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荒是低档行业,不起眼,但只要你肯干会钻,收入却不低,有的小收荒供子女读大学;中收荒在成都买现房,盘铺面;个别大收荒多处设点,十来个丘二帮忙收货,这是他的主业。另外,还在城吼头开ok厅,麻将馆,每天的工作就是驾起二手宝马巡回视察……别说蓝领,一般白领阶层想不到也做不到。
这年头,赚钱的行道都打挤,也就有竞争。小把把儿刘二在东郊停产的铆钉厂院内收纸板、塑料好几年,两口子勤奋,不请人,还要带个读小学的娃娃,从过秤到分类、发水,都自己干,只是装车要请人帮忙。听说整咯些钱,在老家街上买了房子,搞得风车斗转,但最近碰到麻烦。
一家从南路来的收荒匠搬到厂区那头,距刘家就三十米,没间隔,也收纸板。同行是冤家,卖石灰见不得卖灰面的,好在两家各有一个进出口,刘家靠大路,南路这家挨巷子,暂时相安无事。
也许是刚来不久,外加巷子口口有几步上坡,南路这家收货很少,一两个月都难装一车,对邻居影响不大。
刘二暗喜,但他眼浅皮薄,不具有闷声吃特供那种老练,一阵忙碌之后,总要伸起脑壳往这边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边也是一家三口,比起刘二他们整体要大几号:男的女的四十多点,娃娃十八九岁,壮实高大。他们有些羡慕矮小邻居的生意,对刘二洋稀咯的肢体语言也有觉察。
几天后,南路两爷子主动出击,站在巷口与大路的交叉点上,见倒卖纸板的就拦住游说,不晓得是不是加了价,还要帮小收荒推架架车三轮车上坡,没多久,他家那堆纸板也很快膨胀起来,渐变成小山。
刘二发觉不对,又听小收荒漏了点儿须子,心想,他娃新毛头儿,地皮子都没踩热,就这门搞,太不落教。于是,灌了点酒,风胀起,一个人跑到邻居门口叫板------
“哎,你娃咋个搞起得,不懂规矩嗦?在外头估倒拦车,还加价……”
“哪儿哦,乱说些。”
“不落教谨防挨黑打哈!”刘二向前逼近,满口酒气……
“你打脸上门,吓哪个?”南路娃娃火气旺,把他推开。
刘二一个趱趱,不服,又冲过来:”不是吓你娃,老子还要收拾你!”
伙子气慌咯,又一掌,刘二摔个坐犊,他老婆闻声赶来加入战阵,南路夫妇也来拉架……
刘二爬起来,指倒伙子:”你,你娃是对的等倒,明天中午……”,然后,骂骂咧咧地兵败回营。
南路老婆对着刘二背影说道:”我们这个娃娃毛得很,不好管,你惹他做啥子嘛……”,有点儿洗刷的意思。
第二天正午,没动静,南路这家想,又是轰刚,转身回屋准备吃饭。
忽然,外头传来响声,刘二那边开进一台货车,跳下十几个闲汉,拿起棒棒问:
”那个虾子在哪儿?”
刘二散烟,支个嘴,然后躲回屋。
拿棒棒的把南路家包围,为首那个沙喉咙扯兮兮地叫阵:”听说歪得很得嘛,咋个缩起乌龟脑壳不敢出来喃……”
伙子急了,顺手抓根棍棍儿冲出门应对,围攻者动作很菜鸟,但人多,经短暂交锋,伙子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
南路妈老汉儿尖叫着冲出门护住,也挨了两下……
见对方失去抵抗能力,从货车副驾驶位下来个瘦瘦的眼镜儿示意暂停,拖声卖气地甩出几句狠话:
“嘿嘿,盯倒认不倒哇?我就是xx帮,我就是黑社会,以后谙倒点哈,还想不想吃这碗饭哦……”
那家不敢回嘴,眼镜语气变得和缓,似乎还带点儿笑意,凑多近低声咕咙一阵……
伙子闷起,两个老的像鸡啄米直势点头。
之后,南路这家停止收货,不几天,搬走了。
据说那阵的行市,请人扎起,除头头外,见人一百,照脑壳点;事后还需办席宴客,大约要开销四五千,在0几年还是有些劲仗,成本不低。刘二这娃看起不咋个,为了刨食,学句港台腔:还是蛮拼的哦!
坊间评论,有说这家不落教,有说那家太欺人,也有说两家都不是东西,却避谈那伙行凶打人的滥眼儿,只轻描淡写地说刘二网网宽,那家懂不起,咋个不遭,其实,这才是更应该重视的章节。
隔多久,派出所来理抹,在坝坝头随便问了几句,结论是:房老板不该租给两家收荒匠,引起事端;走了一家,就不再提,抹平了事。
邻居陈幺舅有点儿一根筋,他也在偎堆堆,很纳闷,心想:莫非这就叫一山不容二虎?收破烂多大一荒堆,倒有点儿像山;不过喃,收荒匠浪孬,能够跟老虎打比?恐怕要差几十篾块儿----衙门头那些贪官才配这个封号哒;再说,眼镜儿那一伙恁霸道,难道不该理抹一哈,是不是哦?
他咕咙几句,无人搭理,婆娘又在那头嗨势喊,也没法,陈幺舅只好带着困惑与欠然,回屋收拾洗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