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归来杂感之四——猴桥断想
滇西有好几个通往缅甸的口岸,如陇川的章凤,瑞丽的姐告和畹町,我都没见到如猴桥那样上千辆重型货车排队等候过关。
我一直想去猴桥,除了它是史迪威公路的北线,令人神往外。从缅甸野人山九死一生的第200师残部和戴安澜将军遗骸就是从猴桥附近入境撤回昆明。
抗日县长张问德在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向临时县务委员会的报告中说,第5军之200师及军野补团由红蚌河进入国境,蛮允由许本和,太平街由刘金生,新城由刀保图供应军粮后,经由丝光坪,新歧寨,古永,麻栗坝,明光,桥头街东渡怒江。军粮由河西乡,中和乡,古永乡,明光乡,凤瑞乡供应。这些乡镇我大部去过,去密支那那天我们还在古永补充了饮用水。
出猴桥不远便是槟榔江,中午我们在槟榔江边一家小餐馆用餐。我站在江边,看着清咧的江水在乱石河床上翻腾南去,在下游与盈江会合。当年第200师就是沿槟榔江西岸撤回国,在古永附近下了高黎贡山进入腾冲境内。腾冲的乡亲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沿途乡镇为他们补充粮食,使官兵们恢复体力再越高黎贡山,横渡怒江,撤回昆明。
望着槟榔江西岸高耸的群山,仿佛看到那支威震昆仑关的雄师,如今衣衫褛褴,军容不整,但两年后他们重返滇西,又成了龙陵会战的钢铁劲旅。
那期间,除了200师,还有其他番号的溃兵经腾龙路来到腾冲。腾冲父老在公路边广设茶水站,食宿站,以最大热忱抚慰惨败而归的军人,并恳求他们留下保卫腾冲。
除了过境的溃兵,本来县内还有一个护路营,如果他们布防龙川江,烧掉腾龙桥,日本兵不会那么轻松占领腾冲。可惜龙专员带走了几十驮的宝石和护路营,把腾冲百姓丢给了日本人。只几天,退休的老县长和一群年迈的读书人就在江苴街树起了抗战县政府的大旗,用行动告诉惶恐不安的百姓,县政府在,中国还在,全国还在扺抗呢。
猴桥附近生活着傈僳族,他们以狩猎为生,据说这一带多猴,傈僳族虽然也猎猴,但家家户户都以猴头为灵物以避邪,所以名为猴桥。
出了猴桥,经过一个叫黑泥塘的村落,这是史迪威公路出境前的最后一处中国村寨,再往前就看不见五星红旗,那是已经进入缅甸境内。
据地方史家们据典籍考证,原来云南是与印度接壤的,所有从蜀地来的丝绸之路叫蜀身毒(印度)道,只是近代几次事件后那一大片土地才划属缅甸。
这一段史迪威公路是沿高黎贡山脊而行的,有些路段经改造,但基本是老公路走向。这条公路伴随驻印军的节节推进而建造的,中美两军的工兵再加上数万中缅边民,冒着日军炮火,边战边筑,在战火中以神奇的速度在热带雨林的山脊上筑成一条国际通道,被同盟国叹为奇迹。
槟榔江岸边,山风强劲,林涛阵阵,侧耳细听,仿佛有远征军士兵沉重的脚步声,正如远征军诗人穆旦吟诵的,风还吹着,密密的细雨依然下着,没有人知道,历史曾从这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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