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山路
巫英
今夜,我又翻开那泛黄的忆记,徜徉在家乡的小路上。
小时候的故乡是贫穷的,穷的只有对面半山上的山路通往村外的小镇,每逢下雨泥泞难行。村民们走得最多还是阡陌交错四通八达的小路,因为小,所以不捀地势,无论山脊崖畔,无论田野还是沟坎,都有它们的身影,它们曲折执着,爬山涉水,终会到达目地。
那时候,我最爱光着脚丫,弟弟跟在身后,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玩耍,然后,带着全身泥,狼狈地回家,记得爸爸总会跟说:“走路,要走稳,一步一个脚印”。
半山上的小路不长,最多两里,却把一个村庄活活地分成几块,在家乡,每一夜都注定不同寻常,跑来跑去的孩子,费劲地捉住流星,因烫手又再次扔掉,哭着的那个,误以为一条草绳是蛇,被多人取笑,在乡下,允许闹笑话,允许真实地哭出声音,无论是伤痛还是委屈。
只有等到李子成熟时,甜香是纯自然的,飘满整个村庄。
可老天总是不给力,没有一点征兆,雨就来了,随后是昏暗,覆盖萎缩的道路,风雨交加的夜里,土墙遮不住父亲的叹息。“哎!今年的李子看到都结得好,这雨一下又化成水了,小红,小云的书学费又没着落了”。母亲总是安慰着父亲:“别想那么多,只要一家人是好的,你把电筒的电池装好,明天吹一天,路纠干点,明晚些早点走,担到要窖子坝去卖,还是贾家场”。
无数这样的夜晚,我总在风声、雨声和爸爸的叹息,难以入眠,记着默默生长的野草,
记着乡下人内心的潮汐,包括更多律动的光辉。
那年我10岁,弟弟6岁。
随着季节更换,一转眼20年过去了,一天爸爸兴奋的给我打电话:“小红啊,你晓得不,水泥路修到我们家门口了,你快回来看嘛。”
一夜春风来,一条大道横卧村庄,连接起和平、胜利、青山、建国、建设几个社,整个五龙乡,还把龙洞村一起接上了,社与社不再陌生,村与村不再遥远。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是杏黄李熟,商贩们开着卡车,从村头收到村尾,总会满载而归,村民再不用爬山涉水挑着去50里外的街上叫卖了。
村外,荷塘依然美丽,荷花红里透白,洁净地伫立山谷,荷叶高高低低,浮在水面上,阳光是晶莹的,端居荷叶心间,还有的彼此搭肩,好像在说着吴侬软语。
95岁高寿的阿婆,拄着拐杖,走过荷塘,站在宽阔的水泥路,指着村口三岔湖的方向问:“村头白晃晃的,是在干啥子哦?”我贴在她耳边提高嗓门说:“在修地铁,修来连着成都,三岔,简阳,二绕”。“地铁,是不是火车哟”。我点点头,她脸上一道道皱纹慢慢散开,她接着又说“以后娃娃些不用去石桥看火车了,在家坐着都能听到声音”。那笑容的海拔,比山谷的六月还高。
一条路拉近了村民的心,一条路缩短了城乡的距离;
一条路延伸直天边,托起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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