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进一步了解三甲张氏家族《张氏宗祠》、老屋湾和家族的往事,我们叔侄二人于9月13日再一次踏进三甲张氏原《祠堂》所在地-老屋湾。由于城市改造拆迁在即,原本上百户人家居住的老屋湾,现在只剩下五六户人家,散落在废墟堆中待拆迁。人去楼非满目苍痍的景象,不由得心中发出阵阵辛酸和惆怅。
和宗亲慑于待拆的老屋湾
在众多的瓦砾堆中,我们看到不少红色的砂石条,这是垒《祠堂》驳岸所用。虽然五八年拆除《祠堂》,驳岸也跟着烟消云散,不少宗亲拿来修建成墙脚地基。这一埋在地下就是大几十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些红色的砂石条,不光形状没变,就连其色泽也同原来一样。这些红色的砂石条散落四处,东一堆西一地的,在废墟的瓦砾堆中比较抢眼。
据当地老人讲,当年老屋湾植被很好,三面环水绿树成荫,《祠堂》那白墙黑瓦格外显眼,二米多高的红砂石的驳岸,在绿树丛中时隐时现。从进湾的洪河上望去,那驳岸上的《祠堂》越怕显得壮观。
老屋湾上,宗亲们的农舍,成V字形,以《祠堂》为中心,向两边对应展开。众多的农舍,形成《祠堂》左膀右臂,如同母亲的双手,永远护佑着自己的后代子孙。《祠堂》前的那个广场,说是广场,略微小了点不太妥贴,准确地说只能算作院坝。建立在驳岸上,高高的那块宽敞平整院坝,中央那根笔直的杉树旗杆上,飘扬的是一面没有五星的纯红旗。那面高高在上,迎风飘扬的红旗,在绿树丛中格外显眼,以致十里八村和广袤的湖面上都能看到。这是柏泉三甲张氏家族自卫民团,“红学”的会旗。据说这面旗帜有神奇的力量,除能刀枪不入外,还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红学”是在一九三八年,各村先后成立十八堂自卫队的基础上,于同年,在茅庙集“怡心楼”所成立的“红学联学会”,这是一个自卫性的武装组织。自从“红学联学会”成立后,很快就在各姓氏的村寨中展开,并由十七岁以上的青壮男子参加组成。
三甲张氏“红学”分部设在《祠堂》旁的宗亲办事机构的最里间,里面供奉着,面对墙壁的红衣菩萨。关于红衣菩萨,家族中有不少离奇的故事,我曾在《张昌万哥记忆中的<张氏宗祠>》一文中介绍过,在此就不用再述了。这里还是要说声,《祠堂》旁这间神秘的屋子,除了“红学”队员外,谁也不许逾越半步。
听老人讲《祠堂》的气场很大,庄严瞩目神圣不可侵犯,能抵御外来的弥散之气,能护佑汉阳柏泉三甲张氏的宗亲。《祠堂》屋脊上高高在上的四只兽头,分别是:防火灭火的—威德、通天入海的善兽—海马、专门对付角煞,是帮助人们调整风水的龙王三太子—嘲风、喜欢蹲坐好烟火好望远,喜安静的—狻猊(音酸泥)、公平正义的象征专触不直者,专咬不正者的—獬豸(音谢智)。中国的古建筑,常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组成,统称五脊。在五脊之上安放六种人造的兽,合称“五脊六兽。据古书上记载:正脊两端的兽叫“龙吻”,垂脊上的五条兽分别是: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作为《张氏宗祠》乃普通的家族建筑,自然不敢雕龙刻凤、五脊六兽,上装四个兽头,符合江右人传统的建筑风格。四个兽头给三甲张氏家族带来平安外,同时还赐予无限的遐想......。
驳岸上的坪坝,也就是《祠堂》前的广场虽然不大,却是宗亲们集会、儿童戏耍的好地方。坪坝中央那面,看家护院红学会的会旗。柏泉流传着这样一段谚语:“红旗一展丰乐行,人丁兴旺万事新。恢浩公自明末起,运作二砦保太平”。
自明末清初起,恢浩公(七世祖讳士彦)为防止大顺流寇(张献忠的部队)侵扰,将宗亲们组织起来,修建的陆二砦,有效保卫了丰乐里一带的安全。《汉阳县志·人物·乡贤》中这样记载道:“明末,驿苦于抚兵,士彦鬻田置马以应之。流寇起,修筑水陆二砦,俾乡里得保其妻孥。”
说起《祠堂》前那面迎风飘扬的红旗,不得不说道一个人,他就是四、五十年代,三甲张氏家族最后一任族长—张启善。自从他接手族长一职以来,《祠堂》家族中的大小事宜,均由他妥善处理。事必躬亲的他,主持族务、兴办学堂、在维护家族利益上下功夫,将内外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在宗亲中交口称赞,威望很高。他领导下的“红学”分部就设在《祠堂》旁的后房内。《张氏宗祠》是由四个四合院大小面积建成,右边的两个四合院是祠堂,左边同样大的那块,是张氏宗亲们的办事处,就是人们所说的常设办事机构。《祠堂》和千万个祠堂一样,堂前大门前的右手边,建有一个小小的土地庙,里面供奉着老屋湾的土地菩萨,左边建有一个烧纸钱的纸藏。高大的木制栅栏门,守卫在黑漆大门前,让神圣不可侵犯祠堂、先祖陵寝,永远保持肃静和安宁。
一九四一年七月二十五日一大早,一位黄姓乡亲气喘吁吁跑进《祠堂》找族长张启善。见到族长后哀求道:“启善叔,不好了,清晨五点钟一股土匪入侵,我们在茅庙集和他们干上了......。”看到来人着急的样子,张族长递上一杯茶安慰道:“莫慌,先喝口水,再慢慢将事情缘由道来!”只见那黄氏风燎火急地说道:“一大清早,由孝感方向来了一股土匪,我们连忙集合自卫队前往茅庙集阻挡,哪知对方人多火力强,一个回合下来,我们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眼看就守不住了,族长派我前来,烦请您家带队对前往增援,否则上下柏泉危在旦夕......。”没等这位黄氏乡亲说完,张启善柳眉一扬大声喝道:“敲钟,集合队伍。”说时迟那时快,随着《祠堂》后院那口大钟噹噹噹地一响,四里八方的张氏宗亲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回家取下红绸往腰间一扎,端起二丈长的红缨枪,匆忙前往。瞬间,上百人的队伍,整整齐齐排列在《祠堂》的院坝上。张族长简单讲了一下茅庙集的战况,右臂一挥说道:“走!前往茅庙集,替黄家解围,赶走来侵之敌。” 在整齐的跑步声中,队伍急速奔向茅庙集。土道上扬起的尘埃,尾随队伍而去。大胆的毛头小伙子紧跟其后,他们说去助威,其实就是看热闹。
黄家自卫队,看到张氏红学会前来增援,顿时来了劲,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别看这股土匪手中有枪,现代化的武器,在红学会的咒语下显得苍白无力。红学会员们口中念念有词,红绸带、红缨枪,的长矛方正威风凛凛,如磐石屹立在茅庙集前,让土匪们前进不得。那枪声响得吓人,密集的子弹如风似雨,颗颗像着迷似的,纷纷转弯,向队员们的四周飞去。在红学会会长启善布阵有方,在他的指挥下,整个队伍(方正)忽进忽退,张弛有序,使对方无机可乘。双方对持了好一阵,眼看太阳当顶,只见启善手中的长枪向前一指,队员们如同脱缰的野马,以排山倒海势不可挡之势,一下子将那股土匪击退冲散。那一仗打死了二名土匪,还缴获了几支三八大盖。致使往后一年多的时间内,孝感方面的土匪不敢窥视柏泉。
哪知,一场误战铸成大错,后来才知道那股侵犯之敌并非土匪,而是前往借道的新四军。《东西湖区志》记载,是15师某团的一个营。解放初期族长启善因此被当局镇压。听知情的宗亲说,执行的那天启善柳眉倒竖毫无惧色,和他一道上路的有张震泰、刘裕贤,当时张震泰吓得要命,启善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这样太窝囊,死了都不值。来来来,让我先走”说着,昂首阔步向刑场走去。当执行人员问他有何要求?他道:“我死后,你们把我葬在西湖边,让我永远护佑张氏宗亲,守卫家乡......。”
《东西湖区志·大事记》上有这样一段记载:“1941年7月中共汉(川、阳)孝(感)、(黄)陂边区工作委员会车工成立,统一领导抗日斗争,10月汉、孝、陂边区工委和军政联合办事处,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指示精神,决定恢复‘红学’,在柏泉成立‘红学总队’,对内称武装部。
听宗亲张传稳老人讲,自从那场误战后没几天,新四军方面的一位叫周志坚(音)同志写信来请张启善去,并许诺道:“如果你带几个人来,给你一个团长当当。”他们从那场战事中看到启善的谋略,觉得他具有指挥能力,是块难得的将才。启善拿着信找到当时最有学问的启阁先生,启阁先生道:“送肉上砧板的事做不得!你想,这一仗你打死了他们的人,加上三九年十月四日柏泉“红学”在蚌蛙抓入侵者六人,其中打死四个。虽然不是你干的,这帐你脱得了干系?报仇之心不得不防......。”说到这老人停了一会,惋惜道:“如果族长接信后去,或许不会被枪毙。”
老屋湾居住的张传稳夫妇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六十多年过去了,三甲张氏第十七代孙,族长张启善所埋葬处,嫘祖庙前洪河畔叫作乌龟地湖中的小高地,因长年洪水冲刷,墓葬高地已没,二年前,三甲张氏十八世孙张世刚着人迁葬到龙王沟姚家塆。虽立墓碑,但,碑文上的姓名、生庚八字,不知被何人凿毁。好在那里杂草丛木掩映,也象征昔日宗亲簇拥的景象。
迁葬于龙王沟姚家湾张启善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