不要怕长价后影响销路，其实买主们都是买长不买跌。”
　　听了民武对纸市的分析，蔡承宗惊奇地点了一下头，并在民武的肩拍了一下，带着几分骄傲地说：“想不到你王民武才跟我一年，就能看出这纸市的窍门，你真是一个经营纸业的天才，看来我当初就没有选错人！”
　　
　　却说卢沟与范沟交界的山坡上，生长着大片大片几个人合围的花楸树，人们将这里称为“花楸园”。
　　花楸园山上住着几十户刘姓人家，其中个叫刘先文的茶叶大王，他家祖上以种茶为生。由于花楸园山高雾多，茶的叶片厚，每到清明时节摘下的茶尖请茶师精心制作，泡在茶杯中总是尖子倒立，香味无比。
　　刘先文长着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双机灵的眼睛。他从小就与茶叶有不解之缘，茶师在他家制茶时，他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当做到关键环节上，茶师往往关着门不让人看，先文就假以各种理由溜进去，茶师见他年纪小就没在意，他便偷精学艺。俗话说聚沙成塔，滴水成河，几年后，十六、七岁的刘先文就学会了能和茶师媲美的制茶技术，再几年的钻研，他做的茶在观感和口感上都超过了茶师的技术。从此，家中每年采摘的所有茶叶全由他制作。他家就把请茶师的一大笔钱节省下来扩大茶园，通过逐年努力，茶地已增加到两、三百亩，并对几株明朝年间的茶树进行认真管理。经过几年的积累，他便成为花楸园的“茶叶大王”。
　　这两年刘先文有了些钱，想扩大自己的经营项目，便在民乐镇的台子坝买下十间铺面，做上了布匹、绸缎生意。能在寸士寸金的台子坝拥有十间铺面是啥概念，那将是民乐坝数一数二的人物，不需要他在外张扬，人们自然就知道这个人的家底。现在这茶叶大户加上民乐镇那一流的绸缎铺，其家业差不多能与陶家旗鼓相当了，在民乐已成为一股不小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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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陶绍成与刘先文

　　
　　绍成经常暗中观察他的动静，见他虽已成为大户，但为人还算谦和，与自己没得过节，起码将来也不会和自己成为仇敌；不像那个蔡承宗还没有成为大户，倒成了我的心腹大患，这是必须踩下去的！否则，人们见我连个外地人都摆不平，还有啥脸称霸民乐呢？又还有哪个兄弟再听我的呢？但要摆平他又谈何容易，除了高官撑腰不说，他已在卢沟站稳了脚根，你只要一动他，那几十个纸匠就一窝蜂地全部出动，这些草莽山民可比自己的家丁厉害多了。他认真分析了那么多家丁为何打不赢那帮装卸工的原因：因为自己的家丁们虽多，但他们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战，不论与蔡承宗还是与这帮山民都无怨无仇，一旦他们占据优势，肯定要欢手打块过瘾，但若打不赢，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要指望他们与人拼命；而那帮山民可不一样，他们是为保护自己而战，哪怕惹到其中一个，他们都会抱成一团，一窝蜂地向你进攻，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上次他们在陶家的表现还历历在目。再加上他身边那个王民武，本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物，最近又得了主子的纸坊，更加铁心帮他。要是只靠自己与姓蔡的单打独斗，各方面都还有些薄弱。
　　说实话，陶绍成内心还真不愿刘先文成为大户，但人家已成气候，我也只能面对现实。大凡世间上存在的东西就是合理的，人家早已成为大户，你不承认又有啥法呢？还是管家说得对：为了打垮蔡承宗必须先联合刘先文。不管他姓蔡的如何厉害，只要得到姓刘的支持，我还怕他干啥？对付他就游刃有余了。就是百姓们见我们两个大户联得紧紧的，哪个还敢反对我？我就能继续在民乐独树一帜了！至于刘先文，只有在共同消灭姓蔡的之后，再来收拾他也不迟。俗话说愚者千虑还必有一得，陶绍成虽然愚昧，但他多番冥思苦，也终于了灭蔡之韬略。
　　计策已定，绍成派人随时监视着蔡承宗的动向。
　　
　　再说蔡承宗在妻子走后生活如何？地方上的人都知道，他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女儿，又要经营纸坊，确实不容易。他们平时有空就帮他照看女儿，同时也帮他物色谁家有合适的姑娘，为蔡承宗提亲。他知道后却声泪俱下：“我夫人才走不到一年，尸骨未寒。我曾给她承诺过，今生绝不再娶！你们叫我续弦，我如何对得起她哟？”
　　又是半年过后，蔡承宗始终为没有人继承蔡氏家业而心烦，他虽嘴上不说，但乡亲们心知肚明。大家见他又当爹来又当妈，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便给他介绍当地王家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这姑娘叫王丽琼，小名“带弟”，因为王家夫妇多年不育，便从刘家收养一个女儿，取名“带弟”，是想借这女孩给王家带来一个儿子。他们收养王丽琼两年后，果然生下一个儿子，应验了她为王家带来一个弟弟的愿望。不过王家在有了儿子后，仍对王丽琼视同己出。经媒人提亲后，蔡承宗勉强答应下来，说等看了人再说，关键是要待得两个没有娘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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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王丽琼决意嫁蔡

　　
　　媒人到王家一说，姑娘的父母很不同意。他们认为婚配年龄虽然只有男长十，没有女长一，但蔡承宗差不多长王丽琼二十岁，何况还是未进门就先当妈呢。这女儿嫁过去只能给蔡家当佣人，哪还有半点幸福可言？
　　姑娘本人听说为她提亲，对方是年近四十的男人，又是造纸东家，心里自然非常喜欢。一般说来，姑娘往往最喜欢中年男人，特别喜欢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虽是未过门先当妈，却也无妨，她当即表示同意这门亲事。自从有人提亲后，丽琼脸上总是成天挂着微笑。
　　丽琼的父亲横插一杠：“我和你妈不同意这门亲事！”
　　“究竟是我嫁人，还是你们嫁人”？丽琼的笑脸突然僵住，反问父母：“你们同不同意与我啥相干？”
　　“你这鬼女儿不晓得说啥混账话，不是你嫁人又是哪个嫁人？要我嫁给他，我都嫌他老啦”。母亲红着脸吼她，“丽琼，今天把话给你说清楚，虽然是你嫁人，但不能由你作主！”
　　丽琼睔着眼睛反驳：“我的婚事不由我作主，该由哪个作主？”
　　“不是哪个作主的问题，而是你的婚姻应该幸福。你嫁给蔡承宗就是一桩不幸的婚姻。我们家就你这么一块女儿，你又年轻不懂事，当父母的不会安心看着你去受苦嘛”！父亲耐心地劝说。
　　“啥叫幸福呢？能嫁给自己悦意的男人就是幸福”。王丽琼噘着嘴听他们说完后，口气坚决地说：“爹爹不要说了，既然是我自己的婚姻，就该由我作主。不管将来幸福还是痛苦，都由我来承受。不要您们操劳！”
　　“就是我们要你作主，这个世道也不允许”！父亲亮了底牌：“上个月卢沟张家有人来提过亲事，我看这小伙子倒长得不错，头脑聪明，我跟你妈正在考虑，还没有回他家的话。”
　　“你们不要为我张家、李家的考虑了，我的心已定了下来，非蔡承宗不嫁”！丽琼异常坚定，“你们不要误会我，我并不是图他的钱。哪怕他将来就是讨口要饭，我也绝不离开他！”
　　“究竟蔡承宗哪点迷住了你，你非要嫁给他”？母亲质问丽琼。
　　“这可能就是缘份吧”，丽琼迷茫地：“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他。不要说未过门先当妈，哪管他就是七老、八十的老者，我也要嫁给他！”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着儿女们的婚事，但王丽琼从小就被父母宠爱，现在父母见她说得坚决，考虑只要她不后悔，这个婚事也就由了她。
　　“好，既然是你自己作主，那我们就先把话说明，将来不要责怪我们啊”！母亲无奈了。
　　丽琼听了父母这话，高兴起来：“爹、娘，女儿既已决定，将来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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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承宗再娶

　　
　　当年正月上元，王丽琼一家来到蔡家见面。蔡承宗见这姑娘长得秀丽端庄，面如满月，齿白唇红，身材苗条，与男人见面时表现出一副娇羞的神态。一见面，姑娘就喜欢两个女儿，以她母性的天性，很快同她们交上了朋友；承宗也喜欢这样的女人，当即决定同意这门亲事。
　　媒人向蔡承宗建议，把婚礼办得隆重一些，蔡承宗不同意。他说“续弦虽不同于纳妾，但这婚礼也不能超过我同前妻婚礼的排场！当初跟前妻成婚时，家中并不富裕，婚礼一般。这次也就办个一般的婚礼，表示明媒正娶就行了。”
　　“当初不富裕，婚礼一般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东家有钱了，应该把婚礼办得体面一些。以体现东家的富有”！媒人摇唇鼓舌。
　　承宗反感了：“富有不在这上面体现！谁不想办个隆重、风光的婚礼？但我与前妻感情很深，再隆重、风光也不能超过我与她的婚礼！你就不要多说了”。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王家开始不大高兴：“我女儿是个黄花闺女，答应嫁给他已经很不错了！他连个体面的婚礼都不举办，是不是块‘铁鸡公’啊？”
　　“王大哥说哪里话，啥子‘铁鸡公’、‘铁鸡婆’的？蔡东家在卢沟这么多年，哪个听说他是铁鸡公了”？媒人劝说道。
　　丽琼父亲说：“他不是铁鸡公，为啥不办块体面的婚礼呢？我家丽琼又不是二婚嫂！”
　　“蔡东家有的是钱，他不想铺张自然有他不铺张的道理。只要丽琼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就对了，何必太计较婚礼的排场呢”？媒人的一张利嘴，使王家无话可说。
　　择定婚期后，在蔡家举办了婚礼，邀请卢沟人全部来吃九碗。还请了花轿、乐队，吹吹打打，在一阵鼓乐声中迎娶了王丽琼。
　　
　　刘先文今天接到陶绍成的专门邀请，请他中午到家中去赴宴。
　　先文虽然开了几年的绸缎铺，却与绍成没有接触，只对他这个人的种种劣行略知八九。当他接到陶绍成的邀请时，本不想去趟这滩浑水，却又想陶绍成是民乐坝首屈一指的豪强。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怕豪强，就凭自己眼前的实力也用不着怕他！主要想到自己是个外来户，毕竟不是在民乐镇土生土长的，要想在这街上做生意发财，就不该与他为敌。拿场面上的话来说，自己也该先去拜会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现在人家既然请上门了，何不顺水推舟去接触一下？何况这还不是摆的鸿门宴呢，于是备了份厚礼来到陶家。
　　两个大户一阵寒喧后入席。席间，绍成向刘先文频频敬酒：“刘兄台，你我两个都是民乐坝的大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兄弟近来却受到外人的欺侮喽”！刚喝第一杯酒，陶绍成就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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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陶绍成联刘抗蔡

　　
　　“陶东家这话是真还是假话啊？我看在民乐坝这块地盘上，哪个敢欺侮陶大东家啊？除非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差不多”！对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生意经的刘先文来说，还以为陶绍成请客只是为了联络感情而已，突然听到这民乐一霸受了欺侮，而且还是陶绍成亲自说的，不得不使他大吃一惊！他停下端起的酒杯，两眼紧盯着陶绍成说。
　　陶绍成快速吞下一口菜，激动地说：“你不晓得呵，前段时间，在纸市附近的水码头上，蔡承宗的几个装卸工说我的家丁打了他们，他的帮手王民武竟敢带人到我府上打我的管家，还敢当着我的面打；这还不算，还要叫我给他们治伤，并且还要我亲自到寿春堂看望伤者。刘兄，你说这打狗还看主人面，抛开他们侵占了我的地修码头不说，他们竟敢这样欺负我，完全不给我一点面子，弄得我难堪到了极点。我们的问题已不再是为一个码头那么简单了，已经上升到威胁我陶家的安全，甚至损我祖宗八代脸面的程度了。这口恶气我已憋了多年，此气不出，陶某何以为人？今后还有何面目在民乐坝行走？”
　　“蔡东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办纸业，恐怕不敢欺侮陶东家啊”？问题扯到了蔡承宗身上，刘先文不知陶绍成卖的什么药，只能试探着问：“那—陶东家打算咋出这口气呢？”
　　陶绍成与刘先文碰了一杯，装得十分真诚地说：“我想报此仇，但必须要我们两个大户精诚合作，把蔡承宗作为我们共同的仇敌，才能给他以沉重打击！说是合作，倒不要刘兄你出多大的力，只要你在舆论上支持我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来收拾他。你看如何？”
　　刘先文的手指摸了摸酒杯：精诚合作？哼！你是什么人？想我与你同流合污吗？休想！但他表面上却虚与委蛇：“唉，鄙人不敢苟同陶东家的意见。一来因为我和蔡东家是相邻，我的茶场跟他的纸坊相隔很近，大家又同出卢沟。二来，当年州府垫资为他筹建了造纸坊，这来头究竟有多大？反正我是惹不起的！如果你们两家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不帮他就是了。”
　　“嗨，我说刘东家，你是多聪明的人啊，咋会相信蔡承宗那些鬼话？他说什么知府大人、州府给他修的纸坊，可你好久见过知府大人对他那么好嘛”？听刘先文搬出州府为蔡承宗壮脸，陶绍成心中一万个不满，不屑一顾的加以反驳。
　　刘先文佐证似地说：“陶东家，蔡承宗的新房竣工时，成都知府确实来参加过他的落成典礼啊！随行的还有崃州知州、崃文知县和民乐镇的里长，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啊。如其不信你可以去里长嘛，就你们两个的关系，我相信他不会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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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刘先文婉拒陶绍成

　　
　　“哈哈，就算刘东家你说的是事实，我陶某人也不怕他！不管他来头多大的人，还不是‘县官不如现管’。我已经给民乐镇的里长打过招呼了，他表示坚决支持我！只要有里长撑腰，管他什么知州、知府的，他们大老远的管得了我吗？我都不怕，你刘兄还怕啥”？绍成发现一说到蔡承宗，刘先文就要搬出知府和知州大人来，言语中总是羡慕蔡承宗，甚至还带着几分崇拜的口气。为了打消刘先文对他的羡慕之情，陶绍成不得不搬出里长来，并边说边用筷子在自己腰间比划着撑腰的样子：“更何况人的亲疏都是由利害来决定的，知府大人和知州又不是他的亲爹老汉儿，就算帮他建纸坊也不过是出于某种需要。一旦这种需要不存在了，还不是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哪个还记得这民乐坝的卢沟还有个蔡承宗啊？他受到欺侮又有谁来真心真意的为他报仇？你看我说得对吗，刘东家”？他转变抹角的说了这么多，以为刘先文会转而崇拜他，马上宣布与他合作，使孤无援的蔡承宗第二天就把码头交给自己！
　　听到这里，刘先文终于明白了陶绍成这只老狐狸请客的真实目的：他绕来绕去，无非就想拉拢自己参与他们的纠葛，这顿饭显然是为拉拢自己而请的。刘先文这样的厚道人认为，陶绍成请吃饭的动机不纯，看来要不是有求于我，他还舍不得这顿饭呢，也不晓得他摸到心口想了好多天才办这顿招待？由于在人家家里作客，又是初次与他相交，只得委婉地说：“我刘先文不便参与这桩公案。没有为你出力，还请陶东家海涵！”
　　听了这句巧妙的托词，陶绍成觉得刘先文这家伙比泥鳅还滑！他虽然心中不满，但因初次相交，也不好过于强迫人家，只得打着圆场：“兄台说哪里话？这次我们只是初步相识，你我二人将来合作的机会还很多嘛”。为了打破僵局，他端起酒杯：“今天请兄台来是喝酒的，不谈其他，我们还是干了这杯酒”！他举起酒杯和刘先文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郁闷地用手抹着嘴边的酒滴。心想你刘先文不晓得拽啥子？等老子收拾完蔡承宗照样收拾你！就算你不与我合作，我照样要把蔡承宗踩下去，只不过让他多逍遥几天而已。
　　酒足饭饱后，刘先文离开了陶家。当天下午，他就派心腹之人向蔡承宗报告了这一消息，一则表明他不会与陶绍成合伙，同时提醒蔡东家警惕陶绍成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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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光大祖宗

　　
　　且说王丽琼进了蔡家，并没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就撒娇求宠，而与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和谐与共，男欢女爱。她特别喜欢前妻的两个女儿，女儿们也很喜欢这个新妈。她每天把丈夫的衣食茶饭安排得十分妥贴，承宗感到这个山里的姑娘非常纯朴，倒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这王丽琼虽是个女人，却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自从她嫁给蔡承宗后，不愿意让父母和兄弟给丈夫带来麻烦，免得人家说她把蔡家的家业变成王家的。
　　不久，王丽琼身怀六甲，蔡承宗将她母亲接到家里来，帮助做些家务和照看两个女儿。十月怀胎，王丽琼生下一个儿子，蔡承宗高兴得合不拢嘴。为儿子取名“蔡大宗”，其意就是为了光大祖宗。一见到儿子，承宗这个多么稳重的人都难免激动，逢人便说自己有后了，“蔡氏纸业”有传人了！
　　他认为王丽琼给他生下儿子立了大功，便不顾丽琼的反对，以较高的工钱安排小舅子在纸坊守门、安排岳父看管料团，再也不让他们干重活了。
　　承宗因中年得子，对大宗疼爱有加，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大宗才两、三岁就学着骂人，连外婆和父母也敢骂。同周围的娃娃一起玩耍总打人家，没有人敢说。即使有些敢说的人告诉蔡东家后，他也听之任之，从不管教，还笑着逗大宗，觉得这小子聪明可爱，有出息。
　　人们在背后议论：“蔡东家也太惯纵大宗了。昨天大宗打了我们隔壁的小娃儿，人家的大人去投东家，嗨，东家连吼都不吼他一句喂！我看他将来咋得了啊？”
　　“喂，不信我先放个屁在这儿嘛，蔡东家要是再不管，那大宗就会天上都是脚板印啊！不要看蔡东家现在拼命挣家务，但他那块‘西瓜宝’将来肯定是块败家子。我看他将来肯定会把蔡家的家业败完还不够，说不定还要靠讨口要饭过日子啊！”
　　“嗨呀，你还说这些！我看大宗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蔡东家都要给他摘下来啊！”
　　“你看他手头拿着那么多钱买这样买那样的，简直没有把钱当成钱！他每天用的钱起码比我们那些娃娃一年用的钱还多！”
　　“是的，三十河东四十西嘛，上代人挣家给下代人败，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说得对，下代人不败上代人的钱，那他不就祖祖辈辈的富，别人就该世世代代的穷？”
　　一个老头衔着烟杆说：“人家少东家将来败不败家关你们啥事？就算这风水轮流转，还不一定转到你的头上呢。再说自己的娃娃将来如何还不晓得。没得事在背后摆人家咋子？”
　　“老哥不要说啦，我们那些娃娃将来就是想当败家子都没得家务给他败啊！你看我那屋头就像大水打过一样，连贼娃子进去看到都要哭一场，还有啥东西拿给他败嘛？”
　　“俗话说‘有儿不说人家的儿，有女不说人家的女’”。那老头坚持说：“没得人晓得人家以后如何，也没得人晓得自己的儿女将来如何？算喽，我看还是‘闲事少管，走路伸展’，各人做好各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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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去掉“表”字比兄弟还亲

　　
　　最近，蔡氏纸业的纸价长了一两银子，其他纸坊的纸价也跟着上涨。但不知是何原因，用纸户们全都来购买蔡氏纸业的纸，其他人的纸则无人问津，他们只好又跌回到原价销售。蔡氏纸业的纸何长价后销路照旺，自家的纸为何不能长价呢？大家不免议论纷纭。
　　这天早上，王以雄天刚亮就来到剑仙楼茶馆，一眼看到一个五大三粗，浑身黝黑的中年男人坐在对面喝茶，他面前摆着一叠纸。这人见以雄进了茶馆，便高声喊道：“以雄表弟，我在这儿，快过来坐”，同时大声招呼：“堂倌，拿碗茶来！”
　　王以雄刚坐下就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喝完一碗热茶，用手抹了一下嘴，长长地抽了一口气：“哎，才走了十几里山路，口渴得很”！他不好意思地坐下，堂倌给他续上开水。
　　以雄东张西望一阵，才和这人摆起民乐纸市的行情，最后问道：“表哥，你愿意来吗？”
　　“这就是我们造的纸，你看质地如何”？表哥说着随手将面前的一叠纸递给以雄。
　　以雄拿着表哥的纸和蔡氏纸坊的纸进行认真对照：“表哥，我刚才仔细把你的纸跟蔡家的纸作了比较，看来你们两家的纸质都差不多，你完全可以到民乐的纸市来开个字号，我保证你的纸能跟蔡氏纸业同样好卖。你要是敢跟他竞争，那就每担纸少他三十文钱，一篁锅纸少他二两多银子，比他涨价前的价格还便宜，肯定会抵垮他。你还可以在崃州也开个纸号，以每担纸少他五十文钱的价格同他竞争，你看那些人是来买你的纸呢，还是再去买他蔡承宗的纸？我看等不到一年时间，你的纸业就会雄居于民乐和崃州”！说着、说着，王麻子仿佛看到买纸的人们全部挤到表哥的纸铺，蔡承宗的纸铺则一时间萧条得关了门。
　　“我一个人远来乍到的，不晓得这崃州和民乐的水有多深，各方面还得靠表弟多关照！如果我的纸能在民乐站稳脚根，我定会重礼相谢”。听麻表弟说得这么热心，表哥满脸堆笑。
　　以雄满脸的麻子都挤到一起，一张嘴笑得大大咧着：“哪里、哪里，我们是表兄弟嘛。嗬哟！其实你我之间比亲兄弟还亲，早就应该去掉这个‘表’字了，弟兄间哪有不真心帮你的？大哥，说句大实话，我们民乐人早就想你来同蔡承宗竞争了。免得他想咋涨价就咋涨，好像整个民乐和崃州都只有他蔡承宗一个人在造纸的样子”。说着敲了一下表哥的手：“大哥，我还听说这民乐坝就像一条船，只发外地来做生意的人。大哥，你就放心大胆的来吧，纸号我帮你办！”
　　“好吧，既然表弟这么帮忙，那我就先回去作些准备，这个月就把纸运来开张”。受到王麻子的怂恿，表哥高兴地说。
　　

平乐男人

　　

五十一  “邹氏纸号”开张

　　
　　一个月后，民乐和崃州的纸市上先后出现一家新开张的铺面，上面写着“邹氏纸号”。这里卖的纸确实和蔡氏纸业的纸质地相差无几，而每担纸的价格又比蔡氏纸业少三十文钱。俗话说“新开张的茅坑火三天”，这邹氏纸号才刚开张的几天，人们全都赶去买他的纸用。崃州的部分纸商见这家纸的销路旺盛，也都直接赶到邹氏纸坊去成批量的进纸来卖。
　　“现在民乐和崃州多了一家‘邹氏纸号’，他的纸质也不错，价格又便宜，所以把蔡东家的纸抵来不太好卖。”
　　“不晓得从哪里冒出这家‘邹氏纸号’？他的生意还火哩！”
　　“蔡氏纸号整了那么多年，该不会就这样拿给姓邹的抵垮啊？”
　　“这就不晓得他们哪个的道行深啦”？背纸到崃州的人回来这样议论着。
　　是的，蔡承宗和王民武也发觉近来不但纸铺里的纸卖得少，而且到纸坊进纸的人也越来越少，甚至连一些老客户也不见其影。这段时间除了按规定供应成都的纸外，两个纸坊积压了近千担纸，而东家照样给纸匠发工钱，还要买原料再造纸，早已把纸坊积累的资金挖空了。如果照此下去，蔡氏纸业就有被抵垮的危险。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他们毫无准备，便约定到纸市去摸摸行情。
　　刚来到纸市，远远就看见“邹氏纸号”的招牌挂在陈家的铺面上，他们不由得走近观察，王以雄正在铺面上忙碌地张罗着，他边招呼顾客边介绍“邹氏纸业”的纸质，说“邹氏纸业”如何超过“蔡氏纸业”的纸，价格如何便宜，简直吹得天花乱坠。他正要拿叠纸给顾客参观，刚抬头就猛然看见蔡承宗和王民武，他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拼着老命想把几个麻子挤在一起，还是没有挤出一丝笑容：“蔡、蔡、蔡东家，民武，请坐！”
　　“坐啥啊？我们又不是你的顾客”！王民武冷冷地说。
　　以雄想这下糟了，蔡、王二人晓得我在帮别个，心头肯定不高兴。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完全用不着紧张，我既敢引来“邹氏纸号”就不怕你们晓得！我招来表哥的目的，不就是要你们看看我王以雄的本事吗？你们既然瞧不起我，时时处处不打我的钱，我也就拿点颜色给你们看！来哇，这不就灵验了吗？你蔡氏纸铺咋突然少了那么多买主呢？还听说到蔡氏纸坊进纸的纸商也少了。看来你蔡承宗与王民武是被我打得坐不住了，才到纸市来观察行情的。既然这样，那我就明确告诉你们：这不过才开头，如果你们再瞧不起我王以雄，我还要把你们打得头破血流，还要眼鼓鼓的看到你们破产！当初你们不是看我的笑话吗？我就要让你们明白，最后看你们笑话的是我，我才是最后的赢家！考虑到大家都是地方上的人，面子上还得应付过去，麻哥收起了嚣张气焰，厚起脸皮打破僵局：“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邹氏纸号’是我雅安的一个表哥邹建光开的，他要我来帮他几天。我也不好推托，只好答应帮他把生意理上路后，我还是回蔡氏纸坊干活。”
　　

平乐男人

　　

五十二   初遇竞争

　　
　　蔡承宗的话倒说得近情近理：“你先不要忙回蔡氏纸坊，既然你的表哥请你，那你就该好好帮他，哪个又没有三亲六眷呢？人生在世总不能六亲不认嘛。再说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强别人”！他转身对着王民武：“你看呢？”
　　“是的，东家说得对，勉强人家是勉强不来的”。王民武接着东家的话说。
　　王以雄觉得蔡承宗的话虽然很近人情，但他们二人这一唱一和分明是在给他下逐客令，他赶快声明说：“蔡东家，我这表哥到民乐镇来卖纸本与我无关，我都是前两天才听说的。表哥开张前几天才派人来找我，叫我帮他租个铺子，帮打理一下铺面。我碍于面子也不好说，就来帮他了。但我对蔡东家才是真心的！”
　　蔡承宗联想到王以雄几次跟自己打交道的事，早就觉得他是个别有用心的小人，现在纸市出现“邹氏纸号”这件事，肯定不是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他不过见我给了民武一个纸坊，却没有给过他的好处，就想方设法招来“邹氏纸号”与我竞争，其目的是想把我抵垮。不过，蔡承宗造了这么多年纸，不要说你才招来一个“邹氏纸号”，就是再引来一个“张氏纸号”、“李氏纸号”，我也不会向你屈服！因为随着纸业的发展，将来民乐肯定不只一家蔡氏纸业，不晓得还会出现好多纸号，这是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如果刚刚出现一家“邹氏纸号”就让我手足无措的话，那将来又如何面对多如牛毛的纸号？来就来吧，好在通过这场竞争，能让我进一步积累经验，以便能够更好地应付各种挑战。王以雄，你既已宣战，就等着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决心已定，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相信你的说法，你就好好地在这里干吧”！说完就同王民武一起走了。
　　回家后，王民武与纸匠们谈起这事。有人说：“嗨，难怪上个月我就听王麻子说：‘蔡承宗和王民武狂不了几天啦，他们迟早会拿给别个整垮的’！我们也不晓得他说的啥话？”
　　“哪里来的‘邹氏纸号’？我不相信他一个外地人在这里湧得起水！明明就是王以雄这个窜窜把他窜过来的”。一个纸匠分析道。
　　又一个纸匠骂道：“是的，‘十麻九作怪，不麻还不自在嘛’，王麻子这狗杂种怪得很！他当初反对过蔡东家在卢沟造纸，后来又反对蔡东家给你一个纸坊。这件事明明与他不相干，不晓得他心头咋像猫儿抓一样？天天七拱八翘的。他去挑拨东家收回纸坊，东家没有答应，他更不安逸了。不晓得从哪里弄来个‘邹氏纸号’跟东家作对，无非就想把东家抵垮！”
　　一时间群情激愤：“走，我们喊点人去肇他的铺子，把他狗日的撵跑算毬！”
　　
　　

平乐男人

　　

五十三   以价引人，以质胜人

　　
　　“不行，绝不能去肇人家的铺子”！王民武谈着自己的想法：“‘邹氏纸号’来这里卖纸是和我们正常竞争，我们不但没有理由去撵人家，而且还要热情欢迎人家来跟我们竞争！”
　　纸匠们担心：“但这样下去，蔡氏纸坊就有被他整垮的危险。你说咋办？”
　　“弟兄们不要慌，听我把话说完”。王民武沉思一阵，发表着他的独到之见：“我的意思是我们各卖我们各的纸，我们的纸业不会垮。我的理由是”，他扳着手指：“第一、我们的纸质比他的好。第二、蔡东家造纸这么多年来，在民乐和崃州都是信誉第一，这些用纸户和纸商都对他十分信任，相互间情深谊笃。这两点就是我们的优势。第三、我们的纸价可以在目前的基础上适当降点价。基于以上三点，请大家放心，我们‘蔡氏纸业’在这场竞争中不但不会垮，还会打垮他‘邹氏纸号’！但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更高的要求，必须把提高纸质作为蔡氏纸业的灵魂，一点也不能马虎！”
　　纸匠们认真思考着民武的话。
　　“任何东西都是质量与销路互为表里，要想有好的销路，就必须有过硬的质量，没有质量哪来的销路”？王民武继续讲道：“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的，是的，我们造出更好的纸，哪个还抵得垮我们呢”？受到王民武一番话的鼓舞，纸匠们各自干活去了。
　　蔡承宗和王民武坐在一起，承宗把王以雄挑拨他们关系的事告诉了王民武。他们认为：王以雄这人心眼狭窄，具有一种仇富心理，肯定是他把什么表哥引来和“蔡氏纸业”作对的。接着，他们客观地分析了“邹氏纸号”的纸质，认为要在竞争中取胜，提高纸质就是迫在眉睫的任务，这个任务由蔡承宗负责，进一步研究改进操作技术，从技术上提高纸的质量。最后对纸价问题作了研究。王民武说：“东家，这民乐的纸价就像一凼水，在没有缺口的时候，水还比较平静；一旦有了缺口，凼凼头的水就要朝缺口处流。也就是说大家的纸价一样时，纸质好的就多卖；现在来了个邹氏纸号整滥了价，用户们就必然往价格便宜的缺口处跑”。他们认为要想战胜对手，就必须实施敌变我变的策略：他邹氏纸号从雅安那么远的地方运纸过来都敢降价卖，光运费成本就高我们很多。我们何尚不在提高纸质的基础上，打他一场价格战呢？我想这场战争的赢家一定是我们！他们决定每锅纸降一两银子的价；同时，两人分头去游说民乐和崃州的纸商，争取以情感人，以价引人，以质胜人。
　　　

平乐男人

　　

五十四   纸坊实归王民武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他们一方面将操纸的竹簾改得更加细密，使纸张更加细嫩柔软，这纸拿到市场上，加上降价销售，那么多纸商帮着介绍：“‘蔡氏纸业’是蔡伦造纸术的真传，质量不会掺杂使假，多年来都是信誉第一”。纸的销售逐步得到恢复，并超过历史上的销量。
　　“邹氏纸号”则因见民乐坝的纸好卖，便听从王麻子的建议，回当地以高价收纸囤集，打算再在民乐新开家纸号，以便彻底击垮蔡承宗和王民武。
　　
　　王民武这个纸坊建成之初，账目由承宗派人管理。两年后，他们将赢利结算，达到了建坊时本钱的四倍。经二人议定，并写了纸约（合同），承宗抽走他底垫的八成资金，这个纸坊现归王民武所有。蔡承宗嘱咐道：“为了不引起市场波动，纸坊仍打‘蔡氏纸坊’的名号，如果你需要打自己的名号时，告诉我一声就行了；账目方面由你自己管理，我们两个纸坊各自独立核算，只是名义上的‘蔡氏纸坊’而已。不知你以为如何？”
　　“民武谨遵恩公意思办理”。民武想自己的姓氏都还没恢复，即使你要我打自己的名号，我还不知该如何定号。因为任何产业的名号都不是随便改变的，经常改变名号会影响市场。蔡东家正是经过周全的考虑，才要我现在仍打他的名号。民武从内心感激承宗，于是站起来拱手道谢。
　　王民武虽然有了纸坊，但他从不当翘脚东家，而把纸坊视作如命。他一人既要管理内务，又亲自在外销售。白天忙不过来就晚上做账，只见他在油灯下觑着两眼，仔细查看来往账目，那英俊的两眉间竖起一条皱纹，经常一人痴痴发呆，认真思考着纸业的事情。
　　妻子觉得民武一人做那么多事，脸上长出胡子也没时间剃，看上去有点未老先衰，她一面心疼相公，一面又想父母和兄弟为自己带孩子付出了太多。虽说孩子多的人家都是大孩带小孩，但人都有缺点，大娃娃在把自己成长的东西传给小娃娃时，也把缺点传给了他们；小娃娃在缺乏辩别能力的情况下，容易把坏习惯当成好习惯养成，所以这小孩仍要有大人带才放心。自己的四个小孩在娘家长大，他们为小孩的成长付出了不少心血。由于受自己拖累，二哥至今还没成亲，启芬想起来就难受，觉得对不起娘家人，加上哥哥们帮建纸坊也很卖力，因此向民武建议：“这些年大哥有了造纸技术，该让他帮你管理造纸；二哥初通文墨，稍微教下就能做账。有他们帮忙，你就会轻松得多。”
　　经启芬这一提议，民武经过认真考虑：大哥虽然头脑不够油滑，但为人敦厚诚实，造纸手艺学得扎实，加之自己平时留心帮助，他管理造纸应该不成问题；倒是这个二哥张启中，平时说话挤眉眨眼的，性情有点飘浮，做账虽没问题，但账目这东西涉及到那么多钱的进出，总有点让人不放心。无奈自己急需人手，只好答应下来，等用段时间再说。
　　

平乐男人

　　

五十五  张二哥得陇望蜀

　　
　　自从二哥当了账房先生，提亲的人就来了，他看那王家的姑娘长得端正，就和她结了婚。
　　父母经常嘱咐两个儿子要认真帮助民武，特别嘱咐老二要细心管账，不能贪图人家的钱。
　　王民武仍然精心管理自己的造纸坊，与造纸弟兄们同吃同做。遇有造纸技术上的问题，他总是耐心地给大家解释，偶尔也查看一下启中的账。古话说人心隔肚皮，对张二哥的为人，王民武虽然作为妹夫也不太了解，但他担任自己的账房师爷，还是多费点心的好。
　　
　　张二哥已不再是当初的穷汉。而今的张师爷穿着丝绸长衫，留着八字胡，像戏台上轻轻摇着白扇的老生，一有空闲就衔根筇竹长烟杆儿，闭着眼睛抽叶烟，那斯文样倒像账房先生。说真话，人家张师爷倒也长得白白净净的，除了两只眼睛眨动外，那长相还是不错的。不过，不过，只要他坐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大摊口痰。让人讨厌！他却嫌那些造纸弟兄是穷鬼，汗臭熏人，同他们一起吃饭就会恶心，便要求伙房单独把他的饭送到账房供他一个人享用。他吃完饭后，总喜欢用长长的小指甲剔牙，不断吐出牙齿上的残渣，哪怕有人在场也是如此。他边剔牙边想自己现在是账房师爷了，在这卢沟乃至民乐镇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每到民乐街上，好多人都争来拉去的请我吃饭；一进剑仙楼茶馆，很多人高声吵着为我泡茶。妹夫给我的待遇还算不错，不但可以养活全家，还可以在外面玩上女人了。
　　“女人、女人”，张启中为何满脑壳都装满了女人？好像总跟女人过不去？原因很简单：就像小孩天生会吮奶一样，喜欢女人是男人的天性；另外，当初没钱的时候连婆娘都结不到，硬是等到自己当了师爷，都二十七、八岁了才结婚。女人嘛，我没钱的时候你们瞧不起我，而今我有钱了还不一定瞧得起你们哩！带着几分报复的心情，对女人产生了一种特殊感觉。是的，别人有银子就忙着买田置地修房子；我就不一样，我有了银子就只想玩女子。哎呀，外面的东西就是比屋头的安逸啊，那味道肯定鲜得不得了！虽说还没有吃过，但想都想得到，屋头的女人开始也很新鲜，巴不得不分白黑的干，走在路上被人无意中挨下心头都涩耿耿的，很想捶他狗日的一顿才解恨！可天天顿顿就那味道，吃来吃去就像嚼蜡一样，口都吃木了，早就想换个口味啦。别人咋想的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你想人一辈子究竟为谁而活？是为别人而活还是安安逸逸的为自己而活？张启中就选择后者，就想玩尽所有想玩的美人，哪管用尽所有的钱都在所不惜！这样活一辈子才有滋有味！
　　

平乐男人

　　

五十六  张王氏风光无限

　　
　　到哪里去玩女人？这个问题应该难不倒张师爷，地方上那么多漂亮女人，哪里找不到？以后纸坊需要女工时，我就用师爷的权力多招些漂亮女子，把自己变成一只花丛中的蝴蝶，哪怕叫我“花蝴蝶”也可以。嘿嘿，花蝴蝶天天飞在花丛中，想尝哪朵就尝哪朵，有啥不好？想得倒好，可免子还不吃窝边草，张师爷你咋能在地方上瞎肇呢？瞎肇？哼，你们说错了！我不过在地方上找个漂亮女人来耍下咋叫瞎肇呢？免子不吃窝边草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可细想就不对啦。你想嘛，草总是要给兔子吃的，不让窝中的兔子吃还不得给远处的兔子吃？与其给远的还不如给近的。近的吃了还晓得管理维护，不像远的吃了就跑啦，下次想吃才来。再说不吃窝边草的兔子是憨兔子，你不吃还不是给别个吃啦？何必忍嘴待客而舍近求远呢？自古来肥水还不流外人田嘛！不过聪明的张启中晓得要玩就要玩熟女。不是说我玩不起姑娘，而是淑女肯定索然无味，不像那些少妇的风骚光看一眼就会醉你三天，醉得你一辈子不想醒！哪怕她们有男人我也敢虎口夺食，因为夺食才有剌激，也才符合我师爷的身份。想着想着，两只眼睛色眯眯地微笑起来。
　　
　　纸坊的所有账目全都出自他的算盘珠子。常常是东家叫你去拿钱，师爷说没得你还是拿不到，人们都清楚他这个内当家说话比东家还管用！很多人晓得这窍门后，便去讨好他。鸡、鹅、鸭和蛋是他家常收的礼物。弟兄叔嫂们经常问张王氏：“今天又有人送东西来不？”
　　“有啊，刚才就有一块人提了两只鸡公和五十块鸡蛋来”。王氏满面堆笑：“我喊他坐，他只报个名字就走了，连口水都没喝”。她夸张地晃动上身，好像在为她的话打节拍。
　　“你嫁的这块男人好安逸啊”！大嫂露出羡慕的眼神。
　　“不光是我的男人安逸。你们没整清楚，这卢沟除了他蔡家，就数我们张家最风光啦”！王氏转身摇头摆尾的要走。
　　大嫂喊住她：“你说蔡家风光体面倒不错，但我们张家哪来的风光啊？”
　　“民武是张家的女婿，他有了纸坊不就是张家的风光吗”？王氏扬着头：“就拿我来说，要不是看见你们张家风光了就嫁给他张启中吗，他打惨烂那么多年咋猪不吃、狗不闻的呢？”
　　“呵！原来你还真有眼光啊，早就看上了我们张家的风光”。小叔子讥讽道：“那我给你说，王民武虽然是张家的女婿，但人家已独自成家，他的风光永远都不是我们张家的！”
　　“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现在大家都瞧得起张启中，我在人前有面子就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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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花蝴蝶飞舞花丛

　　
　　几天后，王氏见收的鸡蛋多了，害怕吃不完天气热了会腥，就从中选了块头最小的二十个，大摇大摆的给张启中的爹妈送去。
　　启中的娘收到鸡蛋后，觉得这块儿媳妇还有点孝心，心头一阵喜欢。
　　当晚王氏把她的孝心告诉张启中，只是没说那些最小块的鸡蛋是她特意挑的。
　　启中问：“妈说过啥没有？”
　　“她倒没有说啥，我看她很高兴”。王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今天我去送鸡蛋时，你娘喊我们出点钱把龙门子修一下，你看这钱是出还是不出？”
　　“你想出吗？”
　　“说真话，我一文钱也不想出。”
　　“为啥”？张启中有些不解。
　　王氏说出了她的心里话：“这张家龙门子是你们五姊妹大家的，又不单是我们一家在用。他们都没有出钱，凭啥只叫我们出？我有得出这冤枉钱，还不如我们一家人去做件新衣裳，娃娃穿起出去耍，别个都说我们能干。你认为我说得对不？”
　　“我以为说得不对”。启中眨着眼睛：“你说张家龙门子是我们大家的，这话一点不假，但我们也要从那里经过嘛。你又没有听过大哥他们三弟兄的意见，咋晓得没喊他们出钱呢？如果人家都要出钱修，那不是抵我们的相眼吗？”
　　王氏见启中说得有理，只好咬住牙巴同意出钱。
　　这张启中还有个习惯，总喜欢去看那些揭纸、晾纸的青年妇女们喂奶，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些白净的乳房。趁无人在旁就假意去摸吃奶小孩的脸，手却有意无意地碰触人家的乳房。如果你干涉他，他就厚颜无耻道：“那是我喜欢你的娃娃才逗他呢，那些不喜欢的我连睃都不睃哩”；要是你不说他，他便使劲捏你的乳房。山区的妇女都顾面子，她们只能羞得面红耳赤也不敢说话。还有更讨厌的，他捏住乳房还要淫笑着与你搭讪，让人羞得无地自容！连看都不敢看他。正是掌握了这些妇女的心理，他就趁机摸个够。都说喂奶的女人浑身有一股奶味，可张启中说他就喜欢这股味道。每天都有新鲜的乳房摸，就好比每天都有鲜奶吃，这才是男人的享受！大多数妇女不好意思对人说，也有的回家悄悄告诉丈夫：“你说这张师爷好怪啊！每天都来看我喂奶，还假意逗娃娃，伸起手来摸我的奶庞，弄得人一点都不好意思。”
　　自己的妻子受到侮辱，按说丈夫应该替她出头，可都晓得他那师爷的地位，一个个只好忍气吞声：“他是李东家的舅子，又是账房师爷。就算你不顾脸面把他说出来，不但掀不翻他，反而整得你没面子，以后找他拿钱时，他还想方设法整你！要说不摸呢已经摸啦，算喽，反正摸一下你也没有少坨肉，以后喂奶时避开他就是啦。至于如何避开他就不要我教你哩。”
　　

平乐男人

　　

五十八  师爷喜遇小金花

　　
　　为了支持民武，蔡承宗安排一批人熟练工过来帮他造纸、揭纸。
　　张启中这天刚做完账出来转悠，无意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正在给娃娃喂奶，他那魂都快飞走了，眨动不停的眼睛顿时放出绿光，吞着口水说：嗬哟！这不是我要费尽心机四处寻找的漂亮女人吗？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宝贝吗？他赶快上前搭讪：“哟，这不是卢沟赫赫有名的‘小金花’吗”？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艳君妹儿！”
　　“是张师爷吗”？小金花笑容可掬，热情大方地招呼道：“快过来坐！”
　　师爷淫笑着：“我来看你”。一只手伸到人家娃娃的脸上：“哟，你这娃娃长得好乖啊”！说话间把手滑到小金花的乳房上轻揉慢捏。他想自己虽然摸过不少的乳房，但现在捏着这滑如凝脂、柔若棉团的乳房，觉得这世上再也没得哪块女人敢和她相比！眼见这份美味侍肴，真恨不得立马上前嗒上一嘴。
　　“啪”的一声，小金花一耳光打在正忘乎所以的张师爷脸上，接着骂道：“敢戏弄老娘！”
　　师爷的脸被打火辣辣的，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面前怒目圆睁的小金花赔上一张笑脸：“艳君妹儿，你确实太漂亮了，漂亮得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只能向你说声‘对不起’啦”。并恭恭敬敬的向小金花鞠了一躬。
　　师爷的幽默使小金花脸上由阴转晴，对他刚才的猥亵行为不但不反感，而且还阳光灿烂。
　　经受了耳光的考验，师爷便有事没事都到小金花面前晃来晃去、问这问那的表示关心。
　　对闻骚而来的张启中来说，当然知道小金花的底细。在他看来，不要说她和赛武大尚有丝裂缝，哪怕就是毫无缝隙也要拼命给她钻进去，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事情的确如此，只要见到张启中，小金花那张漂亮的脸就会笑得更加灿烂，而且还浮上一层迷人的红晕。奇怪的是，自从嫁给高明山以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她都从没这么开心过。可以说能使小金花变得这般愉快，人家张师爷功不可没！
　　当赛武大回家交钱时，小金花问他：“这个月的工钱咋比往月多呢？”
　　“我不晓得……”赛武大抠着脑壳，慢腔慢调地说。
　　赛武大确实不晓得，而小金花却早已心领神会。虽说师爷也只是山上这群狼中的一条，与那些狼没有什么两样，可自从见到他后，小金花那颗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又开始骚动了。
　　爱美是人的天性，小金花才嫁到山上时，虽说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有事没事也要打扮一番。然而一出门不是招来狼群的围攻，就是遭到女人们的白眼，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心情打扮了。现在她又开始打扮起来，那群狼还以为人家要为他们打开圈门，放他们进去吃下这只羔羊，一个个安逸得合不拢嘴！可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小金花刻意把自己打扮得跟仙女似的，不知遇到了哪路神仙！咋可能拿给你几个凡夫俗子享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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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羊与狼

　　
　　能使小金花那颗平静的心荡起涟漪，倒不是因师爷有多英俊，也不是因为他猛压群雄，而是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火辣辣地盯着自己，盯得自己脸红心跳，哪怕二人目光相遇，他也毫不掩饰的直视自己，并且射出一道勾人的光，好像要把自己剥得一丝不剩！尽管其他男人也在盯自己，可刚遇上自己的目光就赶紧闪开了，真他妈的一双贼眼，好不令人失望！如果要她选择，她还是情愿与明目张胆的师爷大胆对视，也从不正眼看那些贼眉贼眼的鼠男。在她看来，只有师爷的眼光才够味，每当与她对视，她就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说句真话，她也明知师爷是条披着羊皮的狼，一条四处寻找羔羊的狼。他给赛武大多算工钱，就已经向自己张牙舞爪了，眼看他就要扑进羊圈抓住自己，还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但她从不畏惧，也从不逃避，哪怕那凶猛的爪牙在她眼前晃动她也从不眨眼！要说羊都怕狼，那她为何要迎狼而上？要说她喜欢狼，地方上那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她又为何从不动心？那就唯有一种解释：她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而是一个动物性十足的女人。她深信羊终究是狼的食物，还要把自己恭恭敬敬地送到狼的嘴边，而狼的本性就是吃羊，这就是人的天性，也是所有动物的天性。既然每条狼都要选择自己悦意的羊，而羊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狼。小金花喜欢什么样的狼呢？她不但喜欢有狼性的男人，而且更喜欢狼性十足的男人，只有被这样的男人撕吃才过瘾！她明白那些没得狼喜欢的羊是最悲哀的，而自己却被卢沟的这群狼虎视眈眈，她在万分骄傲的同时，当然要千挑万选地选一条自己最悦意的狼啊。她认为赛武大不是狼，其他男人又狼性不足，所以才选定张启中。因为他能够满足自己对狼的需要，所以她不仅不怕这条狼，而且还渴望把自己奉送给他！
　　“嗬哟，我说金花妹儿，你这娃娃咋这么乖啊”？张启中一边笑容可鞠地打着招呼，一边明目张胆地把手伸到了小金花的乳房上。嗨，今天咋这么怪？这小金花不但不发怒，还一见张师爷就明眸焕彩，任凭他摸个舒服？有人说那是他们前生的一段孽缘未了，今生才来相还。你会信这鬼话吗？世间上几乎无人相信，因为这话表达不出一个女人的心。你想她一个街上的漂亮女人嫁到这山上来，尤其嫁给赛武大这样的男人，那心中的苦水不就像著名川剧《回门》里唱的“人家的男人像男人，我的男人像瘟神”吗？在这出嫁从夫的世道，让你跟这样的“瘟神”朝夕相处，你又有何感想？尽管嫁给赛武大能当家作主，可时间一长，这种自由已不能满足她了，隐约间总觉得少了一种东西，一种让女人激动的东西，说穿了就是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管着自己也好！命书上不是说“女以官为夫”吗？这“官”要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男人该有多好，能在那副安稳的肩膀上靠上一辈子，该有多浪漫！可像赛武大这样的“瘟神”，再有十个也让人激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