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连载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六十二  花蝴蝶乱舞花丛

　　
　　几天后，王氏见收的鸡蛋多了，害怕天气热了会腥，就从中选了块头最小的二十个，大摇大摆的给张启中的爹妈送去。
　　婆婆收到鸡蛋后，觉得这块儿媳妇还有点孝心，心头一阵喜欢。
　　当晚王氏把她的孝心告诉张启中，只是没说那些最小块的鸡蛋是她特意挑的。
　　启中问：“娘说过啥没有？”
　　“她倒没有说啥，我看她很高兴”。王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哎，今天我去送鸡蛋时，你娘喊我们出点钱把龙门子修一下，你看这钱是出还是不出？”
　　“你想出吗？”
　　“说真话，我一文钱也不想出。”
　　“为啥”？张启中有些不解。
　　王氏说出了她的心里话：“这龙门子是你们五姊妹进出用的，又不单是我们一家在用。他们都没有出钱，凭啥只喊我们出？我有得出这冤枉钱，还不如我们一家人去做件新衣裳，娃娃穿起出去耍，别个都说我们能干。你认为我说得对不？”
　　“我以为说得不对”。启中眨着眼睛：“你说张家龙门子是我们大家的，这话一点不假，但我们也要从那里经过嘛。你又没有听过大哥他们三弟兄的意见，咋晓得没喊他们出钱呢？如果人家愿意出钱修，那不就抵了我们的相眼吗？”
　　王氏见启中说得有理，只好咬住牙巴同意出钱。
　　张启中还有个习惯，总喜欢去看那些揭纸、晾纸的青年妇女们喂奶。每当这个时候，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些白净的乳房。趁无人在旁就假意去摸吃奶小孩的脸，手却有意无意地碰触人家的乳房。如果你干涉他，他就厚颜无耻道：“那是我喜欢你的娃娃才逗他呢，那些不喜欢的我连睃都不睃哩”；要是你不说他，他便使劲捏你的乳房。山区的妇女都顾面子，只能羞得无地自容而不敢说话。还有更讨厌的，他捏住乳房还要淫笑着与你搭讪，你那张脸都羞红得快要燃起来了，连看都不敢看他，他就趁机摸个够。都说喂奶的女人浑身有股奶味，可张启中说他就喜欢这股味道。每天都有新鲜的乳房摸，就好比每天都有鲜奶吃，这才是男人的享受！大多数妇女不好意思对人说，也有的回家悄悄告诉丈夫：“你说这张师爷好怪啊！每天都来看我喂奶，还假意逗娃娃，伸起手来摸我的奶庞，弄得人一点都不好意思。”
　　妻子受到侮辱，按说丈夫应该替她出头，但大家都晓得他那师爷的地位，一个个只好忍气吞声：“他是李东家的舅子，又是账房师爷。就算你不顾脸面把他说出来，不但掀不翻他，而且还整得你没面子，以后找他拿钱时，他还想方设法整你！摸都已经摸啦，算喽，反正摸一下你也没有少坨肉，以后喂奶时避开他就是啦。至于如何避开他就不要我教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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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师爷喜遇小金花

　　
　　为了支持民武的纸坊，蔡承宗安排一批熟练工过来帮他揭纸、晾纸。
　　张启中这天刚做完账出来转悠，无意间看到一个漂亮女人正在给娃娃喂奶，他的魂立刻飞到了人家的胸脯上，那双眨动不停的眼睛顿时亮得放光，“咕儿”、“咕儿”的吞着口水：嗬哟！这不是我费尽心机四处寻找的漂亮女人吗？这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宝贝吗？他赶快上前搭讪：“哟，这不是卢沟赫赫有名的‘小金花’吗”？并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艳君妹儿！”
　　“是张师爷吗”？一见张启中，小金花笑容可掬，热情大方地招呼道：“快过来坐！”
　　师爷呵呵笑着：“我来看你”。一只手伸到人家娃娃的脸上：“哟，你这娃娃长得好乖啊”！说话间便把手伸到小金花的乳房上轻揉慢捏。他想自己虽然摸过不少乳房，但现在捏着这滑如凝脂、柔若棉团的乳房，仿佛这世上再也没得哪块乳房敢和她相比！眼见这份美味侍肴，他恨不得立马嗒上一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忘乎所以的张师爷脸上，小金花怒声骂道：“敢来戏弄老娘，哼，最好睁大你的狗眼！”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这重重一耳光打得张师爷脸上火辣辣的，既伤身体又伤面子，特别是女人的耳光更伤面子，换成是谁都忍无可忍！尤其是师爷这么有身份的人，不知摸了多少女人的乳房，还没有人敢动他一指头，甚至连“不”字都没听说过。今天却遭了这个女子一耳光，而且还是赛武大的女人，你叫他的面子往哪里放？又叫他如何能忍？可他不但没有怒发冲冠，反而还向怒目圆睁的小金花赔上笑脸，这是为何？因为他不是那种表面强悍、内心软弱的狼，而是一条有心无面的狼，一条面对羊群反抗从不嚎叫但也绝不退缩的狼。小金花的耳光不但轰不退他，还更加激起了他的狼性：“艳君妹儿，你确实太漂亮了，漂亮得让我控制不住！我只能向你说声‘对不起’啦”。然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小金花鞠了一躬。
　　既然敢打师爷这记耳光，小金花就已作好了心理准备：既不怕他大闹，也不怕他还手！你一个师爷都丢得起面子敢把这种丑事闹得天翻地覆，我一个生过娃娃的女子还怕你什么？就是你的妹夫来了我也不怕，因为我相信他是一个诚信讲理的东家。这件事不是我来勾引你，而是你对我施展下流动作，这就是我占得住理的地方。一旦把你这下流嘴脸公诸于众，即便是我面子受损，可你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师爷也会身败名裂。对比起来是你拿重的来掉我轻的，好比你拿起肉来掉我的豆腐，看哪个划得来？
　　当她正在考虑如何应对张启中时，没想到人家师爷的幽默表演逗得她脸上由阴转晴，不但不反感他刚才的猥亵行为，而且还阳光灿烂。
　　经受住一耳光的考验，师爷便有事没事都到小金花面前晃来晃去、问这问那的表示关心。
　　对闻骚而来的张启中来说，这记耳光算不了什么。聪明的师爷明白：女人的情感复杂多变，爱恨交织。这记耳光根本不能说明她对我有恨，说不定还爱入骨髓呢！加之小金花正成为他追逐的目标，所以他不但没有怒火冲天，还要赔上笑脸作出幽默的表演。因为他对小金花的底细有所了解，在他看来，不要说她们夫妻间尚有丝裂缝，哪怕就是毫无缝隙也要拼命给她钻进去，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说来也怪：每次见到张启中，小金花那张漂亮的脸就会笑得更加灿烂，而且还要浮上一层迷人的红晕；而自从她嫁到高家以来，无论遇到哪个男人都从没这么开心过。可以说小金花能变得这般愉快，人家张师爷可是功不可没！
　　当赛武大回家交钱时，小金花问他：“这个月的工钱咋比往月多呢？”
　　“我不晓得……”赛武大抠着脑壳，慢腔慢调地说。
　　赛武大确实不晓得，而小金花却早已心领神会。虽说张师爷也是山上这群狼中的一条，与那些狼没有什么两样，可自从见到他后，小金花那颗好不容易才平静的心又开始骚动了。
　　都说爱美是人的天性，小金花才嫁到山上时，虽有一万个不愿意，可有事没事总要打扮一番。然而一出门不是招来狼群的围攻，就是遭到女人们的白眼，久而久之也就没心情打扮了。现在她又开始打扮起来，那群狼还以为人家要为他们打开圈门，放他们进去吃下这只羔羊，一个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人家小金花刻意把自己打扮得仙女似的，不知遇到了哪路神仙！咋可能打扮给你几个凡夫俗子欣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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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羊与狼

　　
　　能使小金花那颗平静的心荡起涟漪，倒不是因为师爷有多英俊，也不是因为他会逆来顺受，更不是因为他能猛压群雄，而是因为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火辣辣地盯着自己，盯得自己脸红心跳，哪怕二人目光相遇，他也毫不掩饰的直视自己，并且射出一道勾人的光，好像要把自己剥得一丝不剩！尽管其他男人也在盯自己，可一遇上自己的目光就赶紧闪开了，真他妈的一双贼眼，要想看又怕被人发现，贼溜贼溜的，好不令人失望！哪像人家张师爷，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说实话，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选择与明目张胆的张师爷大胆对视，也不愿正眼看那些贼眉贼眼的鼠男一眼。在她看来，只有师爷的眼光才够味，每当与她对视，她就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说句真话，她也明知师爷是条披着羊皮的狼，一条四处寻找羔羊的狼。他给赛武大多算工钱，就已经在向自己张牙舞爪了。眼看他就要扑进羊圈抓住自己，还要将自己生吞活剥，她也从不畏惧，从不逃避，哪怕那凶猛的爪牙在她面前晃动她也从不眨眼！要说羊都怕狼，那她为何还迎狼而上？要说她喜欢狼，地方上那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她又为何从不动心？那就唯有一种解释：她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而是一个动物性十足的女人。
　　她深信羊终究是狼的食物，还要恭恭敬敬把自己送到狼的嘴边；而狼的本性就是吃羊，这不仅是狼的天性，也是所有动物的天性。在今天这个世道，狼不但有吃羊的权利，而且还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羊；然而羊除了把自己奉送给狼，就再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这世道简直就是狼的世道，哪还有半点公道可言？小金花虽是这个世道的受害者，但她从小在街上长大，听过很多书自然比其他女人懂得多，她不甘当待宰的羔羊，她要向这个世道挑战，即使被狼所吃也要选择一条自己喜欢的狼！那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狼？当然是群狼之首！因为这种狼在撕吃食物时虽然粗悍无比，但却烈性十足，肯定会让自己十分过瘾！所以她不但喜欢有狼性的男人，而且更喜欢狼性十足的男人。另外，她也清楚那些没有狼喜欢的羊是最悲哀的，而自己被卢沟这群狼虎视眈眈，不仅在狼群中高高在上，在羊群中也骄傲万分。她在拥有这骄傲的同时，当然要千挑万选一条自己最悦意的狼啊！
　　“张启中是花蝴蝶”，小金花不是不知道张师爷那响当当的雅号，但她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偏喜欢这只花蝴蝶？或者说为何偏爱这条花狼？这个问题也曾使她纠结过，但她最后认定赛武大不是狼，跟他一堆总是点不燃欲火；其他男人又狼性不足，所以才选定张师爷。只有他才是自己最悦意的狼，也是最能满足自己需要的狼，所以她不仅不怕这条狼，而且还渴望把自己奉送给他！她相信不管他现在如何花，将来肯定会一心一意地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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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两情相悦

　　
　　“嗬哟，我说金花妹儿，你这娃娃咋长得这么乖啊”？师爷一边笑容可鞠地打着招呼，一边又在小金花的乳房上故伎重演。嗨！今天咋这么怪？眼看着明目张胆的师爷拿自己取乐，小金花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还明眸焕彩，任凭自己在她胸口上摸来捏去？有人说那是他们前生的一段孽缘未了，今生才来相还。
　　站在一边说笑话的人根本不了解人家的生活，哪晓得人家的辛酸？你想她一个漂亮女人嫁到这山上来，尤其嫁给赛武大这样的男人，不就像著名川剧《回门》里“人家的男人像男人，我的男人像瘟神”那句台词吗？白天看到那武大不如的形象，晚上再看他刚干完事就鼾声如雷的样子，她不禁含泪问自己：这还是爱吗？这样下去再漂亮的鲜花又能鲜几天呢？唉！她叹自己命苦，可那满腹苦水又向谁倒呢？这样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难道还要跟他过一辈子吗？可在这出嫁从夫的世道，哪怕你再不情愿也必须得跟他生活下去，面对这残酷的规矩你一个女人又有何感想？尽管赛武大让她当家作主，可时间一长这种自由已不能满足她了，隐约间总觉得少了一种东西；尽管他们也有肌肤之亲，但那不过是履行夫妻义务，并没有半点爱的味道。唉，都说人生易老，特别是女人的青春老得更快，他要赶快冲出牢笼去寻找那份爱，去找一个有情调的男人潇洒一回，能在他那安稳的肩膀上靠一辈子该有多浪漫啊！
　　虽说这世道不允许有夫之妻公开嫁人，但只要能得到他的暗中滋养也就心满意足啦！只要曾经拥有，又何必天长地久？她正苦苦寻找这样的男人时，师爷那双勾魂的眼睛正好出现在她面前，不断抛出勾人的语言，撩拨得她热血沸腾，说不想跟他酣畅淋漓地做回女人，那是哄三岁小孩的假话！虽说打了张师爷一耳光，只不过是欲迎还拒罢了。当然她也明知走出这步的不堪后果，却也要像古人那样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哪怕被师爷这条饿狼撕得粉碎也心甘情愿！尽管还有些颤颤兢兢，她仍要鼓足勇气往前走！就像小孩喜欢放鞭炮一样，一面想听那惊天动地的炮声剌激过瘾；一面又怕那炮声震耳，不得不带着恐惧的心情捂住耳朵听。
　　张启中摸块舒服了，便把她约到一处隐蔽之地，嘴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艳君妹，我想你都要想疯了，连做梦都跟你睡在一起。你看我们能不能来次鱼水之欢？”
　　无论多么喜欢张师爷，可在真正面对他的时候，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小金花的脸上还是挂满了彤红的云彩：“张师爷，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也做梦都在想你，可有啥办法呢？唉！那丑汉每天晚上都要折腾我，真是恶心！”
　　原来小金花也想我！张启中激动异常：“那我今天晚上就到你家来，你看可以不？”
　　“来嘛！可丑汉在家咋办”？小金花满脸堆笑。
　　看着这张灿若桃花的笑脸，启中忽然计上心来，眉飞色舞地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师爷倒答应得非常爽快，听得人十分舒服，可不知他是否说话算话，也不知他如何解决？小金花因没有接触过张启中，更说不上了解他，哪个也不敢相信他的话，只有耐心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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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出租房内禁同房

　　
　　这场价格战既然拉开了序幕，无论“邹氏纸号”还是“李氏纸业”双方都只有严阵以待。“邹氏纸号”甚至不惜血本，在雅安以高价收购大量的纸，通过王以雄的协助，又在民乐纸市自己的铺子对面租了家姓李的房子，新开了一家铺面。
　　不过事有凑巧，就在这家纸铺刚开张几天，掌柜的妻子和小姨妹儿就从雅安来到民乐。为了住宿方便，掌柜便向房东提出要与妻子同住。谁知房东一听就大为光火：“你在说啥呢？我的铺面是租给你卖纸的，而不是拿给你们同房的。”
　　“哎，我的婆娘只住几天就走了，麻烦李大哥通融一下嘛”。掌柜以恳求的口气说。
　　“通融一下，你才说得轻巧”！房东那张方脸突然间拉得很长：“咋通融呢？古话说得好，这房子‘宁愿拿给人家停丧，也不能拿给人家成双’。当初你们来租房子的时候，就没有说过要俩口子一堆住，如今你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会答应你们俩口子睡在里面的！”
　　见房东的态度那么坚决，掌柜也没办法，只好在隔壁为妻子姐妹另租了一间房子。
　　当晚半夜时分，李姓房东隐隐约约的听见隔壁的门“嘎咕—”一声后，自家房子的门也响了起来，心中不免产生疑虑：是不是掌柜去跟他的婆娘快活过后才回来？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掌柜那个一、二十岁的小姨妹儿夹在中间，即使房东不晓得，他们俩口子又咋睡呢？总不能当着他的小姨妹儿干那蠢事嘛？嗯！说不定白天他找我商量我没有同意，莫非他想来个既成事实，整得我打不出喷嚏来吗？再听这声音，肯定是他的婆娘偷偷跑过来睡了。不过，这都仅仅是猜测，要搞清真相还得亲自去看一下。他赶紧蹬醒妻子，要她一起去看个究竟。
　　他们蹑手蹑足地走到铺面后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一听，果然隐约听见一男一女在小声说话。他想这俩口子刚进房，可能还来不及干快活之事，要是赶紧敲门制止，可能还能泼灭这满屋春焰！他急忙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回应；便又大喊几声，也无人回答。这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疑虑，于是生气地猛踢了几下门。
　　“哪个在敲门啊”？听见房东一声紧接一声的踢门，而且踢的声音很大，说明房东已晓得了他们要行房事，早已怒到极点！掌柜因怕引来周围的人围观，只得应了声。又怕房东质问他为何半天不开门，就假装以为敲门的人是来买纸的，装起刚被吵醒的样子，不耐烦地问：“我睡了，要买纸明天来！”
　　“哪个来买纸啊？你娃娃少给老子装猫儿吃象的，快把门打开”！房东边猛烈地敲门边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
　　掌柜想我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偷你家的东西，无非就想跟自己的婆娘睡两夜瞌睡，又没有违反朝廷律条，有啥不得了的？心头很不高兴地说：“我睡啦，有啥事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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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肉到嘴边难下肚

　　
　　“不行，你必须马上开门！不然我还要踢门啦”。房东恶狠狠地踢了一下门，看他那架势哪怕把自家的门踢烂也要破门而入。
　　面对怒气冲天的房东，掌柜别无选择，只好无奈地把门打开。
　　房东一个箭步蹿进铺面，发现掌柜的婆娘果然在里面，他顿时气冲斗牛，浑身冒出青烟，一手指着掌柜，大声喝斥道：“你果然不守信用，各人卷起铺盖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掌柜的妻子从雅安那么远的地方来，不就想慰劳慰劳这远在民乐的男人？当然自己也好从中取乐。他二人好不容易来到床上，戏耍一阵后正要上演春宫大戏，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乱了他们的好事，眼看着到嘴里的东西却吞不下肚，就像百猫儿挠心一样慌得她浑身空荡荡的，有种从云端掉下来的感觉，真比要她的命还难受，不得不将那股无名火发在房东身上！她大声吼起女高音：“你这老不要脸的！深更半夜的跑到女人屋头，是偷看人家俩口子睡觉还是有啥打猫儿心肠？快给老娘说清楚，不然老娘要去告你这老二流子！”
　　“哟！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娼妇婆娘啊？老娘还在这里，就敢拿你那臭东西出来咬我男人”！听见掌柜的妻子辱骂房东，房东的妻子也立即与她交上火，站在铺面门口与她对骂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一弯冷月高挂天空，大部份人都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只有那些年轻夫妻们还在干着各自喜欢的事。两个女人的大声争吵，引来了几声狗叫，自然吵醒了街邻，大家纷纷出来看热闹。
　　两个女人言不离“娼妇”、“婊子”的骂了一阵，开始火力很猛，由于双方都没人帮腔，她们一直骂到筋疲力尽才渐渐熄火。
　　“房东大爷，我们又没有偷你的东西，只是在你的房子头睡点瞌睡而已。你这房子已经租给我了，我在这里闲得没因没事的，反正就是一间屋，一块人睡是睡，两块人睡还是睡，多块人睡又没有多占你一间房子”。掌柜递了一支烟给房东，他想这烟是和气草，男人们只要抽了对方的烟，再大的事也好商量：“再说，我们又不是白住在这里的，而是你安安逸逸把房子租给我们的，李大爷咋连这点事都不好商量啊？”
　　“哪个要你的烟啊？不要想拿杆烟就把我收买了”！房东伸手拨开了掌柜递烟的手，而从自己衣兜里搜出一支裹好的烟点上：“这不是我好不好说话的问题。你应该弄清楚：我虽是自愿把房子租给你的，可我这不是客栈，也不是租给你们俩口子睡瞌睡的，而是租给你卖纸的铺面。掌柜，你不要以为没有偷东西我就无权干涉你。其实，你俩口子在屋头做那事比偷我的东西还可恶！我咋又干涉不得你呢”？房东嗒了一口烟，愤愤然继续说道：“再说，即便是客栈，你带人进来睡也该给店家打声招呼不？喂，你要是带个男人来睡我也没得话说，即便要我临时通挪一间房子给你都可以，可你为啥不经过我允许就把你的婆娘偷偷带到我屋头来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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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狼狈撤离

　　
　　掌柜被问得目瞪口呆，好像觉得自己失理了，他转念一想，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世间上还没得拿钱办不到的事，你这老者说得那么神秘，无非就想多要几个钱嘛。他从屋里拿出一百块铜钱，叮叮当当地敲着：“大爷，我确实做得不对。不过，你看给你加点钱如何？”
　　“不行！我早就说过你拿座金山银山给我都不行。你不要以为钱能通神，可有钱还难买不卖货呢。告诉你，就算我不要你这几天的租金，也不会把房子继续租给你了，你俩口子今晚必须搬走，明天还要扯匹红布给我沾花挂红”！房东仍是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气。
　　租房给掌柜妻子的隔壁房东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哎，姓李的，我说你也太不讲理了。你租房子给人家的时候，并没说过不准人家俩口子在里面睡啊，现在咋能说吆人家就要吆呢？喂，这件事要打官司都该你输啊！”
　　“我吆不吆他走又关你毬事！你那么讲理又咋不把他们俩口子喊到你屋头一铺睡呢”？听到隔壁房东站在反对自己的立场为掌柜辩驳，李姓房东气得跌脚：“你说打官司该我输，我才不相信官府不尊重这地方风俗！哼，你以为你那点小九九瞒得过我是不？说穿了，我把他吆走，他的小姨妹儿就不再租你的房子啦，你就收不到一文钱的租金了。喂，你要是硬想要那点租金，就干脆把掌柜俩口子请到你的屋头去嘛！”
　　隔壁房东本想继续反驳，但人家一针见血地说破了他的心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听到李姓房东要他租房给人家俩口子住，他顿时暴跳起来：“我才不租给他们俩口子睡啊！你都晓得这房子宁愿拿给人家停丧，都不能拿给人家成双，我家又没有开客栈，你凭啥喊他俩口子到我屋头去睡呢？”
　　“啊嗬，你一个那么讲理的人，原来也晓得不给人家成双的道理啊”！纸铺的房东嘲笑道：“哼，我们枉自隔壁住了那么多年，还不晓得你是这种人啊，为了一点房租，就连隔壁邻居都不认黄！”
　　隔壁房东在李大爷的嘲讽面前也无话可说，大家只好坐下来协商。由于李姓房东坚决不再租房，掌柜当晚只得与婆娘分居，第二天在铺面外放了一饼鞭炮，再挂一匹红布在铺面上。又因纸市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铺面，经请示邹建光同意，只好将纸运回雅安。
　　天下事常常事与愿违。有人说那是他们开张不利，那么凑巧这新开张的纸号撤走不久，整个“邹氏纸号”也跟着撤出了民乐和崃州？其实大家心头都明白：失败是他们的必然，完全与什么时候开张无关。你想嘛，那本来就高价收购的纸，再远程运到民乐还要降价销售，你有多大的本钱经得起这么折腾？加上蔡承宗和王民武的精心运作，几个回合就杀得他们无法立足，终于在这场轰轰烈烈的价格战中败下阵来！本想通过价格战而捞上一把的计划落空后，辉煌一时的“邹氏纸号”不得不灰溜溜地退走，得意一时的王以雄也不好意思再回蔡氏纸坊，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事后，一个有识之士点评道：“‘邹氏纸号’的销声匿迹，不是因为开张日子选得好坏，而是大自然和人类历史都有其必然的规律，谁违反了规律就是违反天道，必然要受到天道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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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恢复原名

　　
　　“邹氏纸号”走了。才刚过完春节，蔡承宗和民武想在崃州再发展几家纸铺，一听说前任知州已升任蜀州知府，原来的崃文知县刚升任知州。他们略备小礼，顺便去看一下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经门房通报后，知州大人在后院接待了他们，承宗以拜见熟人的口气大声说：“小民蔡承宗偕王民武参见知州大人！祝大人身体健康，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下官正准备进午餐，两位兄台如不嫌弃，请随便用点”。知州热情地招呼道。
　　他们二人也不客气，就在知州家吃饭。蔡承宗说：“大人何不到我的纸坊去视察一下，卢沟风光宜人，空气清新。我虽没有美味佳肴，但也有山珍野味，保证会让大人满意！”
　　“兄台说哪里话来？我本该前来看望，以表支持。无奈当今朝廷康熙爷登基，大赦天下。我正在办理本州赦免事务，忙得脱不开身”。知州解释道。
　　王民武一听“大赦天下”，心中一阵窃喜：朝廷不会再追究他“反清复明”的往事了。
　　民武将当初反清复明失败后隐姓埋名逃往民乐的事告诉蔡承宗，并向妻子提出更改姓名，启芬笑着抱怨道：“吔，王民武，我们才见面的时候，一提到你的身世你就遮遮掩掩的，在给老大起名时你也迟迟疑疑的，我费了好大劲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来你还有这龙门阵！哼，还说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夫妻呢，咋连个姓名都对我隐瞒了这么多年？看来你的口板硬是紧啊！哈哈，不晓得你还有好多话没给我说？说不定你老家还有妻室，或者在外面还有女人呢！不过也不要紧，我不会多心的，你只要把她们带来让我好好看下就是了。”
　　张启芬的话让民武忍俊不禁：“我的夫人哩，民武参加‘反清复明’失败后，为了逃命，成天东躲西藏的，哪里有什么妻室和女人啊？不是我不说真话，而是当初大清朝刚刚建立，‘反清复明’的人不仅要杀头，而且还会满门抄斩！我怕你知道实情后，一旦你说漏了嘴，就会连累你们张家遭受灭门之灾。你想我咋敢把真名告诉你们嘛？实在对不起夫人。好啦，继武向夫人赔罪了”！说着便向启芬拱手赔礼。
　　“你在搞啥子名堂”？启芬赶快上前扶起民武：“哼哼，你我既然成了夫妻，咋可能把这些事往外说嘛？再说，就是要我跟你一起坐牢哪怕杀头，我也没啥怕的！世间上虽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说法，可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启芬那为了夫婿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气，还真让民武万分感动！
　　王民武说服了妻子后，又向岳父母全家作了解释，他们表示完全理解民武当时的情况。从此，王民武便恢复了自己的原名“李继武”。由于自己的名讳有个“武”字，小孩们就起“文”字辈，改名叫“李文祥”、“李文林”和“李文国”，女儿改名“李晓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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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谁是英雄

　　
　　“王民武”更名为“李继武”，这消息使地方上十分吃惊，没想到这卢沟还隐藏了这么一位反过清廷的人，十多年来居然没有露出一点蛛丝蚂迹！嗨，你王民武，现在叫李继武，还真是一个隐藏高手呢！不过，大家都明白：当初大清王朝刚刚建立，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必然要镇压反清复明之人，李继武他们为了躲避追杀，隐瞒自己的真实来历也是迫不得已；而今朝廷已大赦天下，不会再究既往之事了，人家恢复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无可厚非，我们应该理解人家才是。
　　可理解归理解，乡亲们只要一谈起李继武那段往事，就议论得热火朝天。
　　地方上一个私塾先生感慨道：“李继武这人到卢沟来一直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做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从不与人争名夺利。嗨，哪晓得他还有‘反清复明’的英雄壮举！”
　　“啧、啧啧啧，壮举！他这算啥壮举啊”？一个自以为有点文墨的老者咂着嘴：“中国南宋末年的文天祥，在被元兵抓住后拒不投降，以杀身成仁、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吟出气壮山河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其浩然正气万古流芳。那才称得上英雄”！他斯斯文文地吐了一口唾沫，又大声吼叫起来：“再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看他李继武参加‘反清复明’失败后，逃到这深山老林来居然还改名换姓，你说这也算英雄啊？我看他最多就是一条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哼哼，可怜虫？我倒要看那块不是可怜虫的人有多大胆量”！一个中年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光看他吹牛倒吹得满嘴白泡子噜，就不晓得他敢不敢反？如果他真敢反清复明，那就公开扯起旗号去反嘛，我保证第一个报名参加他的队伍。如果没得胆子参加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今天同文天祥时代不一样了，我想李继武敢于提起脑壳反清复明，不管做得对与错，不管成功与否，都照样是我们心中了不起的英雄”！那私塾先生翘起拇指称颂着继武，又对那有点文墨的老者说：“你说啥子是英雄？我想英雄嘛，说话做事总有点与众不同，大家平时也许觉得他冲得讨厌，可一遇到灾害或者敌人的袭击时，总盼着有个敢于舍生忘死救大家的人站出来！而这个在最危险的时候站出来舍己救人的人就是英雄，能在最困难的时候不顾自己而帮助大家的人就是英雄。我们人类需要这样的英雄，我们民族也需要这样的英雄，但我们不需要那些光卖嘴劲的人，因为他们只是敢说不敢做的缩头乌龟！”
　　“说得好”！人群中传来一阵掌声，“远的不说，就凭我们亲眼见到山洪冲走蔡东家的竹子时，人家李继武能奋不顾身的打捞竹麻，我以为这样的人就是英雄！”
　　“每个民族都需要英雄，没有英雄的民族就要受到强族的欺侮，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管他是战胜自然还是战胜敌人的英雄，都值得我们崇拜”。另一个有学问的老者站出来说。
　　“你们说的那些英雄不过都是成功者，但世间上除了成功者外，还有那么多失败者呢，你见过谁去崇拜他们”？有点文墨的人反驳道：“虽说成则王候败则贼，但有的成功者不一定就是英雄，他们靠一些见不得天的手段获得成功，这样的成功者又有啥值得我们崇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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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民心归清

　　
　　“是的，那些靠阴谋手段成功的人确实不值得我们崇拜，但我们应该去崇拜那些有过英雄壮举的人，这样的人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值得大家崇拜，即使失败也虽败犹荣”！私塾先生竭力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他们每个人都值得我们去尊重，这就是不以成败论英雄的道理。”
　　那个有点文墨的人还想辩驳，但因受到众多百姓的反对，他也只好选择沉默。
　　“哼，你看他那块样子，还敢说参加过反清复明啊”？有人吡着嘴怀疑道。
　　一个中年人立即站出来反驳：“哪个样子呢？所谓英雄不问出身，我们不能以貌取人。何况李继武的样子也不错嘛，这么英武的样子你还有啥怀疑的？”
　　“他们的话我们搞不懂。东家，要是现在有人再发动反清复明的话，你还会参加吗”？听到他们的争论，有的乡亲这样问继武。
　　“当初我们因不满外族挞子来统治中华，才参加‘反清复明’的。然而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从大清朝建立这十多年来看，皇上和各级官吏励精图治，汉族人和满族人一样不受歧视，天下太平稳定，百姓安居乐业，早已民心所向。各民族形成了一个中华大家庭，我们岂能因民族统治问题去逆历史潮流”？在这场辩论中一言不发的李继武，思索了半天才诚恳地回答道：“其实人嘛，只要有事做，有饭吃，有衣穿，谁还愿意去造反？这只是继武一点粗浅的看法，不知各位长辈和兄弟以为如何？”
　　“说得好！自古道识世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为英雄。反思我们汉人当家的大明朝又如何呢？皇帝昏慵、贪官横行、民不聊生，所以李自成才能汇涓流而成江海，积小土以成泰山，成功组织义军造反。喂，我们还不要瞧不起人家满族人，你看大清朝开国以来，人家很快就结束战乱，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这样民心一统的天下，不要说再有一个李自成，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李自成，或者张自成、王自成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号，又还有几人会跟着你去造反呢？”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不管哪个来统治我们都是老百姓，只要官府把我们当人看，让我们吃得起饭、穿得起衣，这个皇帝就是好皇帝。随便哪个再来喊我们造反，我们都坚决不去”！乡亲们异口同声地说。
　　无论乡亲们怎样议论李继武参加“反清复明”的事，但仍然把他当成英雄看待，对他非常尊敬。地方上无论发生大事小事，大家都愿意来找他帮助解决或请他出谋划策。
　　看着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自己却连房子窝窝都没得，启芬心中难免十分焦急，便找继武商量：“相公，我们长期住在娘家，又带上几个儿女，心头很不是滋味。现在娃娃们一天天长大了，我们也该有自己的房子啦。”
　　“你说得对，我们是该有自己的房子了，可现在还不是修房子的时候”。继武这次不但不同意启芬的意见，而且还没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还不是修房子的时候”。那要啥时间才是修房子的时候呢？继武的话令张启芬十分不解：过去没得钱修房子倒也罢了，而今有了钱他也不修，这李继武究竟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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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购买山林

　　

第四章

　　
　　李继武有钱不修房子究竟想干啥？不但外人不了解他的想法，就连他的妻子也不晓得。可一年之后地方上就传出“李继武要买竹林”的消息。
　　原来纸坊归继武所有后，遇到纸价连续上涨，他苦干三年，终于筹够了购买千亩竹林的钱，这才把买山林的想法告诉岳父母和启芬。
　　听说继武要买山林扩大原料基地，张作山认为女婿在干很有意义的事，而且雄心很大，必须要支持他。得到大家的支持，继武找人撮合，想买下狮子桥与范沟交界处的一千亩山林。
　　这千亩竹林分别是刘家、王家和李家的，其中刘、王两家都以一两银子一亩的价卖给了继武，而李家那五百亩竹林却无论如何都不卖。继武找人打听，回说这人叫“李抠门”，外号“抠哥”，地方上都说他抠到了极点。有人说他宁愿把钱揣落都舍不得用；又有人说他一文钱都要使心口板板粘，宁肯扯下一层肉也舍不得扯下这文钱；还有人说他又抠又好面子，前两年他当着众人很招摇地买口新锅回家，但灶台上至今还安着那口补了十几块洞的破锅！
　　中人受继武委托来到抠门家，先给他来一顿密密实实的轰炸：“抠哥，人家刘、王两家的竹林都卖了，你又何必拗起呢？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劝你还是灵活点。”
　　“喂，你来给李继武当说客吗”？李抠门好像不太喜欢中人的话，当即下起了逐客令：“要当说客就请立马走人！如果不是就请坐”。
　　“嗬哟！才进门你就要撵我走吗？人家说你抠我还不信，今天我才见识到了你这副抠相，确实抠得吓人！”面对扪门的抵触，有经验的中人开起玩笑缓和气氛：“我又不在你家吃饭，连水都不喝你一口。喂，你再抠也不至于不让我坐一屁股嘛！”
　　“我不是要撵你，而是讨厌那些来当说客的人”。对中人的讥笑，抠门连脸都不红一下：“他们这几天差点把门槛给我踢断了，明明晓得继武是张作山的女婿，他们还要来帮他。哼！”
　　“人家为啥要帮李继武说话呢？说明他为人好嘛。你是不是太抠了，没有人见得你呢”？中人开过玩笑后，想探他的意思：“张作山的女婿咋啦？俗话说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嘛，这李继武虽说是他的女婿，可人家没有得罪过你嘛。”
　　“我不管他为人如何，也不管他有好多钱，就是不卖竹林给他，看他敢把我咋子？既然他有钱就该让他多出点！反正我的竹林夹在刘、王两家中间，要是他瞧得起就该多出点价”！抠门摇头晃脑的提高声音说：“哼！这卖与不卖，就要看他了。”
　　“抠哥，我看你知书达礼的，何必做起那见钱不见人的山野蛮样子呢？再说人家李继武又是真心想买，你又咋这样说话呢”？中人批评了他后问：“哎呀，你就干干脆脆的说一句：究竟要好多银子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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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不哼不哈

　　
　　抠门伸出两根手指，眯着眼睛笑道：“不多，二两银子一亩照杆杆比，有好多算好多。他要是嫌高就算啦！”
　　看抠门这神情，中人估计谈不拢，只好把话转达给李继武。继武皱眉思考了一阵后笑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会这抠门了。”
　　“看他那架势，你去也未必说得好。”
　　“做事要有信心嘛”。听中人这话，继武觉得他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于是满有信心地说：“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就不信把他的山林买不下来，除非他不卖！”
　　“喂，那我们先打个赌：要是你去说好了，我就手板心头煎鱼给你吃；要是谈不成，那你也要手板心头煎鱼给我吃啊！”中人摇头道：“你以为抠门是好打整的？你也太小看他了。”
　　“哈哈，看来我还真把你这手板心头煎的鱼吃定了”！继武信心百倍地笑着说。
　　继武亲自登门找到李抠门，双方一阵寒喧后便单刀直入：“李家大哥，我们都是姓李的本家，今天我来找你谈买竹林的事，你看咋说？”
　　“买竹林的事嘛，好说，好说，该买就买嘛”。抠门支支吾吾。
　　继武认为抠门倒也爽快，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难缠：“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写纸约嘛。”
　　“价格都还没说好，写啥纸约啊”？李抠门瞪着继武。
　　李继武把刘家、王家竹林的价格作了介绍，然后问：“你看呢？”
　　“这个价我不卖”！抠门面无表情。
　　李继武反问：“这价已经够高了，别人都能卖，你咋不卖呢？”
　　“不瞒兄弟说，前两天民乐镇街上有个员外已经给过我二两银子一亩，我都没有卖”！抠门闷了半天，才道出了要价二两银子的来由。
　　这价格简直让李继武晕了：咹？二两银子一亩他还不卖！谁能给他这么高的价？不知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于是试探道：“既然有人给你这么高的价，那你为啥还不卖？”
　　李抠门涨红了脸，来了一句倒抵门的话：“我卖不卖关你啥事？”
　　继武见他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想再和他争论，便站起来客气地说：“李家大哥，我有点事要马上去办。今天我们暂时谈到这里，买卖不成还人情在嘛，请你老人家还是先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好吗”？说完就走出了抠门家。
　　下午，中人看见李继武就问：“喂，李抠门把竹林卖给你没有？”
　　“还没有”。继武如实回答。
　　中人有些幸灾乐祸，这卢沟出了名的抠门连我这个吃职业饭的都摆不平，莫非你李继武比我还能耐吗？于是张口大笑道：“哈哈哈，那我今天要吃你手板心头煎的鱼啊！”
　　        “不要忙嘛，买卖是慢慢谈的”！继武仍表现出自信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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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亲戚的干预

　　
　　这天下午，李继武一个亲戚也气喘吁吁的来找抠门，得知他还没有将竹林卖给李继武，便向抠门说李继武如何贪得无厌，有了钱就六亲不认，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总之就是劝抠门不要卖山林给继武。抠门赶紧扯了扯耳朵，检查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因为那么多人都来劝我卖山林给李继武，嗨！今天咋这么怪？突然冒出个亲戚来反而喊我不卖给他。虽然他这亲戚的话倒也符合自己的心意，可她用意何在？她嘴上说为我好，内心究竟咋想的？没得人说得清楚。这一天，抠门被弄得满腹狐疑。
　　三天后，继武并没见到民乐的哪个员外来买抠门的竹林，便又去找抠门，开门见山地说：“李家大哥，不知这几天考虑得如何？”
　　“我不同意卖”！抠门还是很坚决。
　　继武进一步问道：“唉！究竟为啥？你总得要说个原因嘛。”
　　“你不要多说了，该卖的时候我晓得卖”。抠门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态：“至于原因嘛—，不卖总有不卖的原因。”
　　抠门这含含糊糊的态度，使李继武捉摸不定，只好走了。
　　       
　　张作山听说继武跑了几趟都没把竹林买下来，就召集启祥、启中兄弟与继武商量这事。听了继武的介绍后，张作山想了一阵说：“是不是因为我跟他李抠门那点矛盾啊？”
　　“我看不一定”。继武也不敢肯定。
　　张作山从对襟衣衫口袋中搜出一把叶烟来，选几张好的慢慢裹着：“那究竟是为啥？”
　　启祥从爹手中拿出一张较大的烟叶，往眼前照了一下，发现叶面无洞，就撕掉上面的烟茎，将烂碎烟渣放在完好的烟叶上慢慢裹好，伸出舌头在包皮的末端舔上口水，捏来沾好后栽进爹爹的烟斗，点燃递给父亲。他又裹一支栽进自己的烟斗，点燃抽了起来。
　　“现在还不清楚”。继武用手煽着呛人的烟雾。
　　张作山诧异了：“这就怪啦，你一个外地人跟他互不相识。这其中究竟是啥原因？”
　　“我看很简单”！张启中点动着架起二郎腿的脚。
　　大家望着他，都期望他能有高明的点子：“咋简单？”
　　启中巴不得继武买不成，继续点动着脚：“竹林是抠门的，大家都晓得他这人太抠。既然妹夫找他几次都买不成，那就干脆鼓捣（强行）给他买下来，他也不敢把你咋样！”
　　继武问：“咋鼓捣法？”
　　“把话说得强硬点。”
　　继武进一步问：“咋硬法？”
　　启中又眨了眨眼，手指敲着桌子谈他的高见：“就说我们是出钱给你买的，又不是给你抢的。你要是不卖，那么你的竹子哪天没得了，我们就不清楚啊！你那几百亩竹林，我就不相信你天天都睡在林头把它守住。先把这些厉害给他说清楚，还愁他不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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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启中高见

　　
　　“你在放屁！有这样给人家买东西的？你枉自是读书人，咋想出这么愚蠢的鬼主意啊”？张作山从口中取出烟杆儿，火冒三丈地要把烟杆儿向启中打去：“我们还以为你有啥高见？哪晓得你尽出些乱点子！”
　　继武赶快站起来拦住张作山举烟杆儿的手，然后坐下来思考。
　　启中掏出自己的烟盒，从父亲的烟袋里找出一张烟叶作包皮，慢慢地裹起来：“我就这主意，放不放屁我不管，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主要看妹夫咋办？”
　　“我不同意二哥的意见，因为你这是巧取豪夺。李继武做人既不会巧取，更不愿豪夺，我历来主张公平买卖，绝不强买强卖。即使买不下来也不要紧，我绝不会说威胁人家的话。因为靠威胁而购买，即使买成了也是不义之举！当初蔡东家要不是看我为人以义为先，他能给我一个纸坊吗”？继武亮出了他那“义”字为先的想法：“无论如何我都坚持‘义’买！”
　　启中抠着脑袋：“既然大家不同意我的意见，那就算我没说。不过我想……算啦，反正我的话都是放屁，还是不说的好。”
　　“有话快说嘛，不要扯把子”。张作山焦急地催促他。
　　张启中：“‘义买’！既然他都不‘仁’，你又何谈‘义’呢？我想妹夫跟知州、知县大人那么巴适，你去请他们出面打声招呼，哪个还敢不卖呢？”
　　启祥与父亲都以为此计可行，一致盯着李继武，等着他表态。
　　“我还是不同意二哥这个说法。要是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要麻烦州、县官员解决，人家岂不觉得李继武太无能了吗”？继武非常反感：“再说我去搬州、县官员来帮买竹林，人家不认为我搬山压太阳吗？这仍然是不义之举，不管是不是买得成，都千万不能做这不义之事！”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可就没得办法了”！启中也感到无奈。
　　“你尽打的乱条，咋行呢”？张作山看着一直抽烟的启祥问：“启祥，你的意见呢？”
　　张启祥低头想了一阵：“我也不同意启中的说法。这样吧，还是我跟妹夫再去跑一趟，看李抠门又咋说？”
　　见继武不愿再去，张启祥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想找一个地方上德高望重的长辈去，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大家觉得继武的意见很好，于是想起地方上姓李的族长李新高来。
　　一家人商量至此，张作山那张难得一笑的脸上，兴奋的皱纹终于紧紧挤在一起：“我相信继武的脑壳就是活泛，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张启中一边抽着烟，一边用眼睛瞟着李继武：我看你还有啥办法买下山林？
　　李新高确实是当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翁，因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称他“三叔公”。
　　第二天，启祥带继武去了李新高家，他发现三叔公鬚发皆白，年龄应在古稀之上，好在还耳聪目明，精神矍铄。继武把买抠门竹林的前后经过告诉了三叔公，接着说“三叔公，您老都这把年纪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但我真心想买他的竹林，烦请三叔公帮忙说合说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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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三叔公之威

　　
　　李新高声音高亢：“贤侄，你咋遇到这李抠门啊？嗯，这个人做事抠得很！听说他屋头放起白花花的银子还要顿顿吃青菜，吃得一家人皮包脸肿的也舍不得买顿肉来吃。不过呢，只要是我们家族的事我还得管：只要有不听话的人，我这个老族长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继武，你真想买他的竹林，老夫就出面找他”。说着就拄起当地产的筇竹拐棍起身。
　　三叔公在继武的搀扶下经过两番爬坡下坎，走过几里泥泞的崎岖山路，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抠门家，他用拐棍敲门高喊：“抠门，你在做啥？”
　　李抠门一听是族长三叔公的声音，不敢怠慢，赶快开门应承：“我在屋头做点家务，三叔公快请坐”！说话间将三叔公请进屋里，为他端上家中唯一的一把靠背竹椅，因来不及找布巾，就用衣袖在椅面上擦了几把，再用嘴吹下上面的灰尘，恭恭敬敬地请三叔公坐下。
　　待三叔公坐好后，抠门揣测继武把三叔公搬到自己家中，其来意已十分明白，但他觉得你李继武搬出我李氏族长来压我，做事也太不地道。可他装着不晓得，去灶门上取下茶壶，倒出一碗烧好的老鹰茶，双手端到三叔公手边，毕恭毕敬地请他喝茶，而把继武晾在一边：“这么热的天，走着昨晚才下过雨的路，这一脚泥巴一脚水的，不晓得三叔公找我啥事？”
　　李新高喝了一口带点甜涩味的老鹰茶，将双手按在拐杖头上，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找你啥事？抠门，你不要去忙其他的事，快来坐下，听老夫跟你说”！他虽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却也不失族长的体面，摇头晃脑地说：“来者非为别事。抠门，我来就为李继武买你竹林的事，听说你拗起不卖给人家！嗯？我说呵，你想多卖点钱是可以的，不过，你把价抬得太高了，人家造纸户活不出来，还有哪个来买你的竹林呢？你咋不想想当初没得人造纸的时候，你那竹子又卖给哪个呢？嗯，你咋不朝远处想，只顾抠眼前这点蝇头小利”？他把草帽捏在手上当扇子煽着风：“古话说得好：是亲三代表，地邻万代亲。李继武虽然是来上门的，但现在就是我们的地邻，地方上无论大事小事都可互相帮忙，这就叫远亲不如近邻。你把竹林卖给人家，对你们两家都有好处。大家把纸业搞好了，对我们卢沟人也有好处嘛！”
　　“三叔公说哪里话来？就为我这么点小事，还劳驾您老人家动了步，真让我不好意思。唉呀，至于竹林问题，不是我不卖，而是还有些问题”。抠门支支吾吾。
　　李新高质问道：“啥问题？无非他老丈人为山林边界跟你吵过几句嘴嘛，我看这都是小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要抓住不放”。他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有件事还得先给你声明：继武是请我来劝你的，而不是来强迫你卖山林的，人家李继武没得你想的那么卑鄙！抠门，你总不能连我这族长的话都不听嘛，嗯？”
　　“我咋敢不听三叔公的话呢？但不卖竹林跟张作山无关。”
　　李新高十分生气地用拐杖敲打着地：“那为啥”？两眼紧盯着抠门。
　　抠门回避着三叔公逼人的目光，为难地说：“唉！买卖是我跟李继武的事，实在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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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继武解围

　　
　　“大哥，我这个人宽宏大度，既然是我们两个的事，那你有啥话就直接对我说吧”！李继武表明了自己的宽容态度。
　　抠门看今天族长这架势好厉害，只好对继武说出实话：“你说你很大度，那为啥连你的亲戚都跑来喊我不卖竹林给你呢？”
　　“这就怪了，还有亲戚跑来喊你不卖给他？他一个外地人，在这里哪有好多亲戚？你不要说瞎话，不然我的拐杖就不认人！你说，究竟是哪个亲戚来找你的”？李新高生气地吼道。
　　“三叔公，我哄哪个也不敢哄你啊！肯定是他的亲戚来找我，但我不能说。”
　　三叔公发火了：“你明明在说谎”！举起拐杖就要朝抠门打去。
　　继武一步上前拦住三叔公的拐杖，他见抠门的模样，想他不会说谎，于是上前劝道：“请三叔公不要为难他，我想李大哥说的应该是事实”。继武也被抠门说得一头雾水：正如三叔公所说，这卢沟除了一个老丈屋，哪还有什么亲戚？岳父和几个舅子不应该干这见不得人的事吧，可除了他们又还有谁呢？抠门不说，还真让他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它，现在主要是谈买山林的事，其他的事以后再去慢慢想。
　　听了继武这通情达理的话，抠门心头也好受了些，不再那么生他的气了：“我本来就说的真话！昨天张启中还在外提劲打靶：如果不卖山林给李继武，他就要把我家踏平！我想这山林是我的，我安逸卖给哪个就卖给哪个，关他娃娃毬事！他不要命，那我的命还不值钱哩！”
　　李新高侧起脑壳盯到抠门，一只手在耳后竖起巴掌听了一下：“你说的是李继武的二舅子张启中不”？他竖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哼！他还是十七、八岁的时候我就看他那日白亮幌的样子，表面看很聪明，可做事没得他大哥踏实。古言话说‘精灵人都要带三分猪相’，书上说叫大智啥呢？”
　　“大智若愚”。继武帮他补上：“意思是说有大智大慧的人面子上却表现得愚笨。”
　　“对，‘大智若愚’，这样的人才是真精灵。而他张启中就是一块假精灵”！他喝了一口茶，叹道：“唉—，这人啊太傻了不好，精灵过头也不好。精灵过头的人连傻瓜都不如！因为你过于精灵把啥子都算计完啦，哪个还敢跟你打交道呢”？他盯着继武：“继武，不过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本来不关我啥事，就算老夫多嘴，你不要记在心上啊！”
　　“老人家，咋那样说呢？您说啥我都不会介意的”！继武笑着说。
　　“这张启中与他继武无关，不要说他们只是郎舅弟兄，就是亲弟亲兄也是各走各的路嘛。嗯！俗话说‘一娘生九种，有黄桶有扁桶’，咋可能每个人都一样？抠门，话不要扯远了，这山林是李继武买的，而不是他张启中买的。咋扯得到张启中身上去呢”？李新高激动地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嗯，‘人怕当面，树怕脉线’，不管他哪个亲戚来找过你都不要管，今天李继武来了，你们就该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涉清楚，不就啥都明白了？你看我这七、八十岁的老者都来啦，总得给老夫点面子嘛！”
　　抠门还是闷着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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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平等议价

      “听见没有，抠门？我今天这么远的跑到你抠门屋头来，不是舔他继武的沟子来帮他说好话。你该好个儿想下，继武在我们地方上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做人做事，从来都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不然蔡东家又咋会拿个纸坊给他呢？你说我们地方上那么多人，不要说拿个纸坊，恐怕就连一张纸人家也不拿给你啊！你说这是为啥？还不是因为人家是个正人君子”。李新高盯着闷着头的抠门说。

      “李大哥，有事好商量。我把话挑明了：你可能与我岳父有点矛盾，也可能真有哪个亲戚来找过你，但正如你和三叔公所说，这买卖是我们两个做的，我们之间应该没得矛盾嘛”。继武也通过多方打听，得知抠门明明要卖山林，可为何要扯这么多问题？他也作过认真分析：他说不卖的原因主要是嫌价钱低了，在三叔公面前不好明说，只好扯些我亲戚找过他的话；他说有个员外给他二两银子的价显然是扯谎的，目的是为了抬价而多熬点钱。针对他这想法，继武委婉地说：“抠哥，前几天你说有人给你二两银子一亩，这么多天了咋没见他来买呢？”

      “啥子呢？有人给你二两银子一亩你还不卖”？李新高带着指责的口气说：“抠门，你不要哄我，不要说民乐坝，就是周围三乡五镇都是一两银子一亩的山林，而且还要竹子长得好才卖得起这个价，你说他是宝儿吗？开口就给你二两银子一亩。嗯，我不是不了解你扪门的性格，人家既然给你二两银子的价你还不卖，说来有人信吗？哼”！他喘了几口气：“扪门，你总不会拿给几块钱把眼睛打瞎，连地邻都不认嘛？我劝你最好卖给地方上的人还有人情。”

      “我说句实在话，买卖讲的是诚信公平。刚才三叔公说了，周围的山林都是一两银子。我已出了这个价，你要是嫌少了可以不卖，或想卖给哪个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强迫你的。同样，我也有我的自由，你要的价我认为买得才买。再说你的竹林虽然夹在刘、王两家中间，我应该连起来买才合适，但你实在不卖我也不要强求”。他看着抠门的脸色，轻松地笑着说：“李大哥，即使我们谈不成也不要紧，买卖不成还人情在嘛！正如三叔公所说，大家是邻居，以后大哥需要李继武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李继武今天当着三叔公说过的话，永远不得反悔！不知李大哥能不能认真考虑下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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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抠门开窍

　　
　　抠门的脑壳又不笨，他当然在考虑继武的话，刚才三叔公已把价说开了，这价也不好再熬了。继武说不一定买、卖给哪个是你的自由。是的，我是有自由，可他要是不买，这卢沟、范沟还有哪个出得起这个价呢？虽说我的竹林夹在中间，但他要是不买就后悔都来不及喽！正像三叔公所说，继武说话做事确实重情重义，他刚才给我打的感情牌，显然不是打马虎眼，今后如果有事求他，他肯定会帮忙，整僵了一点好处都没得。三叔公的话点得好：要把事情想远点。是的，哪个的门前又挂得无事牌呢？人家都真诚地对自己，自己也不该再抠逗了。
　　不过他反过来又想：这山林毕竟是祖宗的基业，卖了就没得啦，无论他李继武再好，哪个的东西又不想多卖两个钱？“兄弟，三叔公跟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确实是个厚道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秉性的人，宁愿便宜点卖给你这样实在的人，也不会高价卖给那些奸猾人”！他低头抽了一口烟，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你看能不能再添点价？”
　　听到这话，继武感到抠门终于开窍了，已经有把山林卖给自己的意向了。他再提价格问题，其实就想多熬两个钱。他在心中笑道：你确实会抠呢，不愧是抠门！不过追求最大利益是每个人的愿望，只要是正当追求，倒也无可厚非。他笑着说：“大哥，不是我不考虑，人家刘、王两家都以这个价卖给我了，这同样的竹林能有不同的价吗，你看我该咋办？”
　　“喂，我说了半天咋还没把你的鼻子擤通啊？你还老扯价钱问题，你这人硬是太抠啦！嗯，李继武的话老夫都听清楚了。你也不动脑筋想下，连在一起的山林咋会有不同的价嘛？人家刘、王两家又不是傻瓜，同样的价钱他们都卖得，你咋就不卖得呢，嗯？你再不卖，我就认为你在刁难人家了”！三叔公高声吼道。
　　继武见火候差不多了，菜一入味就该起锅了。他一边劝着三叔公，一边设身处地的为抠门着想：“三叔公，抠哥祖上的竹林卖了就再也没得啦，是该好好想一下，我不会逼他的。”
　　抠门认为继武很体谅人，三叔公的边鼓又敲得有板有眼，一两银子的价我也没有吃亏。于是一咬牙：“算啦，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看在三叔公的面上，按兄弟说的价卖！”
　　他们立即请中人写好纸约，双方签字划押为凭，三叔公及地方上的相关人士居中作证，四至界明。李继武买成山林，当晚办了一桌酒席，招待参加写纸的人员。
　　喝完酒后，一阵山风徐徐吹来，吹走了人们身上火热的酒气，大家围在一起喝茶聊天。
　　中人调侃道：“抠哥，现在几百两银子到手，该不会再那么抠喽？还是该办顿招待嘛！”
　　“唉呀，你们总说我抠，难道我抠吗？你也不帮我想一想，大手大脚把这几百两银子花完了，又拿啥来办事呢”？抠门好像十分委屈：“要不是急需用钱，哪个又会卖掉这祖辈留下来的山林呢？”
　　笑谈之中，继武拍着中人的肩，笑着说：“哎，哥子，你还差我一顿手板心头煎的鱼呢！”
　　“嗨！我正要问你，你咋把这抠门整服的呢”？中人红着脸说。
　　“咋整呢？舍得工夫深，铁棒磨成针嘛”。继武神秘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二人仰天大笑。       
　　李继武默默地望着这千亩竹林，心中又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平乐男人

　　

八十  鱼水同欢

　　
　　小金花还半信半疑地等待着师爷办事，没想到人家那么爽快，很快就把答应她的事干脆利索地办好了，这阵惊喜真弄得她从脑壳顶就爽到了脚后跟！赛武大被安排到纸坊守夜，一来可给小金花的家庭增加收益，二来又给他们偷情腾出了时机，这两点对小金花都显得极其重要。这件事看起来虽说十分寻常，但它能让小金花满心欢喜，又能使赛武大笑逐颜开，还能避免其他人说三道四。师爷把这一举多得的事办得这么巧妙得体，必然又在小金花眼中增添了几分魅力！
　　眼尖的张启中发现小金花的心已被自己征服了。听说这女人的心一旦被征服，她就会真心爱你，包括在床上也会完全投入，爱得你死去活来，即使你某一方面差点，她也会原谅你。当然，要彻底征服一个女人，光征服她的心还不够，还必须征服她的身，她才会天天默思默想你，永远也离不开你；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心里装的是你，而身子却需要另一个男人。为避免小金花成为人家的女人，接下来他就要踏上征程去当一个出色的征夫了。
　　当晚二更时分，启中对妻子扯垛子说纸坊头有点事，便趁着淡淡的月色踏上征程。他翻过一道山坡来到高明山家，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小金花刚把门打开一道缝，就被一股十分难闻的酒糟气和叶烟味熏得差点晕了过去。朦胧中，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窄窄的门缝挤了进来，她还没关上门，就被一双大手抱住，在她浑身上下乱摸、乱亲。
　　小金花悄声说：“不要慌，等我把门关好。”
　　刚关上门，张启中立即把小金花抱到床上，赶快脱掉自己的衣裤，上前扯开她的衣服。小金花耳语：“不准给你的婆娘说啊！”
　　“我有那么憨吗”？启中抖动着声音，迫不急待地把小金花按在床上……一场云雨过后，师爷发现这少妇风情万种，胜自己的妻子十倍有余。一压到这女人身上，就感到柔若无物。特别是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先是羞涩地闭上，后又迷离地盯着自己；那张樱桃小嘴不断发出让人销魂的声音。他的嘴一直紧贴在小金花的胸脯上，像娃娃吃奶一样爱不释口地含着她，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这销魂蚀骨的一刻，恐怕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啊！有了这一刻，也不枉此生做回男人！
　　小金花头一回遇到这三十多岁、身材魁梧、平时斯斯文文却在床上活蹦乱跳的张启中，哎，真不知他咋这么了解自己？当你需要温柔时，他就和风细雨地点燃你的欲焰，并将它燃烧成一团烈火，几乎要将你整个人都烧成灰烬；当你需要猛烈时，他就来一阵狂风暴雨，几下把你送到天上，让你飘飘欲仙！啊，原来他夸自己精通床第艺术我还不信，以为床上那点事还要啥学问？那么多男人不懂这门艺术不照样生了一大堆娃娃吗？凭我晓得高明山就不懂这艺术，他也同样给我生了儿子，嗨！哪晓得才刚吃上几口，就尝到师爷那精湛的手艺，真的像御厨烹调一样，把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使那酸甜苦辣麻轻重浓淡尽显口中。说实话，这样的大餐只要吃上一口，就让人顿顿都离不得啊，再回想起赛武大那只有男欢而无女爱的粗食，简直味同嚼蜡！而在细嚼慢咽中，却又感到这手菜就像一曲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美妙音乐，那高超的演奏技巧，那穿肉透骨的耖作功夫，真叫人浑身舒爽个透！小金花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得不摘下平日那几分矜持的面纱，合着师爷的节拍随歌起舞，那股浪劲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平乐男人

　　

七十九  红颜薄命

　　
　　“金花妹儿，我比赛武大的劲仗如何？刚才我辛辛苦苦的舂了半天，不晓得你受活不”？启中翻身躺在小金花侧边，一边嗒着嘴回味这顿美餐的滋味，一边带着几分骄傲地笑着问。其实，聪明的师爷十分明白，他这话问得实在多余，就凭小金花刚才那动情的举动不就啥都清楚了？还有啥问头？可他还是喜欢听人家亲口说出自己的感受，特别喜欢人家亲口点评两个男人不同的战术动作，并点评得越细越好，最后还要逼到问人家最喜欢哪个的战斗力？不过，他倒不是在故意折磨人家，而是男人们那种征服欲的自然流露。
　　“你受活不嘛”？小金花快意未消，还陶醉在刚才的仙境之中，双手紧紧搂着师爷的腰，脸紧贴着师爷的脸，浪笑着反问。她在心中默默地将张师爷和赛武大二人的手艺比较了好久，最后才感慨万千地说：“你确实比瘟神能干！”
　　“我当然受活啊”！能得到小金花这样的娇娘赞许，张启中更加骄傲无比：“赛武大哪有我的本事啊？不过，我既然耖了你这方地，就要把它越耖越泡，保证它越来越出庄稼！”
　　听着张师爷那标榜他本事的话，小金花格外兴奋，她笑着问：“喂，你的婆娘有这么安逸不嘛？”
　　“废话！她有你安逸我还找你干啥”？张启中有些火了。其实在刚才的交战中，他早已比出了小金花和妻子的味道。这张启中也真可恶，他不仅心安理得地拼命在人家身上作乐，而且还要问人家男人的功夫如何？而他却不愿向人家吐露自己妻子的味道，妻子就像他的私有财产，生怕被人染指了！在这个男权为中心的世道，女人就像男人手中的玩物，一切都要服从和满足男人，而男人只是在满足自己需要时，能带给你些满足就不错了。男人想跟你说话，那是你的幸福，你得高高兴兴地陪他说；他不想跟你说话，你就不能多问；男人有啥要求，你必须得服从，而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太多的奢求，即使在优秀的师爷面前也是如此。这就是女人的地位，几千年来谁也改变不了！小金花见他发火便不敢吱声。师爷发泄一通后，才眨了几下眼睛：“不过……”
　　小金花睁大眼睛盯着他：“不过啥子？”
　　“唉！自古来人们都说‘好地基，庙子占；好婆娘，龟子占’。我看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像你这么好的婆娘还不是拿给赛武大这龟子给占了，他娃娃倒艳福不浅，可你就悲哀啊”！启中叹了一口气：“唉，你要是我的婆娘就好了！”
　　“天天夜晚都有男人陪我一铺睡，我又没有孤灯守寡；还有块儿子逗着开心。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有啥悲哀呢”？师爷说小金花悲哀，可人家脸上哪有半点悲哀之色？而且还若无其事的笑着，还要拿话气他张启中：“要是你的婆娘就好了！是你的婆娘有啥好呢？身边围着一大堆女人，每天晚上出去还应付不过来，把我丢在家守活寡，还不如我那老实巴交的男人好！哪个稀罕当你的婆娘啊？”
　　“过得好好的？哼！你就不要哄我啦，金花妹儿”。启中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好的女人，要生在城里不嫁他个官员或者员外的公子才怪！可如今你不但嫁到这穷山恶水的山上，而且还嫁给一个赛过武大郎的瘟神！他站起没得你高，睡倒没得你长，天天跟这个瘟神处在一起，你又咋会过得好嘛？唉！莫非这就是‘红颜薄命’？我要问苍天，我要问大地，我要问世间所有的人：难道女人不该漂亮吗？漂亮的女人就该受到这样的遭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