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仕彬: 青衣江小河
那是一个正午。是正午，我去到它的身边,我去的时候完全是不由自主，仿佛一种迫切的声音牵住我的心,我无可抗拒,我走得是那么地急促，正如赶着去会见一位离散很久的亲人，一位给于我生命和爱和活力的亲人。 青衣江小河，一个充满启示意义的名字，一条世代流淌在川西南浅丘上的小河，一条可以照见我们自身奥秘的小河。这样一条小河，无论如何我们要守住，要保持它自由流淌的姿势，和那份唯一的清澈透明，这样一条小河，在一见之后，尤其是在它以温软的水濡湿我的眼睛和手和心灵之后，我便再也不会忘记。我知道，我不可能忘记。
其实，它已经不很象河的规模或样子了。确切说，它只能算是一条流溪。正因为这样，它对于我们，才更显出格外的重要和珍贵。就是在那风与石头之间，它始终坚韧地蜿蜒向前，尽管很细，但依旧清澈透明，依旧忍痛发出使我们不再迷路的泠泠之声……噢，青衣江小河。
那是一个正午。是正午。我去到它的身边。我去的时候完全是不由自主，仿佛一种迫切的声音牵住我的心。我无可抗拒。我走得是那么地急促，正如赶着去会见一位离散很久的亲人，一位给于我生命和爱和活力的亲人。
那时刻，在我的全部感觉和愿望里，什么都不复存在，唯有那声音，青衣江小河泠泠如唤的声音；唯有那流水，青衣江小河如生命之露的河水。
我走了很久。我觉得我走了很久。我终于走到它的身边。我见到它温软绵长的身子，并且，沐浴在它充满怜爱的明亮的目光里。我就那么贴近地站着，尽情领受那博大如抱的温馨与宁静。许许多多的词汇鱼一般从心头涌向咽喉，但是，我没有说一句话。那闪烁灵性的关辉告诉我，它深知我的全部心思，面对青衣江小河，我干裂的眼眶突然盈满泪水。
我走在青衣江小河堤上，缓缓沿着它流淌的方向。两岸的一切，包括那些乌黑的断墙，衰老的树和零乱的野草，顿时焕发出崭新的光彩，就连我自己笨重的身体也开始发光，并感到一中难得的自由和轻松。
太阳温暖明亮，不是在头顶，而是在我臂弯上。于是，在我心灵的旷野上，许许多多金子似的簧片发出灿烂的鸣响。我僵硬的四肢，萌生茂密蓬勃的水草。
在那里，我首次发现，我和周围的每一种事物与青衣江小河水，竟是那么地戚戚相关其买贯通，那么地和谐。我看见，我和很多的人游动在河水里，很多的树和鸟游动在河水里，宛如很多的音符游动在优美的深沉的曲子里……这时候，一束亮光，一束来自青衣江小河流水的亮光，猛然打开并照亮我心灵深处一扇关闭很久的窗子。
在那儿，一个婴孩以荷叶为舟，飘游在河面上。他的嘴唇轻轻开合，音乐和麦穗以及许多珍贵的东西就在河面和岸上生长出来。那嫩芽似的小手向河水叙述着蓬勃美妙的内心……那河面是那么地宽阔，仿佛我们一生一世都走不到边的母亲或爱人的怀抱，那河水是那么地深厚充沛，正如我们一生一世都享用不尽的母亲或爱人的泪水和爱。然而，那孩子还是背河而去，正如许多的人背河而去一样，我们究竟要走到哪里去呢？
青衣江小河河床是那么地开阔，而归流河水是那么地细弱，以至我们不沉静下来，便很难听到它如唤的流淌。为此，在我感到一些欣慰和喜悦的时候，也感到了悲伤，为青衣江小河，尤其是为我们自身。的确，很久以来，我们几乎忘却了对青衣江小河的关怀，也就是说，忘却了对我们自身生命的关怀，我们死在我们自己是哦哦里……青衣江小河流淌如唤，青衣江小河的启示事关重大，我们必须重新作出抉择。最后我坐下来，在青衣江小河怀抱的温暖中坐下来。
我突然感到疲倦得厉害，干渴得厉害，我大捧大捧地用河水灌溉喉咙和心灵，并反复洗涤污浊沉重的身子……河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意外地听到鱼的歌声，水草的歌声，我自己的歌声，湿润的河风沐浴我，如一个女孩子温软透明的手轻轻抚爱我的皮肤和灵魂。我清楚意识到，我是太干燥太孤独了，我渴望这抚爱是太久了……青衣江小河对于我们是太重要了，它自由流淌的姿势，它的清澈透明，包括它的名字。噢，青衣江小河……〈王仕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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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8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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