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6日“环卫工人节”专题——加拿大的垃圾工和垃圾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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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环卫工人节”专题——

加拿大的垃圾工和垃圾工会

10月26日是中国的“环卫工人节”，上个月北京“青年力网”刊登了一篇题为《加拿大教育——几分优几分劣》的文章，署名作者据说“深圳长大，在加拿大留学”，在文章中充满感情地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是人人敬仰的、拿着高薪的工程师、大学教授、企业高管、牙科医生等等，但到了加拿大以后，他们却被迫沦为了垃圾工、清洁工、洗碗工、保安、工人等等社会最底层”。

稍稍熟悉加拿大社会常态的人会立即指出，这位自称“在加拿大留学”的作者并不真正了解加拿大职场和社会百态，以至于用中国人习惯的逻辑，曲解了加拿大的社会分工和职业等级。

加拿大是著名的“蓝领天堂”，蓝领工、重体力工绝非“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相反却有许多人是收入丰厚、福利优越、工作稳定，社会地位崇高的“金饭碗”，作为资源大国，加拿大高薪专业岗位密集的软木业、石油采矿业、渔业……蓝领高薪工人的比例都非常高，甚至个别岗位几乎是高级蓝领包打天下，而年年入选“15大高薪工种”的消防队员，也是货真价实的蓝领工。

当然，“蓝领天堂”也并不意味着只要是个蓝领就是高薪、高福利、高地位，加拿大是个什么都讲证书、资格的社会，所谓高级蓝领，除了个别高危险、重体力工种（比如季节性的渔船工、北极圈里采矿点工作的工人），一般指拥有一技之长、具备一定不可替代性，被正式长期合同聘用，并加入了某个专业工会的工人。

2009年多伦多垃圾工“臭遍全城”大罢工后的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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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多伦多垃圾临时堆放地。除非特殊情况，垃圾是不会堆放露天的。

拥有一技之长和具备不可替代性，就意味着雇主不可能用临时性的、价格低廉的临时工或实习生替代你，即便要替代，也只能从那些具备和你同样技能、资格的求职者中遴选——而这即意味着换掉你不可能令劳动力成本有所节约；被正式长期合同聘用，则意味着享有较普通劳动者更多的福利和保障；加入某个工会，则意味着是“有组织的人”，雇主不敢随便拿你怎么样。

而加拿大的垃圾工恰好同时具备这三大特点。

首先，他们是要凭证上岗的。正式的垃圾工属于市政公务员体系，所以必须经过市政公务员的培训和选拔考试才能上岗，加拿大的公务员考试虽不像中国那样“可怕”，但也是非常严格的，能过这一关足以证明您具备体力、脑力、语言、适应力等多方面专长，是一名不容小觑的“专业人才”，且您的替补也必然需要通过完全一样的培训、选拔程序，很显然是绝不会比您更“便宜”的。

其次，加拿大公务员最大的特点，就是工资不算特别高但十分稳定且定期增加，福利和社会保障极为优厚，合同长期固定且非过错情况下原则上不会解雇，而环卫工既然属于公务员，自然也就享有上述全部待遇，且较一般基层公务员收入还略高（因为是户外工种）。

第三，所有正式垃圾工都隶属于加拿大公共雇员工会（CUPE），一般来说会和其它市政户外工种（如园林工、电线工）编在一起，且人数占绝对优势（如加拿大最大城市多伦多，户外工人被编入CUPE第416分会，这个分会总人数为6000多，其中清洁工占六成左右），人数多且集中，就意味着拥有在分会内最大的发言权、号召力，和强大的社会行动力。

加拿大是联邦制国家，俗称“三级政府”（联邦、省、市镇），各司其职，环卫工作是市政范畴，因此垃圾工也属于市政府管辖，并作为公务员归为市府雇员范畴。不同的市镇对垃圾工的管理架构并不相同，有的划归公园局管辖，公园局-教育委员会和市议会并列，有的则直接在市政府下设一个部门。

垃圾工的工作高度自动化：大多数市镇都会领用市政府专门免费下发的分类垃圾桶，通常有3个（黑桶装生活垃圾，绿桶装花园垃圾，蓝桶装可回收垃圾），有的城镇有4个甚至5个（再分出厨余垃圾和电子垃圾），也有的只有两个甚至一个。每周垃圾工会开着全自动垃圾车挨家挨户收垃圾，这种垃圾车有大、小两种提升装置，大的用于提起公寓等公共住宅的大垃圾桶，倒进车斗再放回原地，小的用于提起独立屋的小垃圾桶。

加拿大大多数城镇是以独立屋、半独立屋住宅为主，因此挨家挨户收垃圾是常态。垃圾车设计巧妙，可以自装自卸，不装卸时全封闭，几乎闻不到异味。前一代垃圾车只能提升大垃圾箱，小垃圾桶要人工倾倒，因此垃圾车上标配一名车长、两名装卸工，如今各城市都普及了全自动垃圾车和配套的垃圾箱，装卸工已无用武之地，但因为工会坚持“维护就业权”，所以每辆垃圾车的标配仍然是3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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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温哥华的垃圾车在作业，已实现了全自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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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加拿大垃圾工的待遇好士气高，是如假包换的公务员

传统上垃圾工每周户外工作的时间是3天，每天收一种颜色的垃圾箱（以此类推箱多则工作时间多，箱少则少，但实际上箱多的市镇一次会收两种），但近年来由于工会的强势，许多大城市都把收垃圾的间隔从一周改到两周，每周的户外工作时间更压缩到只有一天。

如卑诗省大温哥华地区的素里市，原先是每周二收黑、绿桶，周三收蓝桶，自2015年起改为单周周二收黑桶，双周周二收绿、蓝桶，这样垃圾工每周只需户外工作一天，代价则是厨余垃圾要两周才能收一次，盛夏时分蛆虫滋生，十分难堪，黑桶回收日的晚上，居民在户外拿洗车浇花园的水枪冲刷黑桶，是常见的一景。

前面说了，垃圾工是公务员，加拿大公务员的特点是收入不算特别高但稳定提升，福利待遇丰厚，那么垃圾工的工资是什么标准？

2013年加拿大《麦克琳》杂志显示，全加拿大垃圾工平均年收入为55407加元，高于同年加拿大平均人收入（47200加元）一大截，且越是大城市收入越高。加拿大各省的最低工资标准在10.25-17.50加元/小时之间，而垃圾工最低时薪就高达30加元以上，绝大多数正式垃圾工的收入都在40-45加元以上。

因为既是“吃皇粮的”又是工会骨干，垃圾工所属的CUPE各分会在加拿大大城市里是著名的“特别能战斗”，他们还专门找盛夏7月，垃圾最容易发臭的时候搞大罢工，给政府施加压力。

多伦多的CUPE416分会在2003年和2009年搞过两次号称“臭遍全城”、持续几乎整个暑假的大罢工，不但不收垃圾，还专门设立纠察线不许居民开车去户外垃圾站倒垃圾，或“开恩”只许手提、不许车载。这种行为让垃圾工收入大增、劳动强度大减，却得罪了市民，2011年多伦多“加勒比风情节”他们故技重施，就遭到市民自发抵制。

2012年“粗线条”的性格市长罗布·福特以“上台后会好好修理他们”的口号被市民选上台，上台后就履行诺言，将多伦多央街以东所有垃圾都外包给商业垃圾公司，并扬言最终会逐步普及全城。由于福特雷厉风行，此后4年CUPE分会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福特在其它问题上栽了跟头，先是被停职，后来又不幸患了癌症，未能连选连任（已于2016年去世），结果剩下的半个多伦多仍是老一套，结果2016年夏天，久违的CUPE“416罢工”又上街了——只是这次他们只能“臭半城”。

其它地方虽没这么夸张，但类似的问题也存在。温哥华的CUPE户外工人分会几年前曾特意选在温哥华国际烟花节时罢工，想让举办地——风景如画的英吉利湾海滩变成垃圾场，给市政府施压，被激怒的一些当地民间组织自发去海滩义务搜集垃圾，结果几度与“攻人纠查”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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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加拿大市镇免费发到各家住户（指独立屋住户）的垃圾分类箱，分三种颜色

时代在进步，市民的抱怨也不容小觑，如今在加拿大，敢于像福特市长那样大刀阔斧的市镇固然不多，但许多市镇也尝试做一些改革，如缩减正式垃圾工编制，以临时工顶替，有些市镇临时垃圾工的占比已超过50%。

这些临时垃圾工没有正式编制，没有附加的员工福利，也不是工会成员，干一小时就拿一小时薪水，不满意随时可结清欠薪走人、雇佣更多临时工一方面可以刺激正式垃圾工“多干少闹”，另一方面也可灵活应对不同季节、时段的需要（如夏季或有特殊大型活动时需要很多垃圾工，而平时则不需要养太多人）。

这些临时工和正式工相比，“净工资”其实相差无几，按小时计算也是30-40加元，但“干好就干，干不好就走人”、“需要就干不需要下次请早”的模式相对灵活，且不受工会牵制（工会只收正式工），许多市府和社区都比较欢迎，而CUPE工会方面则十分恼火，已在好几个省试图推动立法，限制所在市镇“擅自使用临时工”了。

回到开头那篇文章——其实中国移民真没几个能干上正式垃圾工的：虽然要证书、培训，但毕竟这是个不需要高文凭就能当上公务员、捧上金饭碗的工作，而在这种“拼学历优势弱化”的领域，初来乍到的中国新移民实在是没任何优势可言。

中国蓝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