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中的女性政治

一树幽花

    “铁娘子”撒切尔去世之后，另一个活着的“铁娘子”、德国总理默克尔发表了一个极尽赞美的声明。她说，人们铭记撒切尔，不仅因为她是杰出的女政治家，更在于她是女性通往权力殿堂的先锋，为众多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从这番简短的言论中，似乎可以看出，默克尔本人就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对她而言，女性走向权力巅峰这一社会现实，可能比女政治家本人是否杰出更加重要。

    她的这一观点，不知道是否影响了《冰与火之歌》的作者。从最近播完的第六季最后两集看，马丁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权主义者。他把男人一个接一个地写死，又把他钟爱的女主角都捧上权力巅峰，十足的性别偏好，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看到这两集，很多男人忽然恍然大悟。冰火里有两句箴言，一直为剧迷们津津乐道，那就是“凡人皆有一死，凡人皆需侍奉”。大家一直都在“领悟”它的深刻含义，却一直忽略了刺眼的“明码”。那所谓的“凡人”，并不是指所有的人类，而是“all men”。也就是说，马丁早就打定主意，要清除所有被追捧的男性角色，无论他们是正是邪，最终把七国交给女人去打理。这不仅让人担心起囧斯诺的命运，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还能活多久呢？

    在上一季的结尾，因为奴隶主发起的暴乱，龙妈丹妮莉丝走丢了。眼看她就要陷入绝境，但没想到的是，凭借两个死忠粉的帮助，以及她本人不怕烈火的属性，她不仅成功摆脱了被永远囚禁的命运，还一把火灭掉了所有的男性卡奥，把整个多斯拉克族群收归己有。编剧太偏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丹妮莉丝每一次从困境中回归，都意味着经验值、魔法值的飙升。她眼神中既有火的狂热、又有冰的冷峻，她的行事作风带有明显的性别特征，既善于从男权借力，又毫不犹豫地摆脱男性负累。她和次子团的头目、她的情人达里奥告别的那场戏，显得尤其意味深长。她不容拒绝地命令达里奥留守，转头对小恶魔说：“你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吗？我和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告别，却全然没有感觉。”在那个瞬间，龙妈似乎意识到，在她的身上，政治属性和统治野心，已经牢牢压制了自己的温情和欲望。在男权的丛林里，女性似乎只有抛弃所有的性别特征，才能从复杂的局势中崛起。从默克尔高高举起啤酒杯的照片中，似乎同样能够体会到这一点。

    史塔克家族的长女珊莎，一直都是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角色。她兴致勃勃离开北境，从此堕入深渊。许配给疯王小乔之后，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斩首。在短暂的颠沛之后，她又落入了小剥皮的手中，受尽了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与屈辱。出人意料的是，当她终于摆脱厄运，与囧斯诺会合在一起，心智似乎遽然大开。她了解男人的野心和欲望，更懂得男人的致命弱点。如果不是她利用男人对她的欲求，带着谷底骑士前来救场，囧斯诺势必还要再死一次、并且永不超生。在那一集的末尾，她把小剥皮关在他自己的狗舍里，看着饿狗将主人撕碎，她美丽而脆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这个劫后余生的柔弱女性，似乎忽然拥有了超凡的决心和智慧。凡是想要操纵和伤害她的男人，最终恐怕都会被狗吃掉。这个形象，难道在现实中找不到对应的符号么？

    兰尼斯特家族的瑟曦王后，一直都是冰火的灵魂人物，也是该剧中成色十足的政治家。野心和丑闻，为她的主角形象提供了充分的担保。她一手操纵了大麻雀和他的宗教军团的崛起，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大麻雀逼着裸体游街示众，不仅颜面尽毁，所有的政治盟友也都背弃了她。但就在这样的困境之中，在编剧的帮助之下，她展示了女性政治家特有的狠辣、沉着与疯狂。就在她马上要遭到宗教审判时，凭着君临城地底下埋藏的“野火”，她一举端掉了所有的敌人、顺便搞死了她一贯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她的儿子、性情软弱的托曼国王殉情之后，瑟曦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女王，成为“七大王国的守护者”。

    这三个女人有着迥异的性格和际遇，行事风格也大不相同，却都在艰难的男权环境中幸存下来，并成为主宰者。丹妮莉丝的坚定和狂热，珊莎的冷静和智慧，瑟曦的狠辣与不择手段，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女性政治人物的异质性。她们从男权政治中脱壳，又毫不顾惜地摧毁自己的营养基，从而开启自己的羽化征程。在她们面前，正义的囧斯诺、老奸巨猾的小恶魔、诚挚勇敢的弑君者都不得不折服和膜拜。这样的剧情走向，似乎让人看到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女性的终极角逐即将拉开帷幕，男人只能成为她们的棋子和附庸。这，难道是一个关于现实世界的隐喻么？

    昂山素季掌握缅甸的大权之后，曾经有人惊呼“女性政治世纪”到来了。去年，在白宫记者协会的招待宴会上，全美第一段子手奥巴马拿希拉里开玩笑说，“卡丽熙要回到维斯特洛了”。他把正将竞选的希拉里比作火中取栗的龙妈，让冰火迷们笑了个畅快。但嬉笑之后，难道美国的男人们不该思考一个问题吗？如果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真的由一个女人掌舵，她究竟会给地球带来怎样的政治改变？

    女人统治的世界有什么不同，这还是一个全新的、没有多少人当真的课题。靠这个课题，估计很难拿到研究经费，毕竟经费多半都是由男人控制的。但《冰与火之歌》却告诉人们，当人们沉醉于固有的男权政治结构和社会秩序时，女性很可能正悄悄撕开自己的茧壳，准备接管整个宇宙。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不知道男人是该庆幸、还是该颤抖。

    （文/蔡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