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亦如人间四时（三）

二木子

相离的人远隔千山万水，也要相见，若非那个中情缘由之恐怕无非如此执着，世上的烟雾本来就终日不散，笼罩在人间任何的角落，世人曾想冲破云霄，永结无情之游，然而不得。人要有一些诗性，诗性之说在于性情，在于境界，境界之高低在眼目，眼目之长短在视角，视角之同异在心情，心情之高下在性情，性情之远近在境界，由境界得于诗性。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往事不知多少，将来的事就更不可与人言说了，人的生命就像浮萍一般，不定那天一个巨浪凶涛就可将之覆灭，当下还为浮萍之时，实在为之要感到庆幸，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始金樽空对月”，大概就是如此吧，祖母走时也未曾多作交待，只说如果过去住不惯的话还是要回来和我同住，不管她在哪里希望她都能食能寝就好了，那些日子里，就剩了我一个人，母亲虽和我同在一个城市，但那时她已作嫁他人，这些年她含辛茹苦供我求学，耗尽身家不说，已榨干了她的人生，唯一的希望也都在我身上，只是我未敬孝道，反而为她增添了太多忧愁。母亲很少会来我的住处，除非实在有事的话不然也就是互通电话，我是生性凉薄之人，很少主动与联系，她也常常责备我，其实我内心不是不想联系，这么多年面对那空静的山村，记得小时候有几年还没通电，挨家挨户都是用煤油灯，连现在用的蜡烛在那时也算是奢侈品，夜晚降临的时候尽眼之下都是一点一点的星子，像极了萤火虫，时而微弱，时而通亮，随着夜风在摇曳着火光的姿态，那些星子就是农村人的夜景，它没有城市的霓虹，没有莺歌燕舞的跳跃，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含蓄，那时候一家人常常坐在庭坝打扇驱蚊说家长里短，我们当地人叫做“龙门阵”。记得我母亲那时每天下午差不多太阳落山之时，都会去山坡割几把苦蒿和杂草，点燃后就有浓浓的烟雾，举着满屋子走上一圈，那些蚊虫蛇鼠经受不住这呛鼻的味道自然逃之夭夭了。常在这寂静的山谷里无人话桑麻，长空以对，不得善识，时日久长然性情为之薄凉了。
月光一点点浮落在半空，勾起我的思念，住所门前有个宽敞的坝子，夜晚闲坐于摇椅，一杯清茶，一卷诗书，高挂的明月和我共飨这沉静的夜，带走我的思念和我的孤独，我的创作灵感大都来自于那个时候，想来是恬静至极，心旷神怡，每每思之犹觉味浓饭香，人生得此闲情旷乎荣华哉？
人独处久了就难免于幻想，那些醉生梦死的日子已经过去，哪天可能还要回来再次重逢，这次的离别总是为下次的相逢做着准备，我把这些情愫藏得好好的，只等有一天能有一人来将之重新拾起，到那时纵有千山万水我亦之找寻。在这恬淡得时光里，命运给我安排了她，她得到来解了寂寞也失了皈依，也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我便再一次堕入情劫，友人笑谈我是为情所生之人，滥情于这世上却胜于滥情之人，钟情于期期女子却常而不得善终，多爱于世上的女子深情不负君之托而默然失去，转而再临江孤独靠岸。也许这样的境况不止这一次，我的整个人生也就被曾经那些所遇的青衣而搅乱了初衷，直至人生余光都变得将暮未暮了。
她不是一个人，她不是同一个时间来到，她也不是同样的离开，纵有千般万般深情，亦负了春光照我小窗，斜阳淡尽我的清晨，送我一卷求思，引我在午后变得躁动，黄昏突然阴沉，夕阳为之逃亡，阳光也去躲藏，出了轮明月来笑我春心方渡，渡不尽天涯人，伴我左右时而饮酒，时而疯闹，时而沉来时而起，简直就是五脏碎裂无以复加。那杯苦涩的茶和那卷难读的诗书被我生生地咀嚼进了肚子里去，再饮一杯杜康的酒，再喝一碗孟婆的汤，不是要灌醉永不醒来，便是要忘尽再赴轮回，总之要有一条路来走，双脚行于我足，岂不闻花前月下我亦无憾也。


心不是心，物不是物，此心不同彼心，此时不同彼时，不言来生，不尽前世，不敢今朝，金刚经云：“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