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生——为纪念母亲 作者 山里影人

大石

《邛崃经纬》文章选贴

五月生

——为纪念母亲

山里影人

    前几年学校组织教师春游，我曾经拍摄过一组桐子花开的图片，还写过一篇《暮春是桐子花开的季节》,现在已经是暮秋了，但我又突然想起五月，因为五月是桐子花开的季节，我的生日也是五月。

    桐子树是一种很平常的经济类树种，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桐油的替代产品已经很多，桐子树的经济价值也几乎没了，原来在我的家乡很常见，现在已经变得很稀少了。在我家屋后还有一棵，几年前回去看到它，忽然觉的它是那么的矮小，树干歪斜着，枝叶稀拉拉的也没有多少，显得无精打采。这和我记忆中有多大的差别呀。在我的记忆里，这棵树又高又大，枝干挺拔，心形的叶子又绿又密，远看如一座小山。

记忆中，桐子花不同于其它植物，先发芽后开花，当暮春的阳光洒满枝头的时，满树繁花开得雪白雪白，整棵树仿佛穿着白裙的仙子。桐子花苞在两个星期内迅速长满树枝，接着满树白花簇簇，当桐子花开满枝头时已是初夏，满山白花如雪，当漫山遍野的桐子花把满山的浓绿覆盖时，尤如漫山的雪花，于是我终于晓得为什么人们会把桐子花叫五月雪了。

     五月一到，简陋的老屋会被映照得明丽一片，也被浓郁的花香包围，劳累了一天的母亲总是蹲在地上，把年幼的我揽在怀里，慈祥的脸上满是甜蜜，指给我看那满树绚美的花儿，一遍遍告诉我，我也是五月出生的 ，桐子花是我的花。此时的我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歪着小脑袋，瞅瞅桐子花，又瞅瞅母亲，似懂非懂地扭头将脸紧紧地贴在母亲脸上。因为母亲的话我可能不懂，她的爱我却是完全知道的。

    天气一天天地热起来。桐子花的花期很长，大概有近一个月时间。我在桐子树下无忧无虑地玩耍，在哥哥和小伙伴的带领下、跳到家门前的小溪里洗澡、和小伙伴做游戏、拣拾落地的花儿摆在一起当钱使，过家家买东西。忙碌的母亲在完成了生产队的任务后，就在桐子树下忙忙碌碌，洗衣打扫、挑水做饭、喂鸡喂猪。在我的记忆中，母亲身材丰满健硕，红润的脸庞时常汗津津的，头发常常是挽成一个发髻，劳动时在脑后甩来甩去，显露出一种活泼健康的美。有时我妈妈还经常挎着一个药箱出去，但她不是赤脚医生，后来才知道她是乡村接生员（类似于现在的助产士），在我的家乡有很多同龄人或者比我小十多岁的大多是我妈妈接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直到妈妈60多岁了，随着医疗条件的改善，也是我们几兄妹都不愿意再看到妈妈为这些新生命而劳累，才劝她放弃的，我们看到她一次又一次地为新生命担忧，一次次心里的煎熬，使她的脸上起了一道道的皱纹，也化成了我内心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痕，说实在的那时候只觉得我妈妈的背影，尤其是挎着药箱的背影非常干练、利落，并没有其它什么更美好的寓意。

    现在妈妈年近八旬，耳朵已经失聪，但非常健谈，她总想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所以老爸总说妈妈是话篓子。想起儿时的夜晚，尤其是五月的夜晚，忙完了所有家务以后，已经星星满天，妈妈就会从屋里抬出简陋的长条凳，搂了我和弟弟妹妹坐在上面。她手里摇着一把大扇子，透过桐子树浓浓的黑影，指给我们看星星，绘声绘色地讲一些乡村的故事，她讲了一遍又一遍，一晚又一晚，而我们也总是听不够。寂静的夜色中，她的嗓音是那么甜美清晰，就跟明亮的星光一样，在我的心上划出了深深的印迹。时而，这声音戛然而止，扇子突然跌落在地，她双手扬起“啪”的一声，一只想咬她孩子的蚊子随即被消灭。我在她的故事里出神的想象着，仿佛看到美丽的桐子仙子也垂下头瞧着母亲，被她的故事迷住了，喷吐出幽香的气息。

   蓦然想起唐人诗句中所描述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桐子花竟然在一夜绽放后的景象也同千万树梨花绽放一般，漫山遍野如白雪漫山。远看白色花瓣如雪似霜，近看白色的花瓣内侧还浸润着丝丝血红的颜色，红色如火如荼，纯洁无暇中彰显着热情火辣，洁白素雅中又蕴藏着落落大方。我现在也是知天命之年了，在我的心里桐子花不仅是我的花朵，更是母亲的花朵。那缎子般的花瓣，包裹着金子般的花蕊，热情又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