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言（短篇小说） 作者 （云南）汤云明

大石

《邛崃经纬》

失言

（短篇小说）

（云南）汤云明

    先是车队的小车司机吴师傅上来顺着各个办公室告诉：“县纪委的人来了”。听到这话，大家心知肚明，早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正在串门子闲聊的赶快归位，在网络闲逛、浏览新闻或是选购物品的赶快关掉网页，也有正好在QQ聊天的，不论是与工作有没有关系，因为是非难辩，都得统统停止，有时还怕纪委的人翻看聊天记录，最好是退出登录才是最安全的。在我即将退出QQ的时候，又看到一位同事发了一句话：“纪委的人在二楼”。

    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检查的准备，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与工作无关的东西，打开F盘上一篇还没有最后完成的汇报材料装作改写起来。

    才两三分钟的时间，纪委的人果真出现在门口，几个人先是在门口审视了几秒针就走开了。我还庆幸可能不会再来了。也许是有人发现了我桌子对面的位子空着，不过一分钟，五六个人同时冲进了我的办公室，带头的居然是县委常委、县纪委王书记。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好像是抓到了一条大鱼一样的快感，至少这趟没有白来，或者说因抓到了违纪的典型而立功。以前来检查一般都是底下的中层干部和工作人员一起来，这次居然是主帅出马，看来不抓点问题出来是不好收场了。

    “这是谁？”纪委王书记指着我对面的空位。我抬头说：“李娅”。

“是男还是女的？到哪里去了？”我没有多想就顺口回答：“是女的，她因为受到了处分就没有来上班。”“什么，受到处分就有意见、闹情绪，不来上班？”他一下子显得更加严肃。我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旁边那么多人听着，但一句错误的话出来，也许100句也无法补救了，可能是越解释越说不清楚……老婆经常骂我说话不假思索，经常只图快就口不择言，这下，果然闯大祸了。

    其实，我说的真是事实，但这种话只能意会，不能口诉，特别是在这种场合。李娅原来是单位的出纳，因为几年前的经济问题被扯了出来，负主要责任的原来单位主要领导被市检察院立案调查，李娅也被取保候审。现在她已经移交了所有的日常工作，每月只拿到600多元的生活费，对于上班么，想来么来一下，不来么就算，因为她手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工作任务，任何人都不会找她或者关注她来不来上班。在我所看到、听到的，其他单位被取保候审的人一般都不必按时上下班。我也以为这是合情合理或者说是很正常、应该的事，所以就随口说出了“她因为受到了处分就没来”这样的话。

    接下来，王书记又问：“她请假了没有。”我知道李娅肯定是没有请过假的，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少出问题，只能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

王书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把名字记起来”，说完，几个人带着胜利的果实扬长出去了。

他们走后，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肯定要惹麻烦了。赶快去向办公室黄主任汇报了这个事情，我只跟黄主任说了我说不知道李娅去了哪里，今天下午没来上班，她被记下了名字，没敢提到我还说过“她因为受到了处分，就没来”这样无用的话。

第二天一早，李娅和往常一样来上班了，我也和她说了昨天和事，同样也没敢提到我说过“她因为受到了处分，就没来”这样的话。因为对于她现在的处境，精神压力已经很大了，我不能再刺激她。否则也许她会认为我故意在害她。其实，我的心里很自责，同是在一个办公室多年的同事，我本想帮她说话，帮她开脱检查，却反倒成了捏弄人的把柄。

她听了我的话，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本来就在“取保候审”阶段，要是纪委再下个通报或处分，那真是雪上加霜了。唉，昨晚我一夜没睡好，甚至于要抽打自己嘴巴来吸取教训。要是我跪着求老天爷帮忙，纪委就能不追究此事，我愿意下跪磕头。只怪我当时只想着做好自己迎接检查的准备，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不来检查我，而是问起另外的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我没有反应过来。

李娅说得很对，其实这种问题本来是很好化解的，却被我把事情搞砸了。纪委的人不就问她到哪里去了么？我只要说是出去办事了，即使他们追根究底要问具体到哪里，办什么事。我只要说我也不清楚，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然后打电话给李娅，她又编造一个事情叫我回答，就一点疏漏也不会有。结果皆大欢喜。可我当时就偏偏脑子迟钝，没有反应过来。

李娅也急着去问办公室黄主任该怎样补救这个麻烦。黄主任说：“汤哥不是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请假没有么？你写一个昨天下午的请假条来，我签一下。一般纪委会在下通报或处分之前都会要求单位核实情况。到时只要说是已经在检查之前请过假就没事了。”谢天谢地，要是能有这样的结果最好，只要李娅没事，我也少了些自责。

几天以后，县纪委《关于中秋、国庆“双节”前开展明查暗访行动通报》的通报就通过电子政务系统向全县各部门通报了，其中对违反上班纪律这一项的人员中，就有这样一条：“县××局李娅，9月23日下午上班时间去向不明，也没有请假……请以上相关人员及单位，于9月29日下午5点以前把情况说明及处理结果报县纪委执法科”。

当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们都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心情有些沉重，毕竟被通报的人和我同在一个办公室，这件事情与我有着扯不掉的关系。

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子，我只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对她说：“李师，实在不好意思了，那天的事，真不是我故意那样说的，没想到他们会如此追根究底”。她虽然嘴上说：“没事，不怪你”。但这种误会和后果的确存在。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单位的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打电话叫我去她办公室。我知道肯定又是因我“失言”，给单位造成不良影响的事情。我赶忙第一时间去到刘书记办公室。

刘书记说了：“……这件事情不全怪你，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知道你老实，从不会编说假话，但是以后碰到这样的，还是要多个心眼，多想想再说，免得被通报或者问责，对单位和她本人都不好……有时，一个善意的谎言可以减少很多的麻烦”。

因为李娅之前已经被“取保候审”，所以没有人还会去刺激她，刘书记也没有找她谈话，只是安排办公室写个简单的“情况说明”，再编写一点“内部处理意见”，签字盖章交到县纪委，这件小事情就算解决了。

这几天，我总感觉背后有人说我木头脑袋，不会来事就算了，还不会说话，在同事之间不会相互“打掩护”，害得李娅被处分。我就有些想不通了，尽管我可能是情商不够、智商不足，但我从来老实本分。毕竟违反工作纪律的人不是我啊，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个道理应该懂得吧，怎么，别人犯了错误，好像受惩罚的人却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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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纪委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