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儿子也上小学了。我是希望他什么都跟别人一样,还是他可以和别人不一样? 三十年过去了,我懂得的自然比那时多得太多。我知道和光同尘的好处,我知道木秀于林的结果……但同时,我还是认为,一个人与别人不一样,正是他成为他自己的关键点。如果一个人因为害怕被霸凌,被排挤,就要装得,或变得跟别人都一样,那是不是也很可悲呢? 德斯蒙德·多斯,他不能容忍同龄人都在保家卫国时,他在家中安坐,这跟当地所有年轻人一样,还有人为了体检不过关而自杀呢;可是,他向上帝承诺了不碰枪,不杀人,所以他在参军时说明,他不会使用武器,他只想要当个医疗兵,只救人不杀人。 但是军中的同袍无人理解这一点。他们觉得你要么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滚回家去,要不你就服从命令,拿起枪来。军人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么?然而多斯坚持他的信仰,同时还要留在军中——他还要求安息日不工作,当然这一点在钢锯岭失效了。 本来就觉得他瘦弱得像个玉米秆的同袍更不爽了。艰苦的训练难不倒多斯,在中士的暗示下,一群同舍夜里袭击了多斯,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中士抓住这事想劝多斯退伍。但多斯既不承认被人殴打,也不肯接受退伍的安排,宁愿带着满身伤痛,接受惩罚性的伙房工作。 所以多斯的伟大,不在于他日后从只有敌人没有伙伴的战场上独自救下了75名伤员(仍然不用武器!),而在于此时他的坚持。多斯身上有一种阿甘的味道,但他比阿甘更轴,或者说,更不惮于坚持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 从内心里,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别人不一样,他该有自己的独特喜好和专属才能,当然他也会有天生的弱项与后天的缺点。可是,经验告诉我,他不能太跟别人不一样,在主流认可的方向上,他不能背离得太远。否则,日子会比较难过。 另一方面,我连这种希望,都不想让它变成坚定的预设。我认同朱迪·哈里斯在《教养的迷思》中指出的:孩子社会人格的养成,不是在家庭中而是在操场上,所以父母对这一点起不到太大作用。就像那篇热文的标题《每对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园霸凌说NO》,我真的很疑惑父母能帮孩子挡掉成长道路上的多少风雨?或许非常明显的霸凌,家长能够与学校交涉,安抚孩子的情绪,但还有很多很多的小沟小坎,需要孩子自己去面对。 父母当然可以从大的方向做一些控制。比如我孩子当年跟许多孩子一样,都面临上小幼儿园还是大幼儿园的问题。我一位师姐坚持主张上大幼儿园,因为“大幼儿园可以让孩子尽早适应竞争的环境”。而我的看法是:如果可以晚一点,心智稍微成熟一点,再进入竞争的环境,是不是更好一点呢? 她又反驳说,幼儿园里,所有孩子的伤害能力都比较弱,而且幼儿的忘性大,所以幼儿园的竞争反而比小学里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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