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喽,淡淡的、,舒舒的冬日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麻溪田坝头。我喜欢冬天,冬天去山上放牛,是我们童年最乐趣无穷的事。
‘邓帅,邓帅,快点,快点出来,我们今天去钢架上放牛哇……’
“等到起哇,我带点玉麦花儿给你吃。”她探出头来,做个鬼脸,返回屋子。
哈哈,我就知道她答应很干脆,因为这几天一直很暖和,像三月小阳春,她巴不得跟我一起上山放牛呢。
邓红穿了一件用旧铺盖面子改做的牡丹花袄子,马尾巴高高扎起,一双眼睛清澈透明: “走快点儿嘛,都中午了,牛的肚子都饿扁了!”
走过碾子,就开始爬上坡,由于冬天山上光秃秃的,不担心牛糟蹋庄家,干脆把牛绳子一丢,跟在牛后头,边爬坡,边“吹牛”。
“邓帅,我考你一道题:为什么爬坡心头累,下坡脚杆软?”
“我不晓得,我只知道,爬坡累的时候,逮到牛尾巴跟着牛走就是了,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划破了湛蓝的天空,惊动了几只,在鸟窝休憩的鸟儿,扑刷刷飞离光秃秃的桠杈。
“喂,你看,上面有鸟窝,我们爬上去掏鸟蛋哇?”邓帅似乎发现新大陆似的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我。
“要爬你去爬,我今天穿的衣服,一个补丁都没有,划破了回去要挨打。”
“喔唷,谁不知道你爬树是“冠军”,万一有鸟蛋,你分多点,我少点就是了嘛”
听到平时有点抠的她这么一说,我立马来劲,跑过去,双手抱住树干,脚在地上一踮,猛力一跳,腿同时也夹住树干,像猴子似的往上串。几下就爬到树梢头。空荡荡的鸟窝里,连蛋壳壳都没看到。失望之时,突然看见前面悬崖边上有好多干了的山胡豆。
山胡豆是绕在树上的一种藤蔓上结的豆子,形状像皂角,但没皂角那么长。里面的豆米像篱笆豆形状,干了炒熟,香的很。
匆匆跑到廖家山梁梁上,扒开灌木丛,时不时碰到刺,划破我们的小脸和手背。为了山胡豆,顾不得疼痛,把山胡豆从树腾上摘下,当一粒粒豆豆胀鼓鼓地装满口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开始起风了,树叶沙沙地响,大树缝隙呜呜在哽咽。一棵失去了绿色的杉树,那纵横交错的鳞状树皮,像是一个沉默苍老的人脸,长满皱纹。心里开始害。
想赶紧回家,可是找不到牛的踪影,牛可是生产队的财产啊。呼呼北风夹着雪花,漫天飞舞。
突然,一只小松鼠“刷”地从我们身边串过,邓帅吓得一屁股坐在铺满发黄树叶的地上,哇哇大哭。我也吓得胆颤心惊,带着哭腔说“我求你别嚎了嘛,不要把野猪和老熊引来,把我们吃掉啊!”她立马止住哭声,抓起身边折断了的小竹杆小声说:“我脚杆软了,走不动了,咋整嘛?”我心里也怕到极点,在寒风飘雪中冷汗直冒。心里呐喊:妈啊,哥哥啊,天都黑了,你们咋不来帮着找牛啊,再不来我们会被野猪老熊吃了啊。
就在我们惊恐万分的时候,呼啸的雪风中夹杂着人声由远而近,定睛朝山下一看,一条“火龙”从山道往山上移动。家里人和生产队的人,一起上山来找我们啦。
漫长的雪夜,躺在温暖的被窝,我时不时起身坐起来,双手合十:菩萨啊,保佑牛儿吧,千万别让野猪老熊给吃掉啊。
第二天,推开家门,一股刺骨的雪风刺疼我的小脸,外面已是银装素裹,大地像盖了一层雪白的棉被。
我姐姐,邓帅的哥哥、妹妹、母亲,还有我们的小伙伴儿嘎子等等,一群人出发上山找牛啦,被大雪覆盖的山路溜滑无比,那时那景,本应该是我们快乐的天堂:堆雪人,抓麻雀,打雪仗,以及那银铃般的串串笑声。可是,我们笑不起来啊,牛不知去想,我们每个人的心堵得慌。
从碾子到大坪,那条熟悉的山道,像白色的带子,立冲冲向上延伸。树上的积雪掉落在我们身上,有时甚至钻进脖子里去,湿湿的、冷冷的。
我们十根手指插在雪地里,艰难地朝山上爬啊爬,终于到了大坪,邓帅高喊:“快来看,这里有一串脚印。”
“那是野狗脚印,牛脚印比这个大得多”邓帅哥哥像很有经验的老人,在叹气摇头。
走过大坪,山路不是很陡了,我拿着一根木棍,走在最前头。快要到钢架的时候,眼前一亮:两头牛可怜巴巴地站在钢架下面的凹地上,牛的背脊上,头上,盖着一层积雪。
“大家快来啊,快上来啊,牛在这里啊”我尖声叫着,不知是哭声,还是笑声,在雪域之巅回旋着,回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