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
作者/雨过江南
今天是教师节，谨以此文献给此生最爱的老师—兰秀德：祝老师节日快乐！
小学三年级那年转学到白鹤乡中心小学：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老师让一向不苟言笑的我更加沉默了。即使课堂上您的提问，答案我都清楚，可胆怯的我从来不主动举手发言。慈爱的您一次次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我，我一次次回避您的眼神，低下头喃喃自语：老师没看见我，老师没看见我…慢慢地，我从您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看到了不满。
那天您布置家庭作业：让全班同学熟背《八角楼上》《邓妈妈补睡衣》。我当天晚上就能流利地背诵了，可是每每课余时间到小组长那里去背诵检验时，总有喜欢热闹的同学在那儿围着、挤着，看他们结结巴巴抓耳挠腮的模样，骄傲的我干脆回到了座位，心里想着：反正我听老师的话，已经熟记在心，也不必非要得到小组长的认可。
可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上，我们这些被小组长记名为：没有完成家庭作业的同学全被点名罚站在黑板前，呼啦啦站了二十几个，老师您一个个挨着点名，让同学背诵，那些同学原本就没有熟背，现在更是紧张慌乱有上句没下句，憋得满脸通红也没完整的一段…您气得脸上山雨欲来，乌云密布！
在村上小学一直很优秀的我站在人群里其实蛮委屈的，看到您被同学气成这番模样，没来由的，心里竟然涌起一丝心疼，我想安慰您，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我勇敢地抬起头，坚定地望着您，那一刻我第一次懂得了—心有灵犀。您好像读懂了我的眼神，示意我站出来背诵课文。
我用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的语调，充满情感的声音，流利地背诵完两篇课文，您的眼神从开始的不屑变成意外，又从意外变成欣赏；您的脸色由阴转晴，嘴角上扬，慢慢露出了笑脸…看见您笑了，小小的我如释重负，心里也乐开了花。
从那以后，您对我是刮目相看，您没有任何理由就任命我为班长；也没有和谁商量就让我任职年级大队长。每一篇新的课文您都会让我用普通话为同学们朗诵一遍；我的每一篇作文您都在课堂上念给同学们听；您还让我选几本书写工整的家庭作业作为范本让外校同年级的学生传看观摩…有时对外公开课，您还让我单独主持，您和那些听课的老师坐在一起，偶尔起身协助我一下,课后引来老师们的一阵阵赞叹，您在旁边总是笑靥如花。
6.1儿童节之前班上选角参加节目排练，那时的我四肢粗短，发如枯草，人又黑又瘦，甚是丑陋，音乐老师就是闭上眼睛瞎摸一个，也轮不到我！也不知您是不是太爱我的缘故，得知我喜欢表演后，硬是把我塞给了音乐老师。因为老师要求表演一定要穿裙子，那天放学，我兴匆匆地跑回家要妈妈买新裙子。为了家人生计，整日在田地里忙碌，忙得晕头转向蓬头垢面的妈妈，没好气地就回了两字：没钱！失望的我坐在屋檐下，泪流满面，大哥二姐赶快来安慰我说：“妹妹别哭，明天我们就到河坝里捡石头，卖给灰窑老板，攒钱给你买裙子。”得到哥哥姐姐的承诺，我破涕为笑。半月之后，大哥二姐把新裙子展现在我眼前，我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左顾右盼…以前的我一直是穿二姐三姐她们穿过的旧衣服，今天穿上新裙子感觉自己还是挺好看的嘛。从那一刻起，我无可救药爱上了裙装，长大成人后，一年四季各式各样的美裙伴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您如此宠爱我，我当然也没让您失望，在您的谆谆教诲下，我分清了的、地、得的应用，我学会了正确使用标点符号（而这些知识，我受益无穷：我曾经给寒假作业的编辑去信纠正他们的错误；也曾经给强生公司去信纠正他们的错字；还给昆山AB集团去信指正他们产品说明书上的错字；这些年还用您交给我的知识辅导女儿的作业，女儿的日记也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本在课堂上与同学分享，当然那都是后话。）我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每张成绩单上都是红红的100。
那次期末考试，您公布成绩，我的语文只有99分，我无法相信，继而伤心流泪，您解释说：“期末考试的卷子，应教育局要求：学校之间统一封卷调换批改，当时我们都在一个教室，其中一名老师忽然连声惊叹：这篇作文写得太好了！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孩子竟然写得如此生动形象，没有一个错字，连标点符号都没错一个，我要给她满分。我们都涌到她的面前，好奇是怎样的一篇作文。当然了，我一眼就看出是你写的，心里是满满的得意，可是我还是给那位老师建议：孩子毕竟还小，满分作文会不会让她骄傲？不管怎样给她扣一分吧，所以你的语文成绩才99分。”听到您的解释，我的眼泪才戛然而止。
您对我的宠爱从来没有停止过：那年冬天，我的手上长满冻疮，又红又肿，还破皮流血、流脓，您特意买来冻疮药，每天早上帮我抹上，放学之后再抹一遍，在您的细心呵护下，春天都还没来，我手上的冻疮就奇迹般痊愈了。（每年冬天看到手背上那浅浅的冻疮疤痕，我就想起您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冷的小手，用棉花轻轻地为我拭去脓血，小心翼翼地为我涂上药膏的画面，您眼里满满的全是关爱与疼惜。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兰老师，您真好！您知道我有多爱您吗？像爱妈妈一样爱你）
因为喜欢您，因为爱您，所以总想和您在一起。清晨上学的时候，我在山脚下等您，和您一起爬山到学校；放学的时候，我陪您一直走到青石桥涉水过河回家，无论冬夏！因为只要看着您，听您说话，我就无比的快乐与幸福。（本来下山在乡镇上的渡口乘船过河是回家最近的路）
那年选三好生代表到县教育局开交流会，每个乡镇小学中学只有一个名额：很荣幸，我被您极力推荐为—白鹤乡小学部唯一的三好生代表，携手初中部三好生代表一起赴教育局，参加“县三好生代表交流会”，整整三天，县领导、教育局领导、老师代表、学生代表讲些什么，我们都没记着，唯一记住的是：每天餐桌上那丰盛的美食！鸡鸭鱼肉，各式点心，琳琅满目……在那个粮食都不够吃的年代，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看花了眼睛，吃坏了肚子！是啊，不是有句名言：人生苦短，唯美食不能辜负吗？（多年以后，当年那个中学三好生代表，如今已是华西大学教授的辉哥和同事到我们店里用餐，与我巧遇，忆起往昔，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没印象了，就记得有好多好吃的！现在想想：其实我们的政府还是蛮有心的，在那个三餐不继，缺衣少食的年代，还有什么物质上的奖励能比得过这丰盛的美食？还有什么样的犒赏能让这些饥肠辘辘的优秀少年终身难忘？）
亲爱的兰老师，您不仅爱我，您也爱每一个同学。您看到有同学没回家吃午饭，总会买一个馒头给他；您看到同学的衣服破了，特意买来针线帮他缝好；您得知同学感冒了，赶快把自己办公室的药给同学送来；您看到有同学没来上课，放学之后即使踩着泥泞的山路也要到同学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一个同学长期满身污垢，您突发奇想让他任职卫生委员，每个礼拜一检查卫生。从今以后，这个同学再也不邋遢了！我们都感觉很奇怪，后来一问之下才弄明白：原来他只有一套新衣服，以前再脏都不愿意脱下来换洗，现在因为是卫生委员，要在同学们面前起带头作用，所以每个礼拜六回家一定会脱下来洗干净，礼拜一的时候再穿上来上课，这样他就有自信检查全班同学的卫生状况了。不得不说：老师您这招真灵！
您总是把家里的画报、糖果、饼干带到教室，发给稍有进步的同学。那时农村的孩子做梦都没梦见过这些零食，为了得到这些奖励，都拼了命地表现：于是我们的教室是全校最干净的；于是我们的书桌是全校最整齐的；于是我们的窗户是全校最亮的；于是我们班墙上的奖状是贴得最多的！您喜欢给我们讲故事、讲笑话、讲您年少时的趣闻轶事！我还记得您在课堂上笑着说：您初中时和同学奉老师之命，在西桥上设卡拦住赶集的农民伯伯婶婶，强迫她们背诵语录，否则不准进城，急得那些不识字的大爷大娘直跳脚！当然了，善良的您总会包庇大爷大娘，教他们装模作样念两句，就让他们进城去了。憨厚淳朴的大爷大娘一边急着往城里赶，一边念念有词：总算过关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听到这里，同学们哈哈大笑。这样的您，同学们都好喜欢！您讲台上的抽屉里，时不时总有不明飞来物：有花生、有大枣、有咸鸭蛋、有红薯、有柿饼……您总会用一个麻袋装起来储存好，等到开班会的那天，您像圣诞老人一样扛着袋子给同学们分发礼物，一时间教室里像过节一样，充满了欢声笑语。
同学们知道您喜欢鲜花，于是在春天，我们会到山上采好多的杜鹃花送到您的办公室；在夏天，我们会到后山沟里剪一大捧金银花、栀子花放在您的讲台上；在秋天，我们会在自家屋前折上几支桂花插在您的窗台；在冬天，我们会溜到花果山偷几束腊梅塞到您手上。课堂上，您开心地说：“感谢同学们的爱心，以前我老是失眠，现在闻着这些花香，不用数12345678……就能酣然入梦了！”
那天您没来上课，同学们就像找不着妈妈的孩子，急得团团转，纷纷跑到办公室去打听消息。确定是您生病了，同学们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回到教室：我们伟大而又慈爱的兰老师；我们像天使一样聪明美丽的兰老师怎么会生病呢？一连几天，同学们唉声叹气：
怎么办啊？兰老师不来，我们哪有心思上课啊？
兰老师明天会好吧？兰老师明天一定会回来的！
不行，我好想兰老师哦，我要去看兰老师！……同学们七嘴八舌，场面一时失控，有几个女同学都哭起来了。
没办法，已经无法正常上课了，数学老师找校长商量后回来告诉我们：别吵了，明天早晨9点，大家在西桥上集合，我带您们去看望您们的班主任！话音未落，教室里一片欢腾！
那天同学们从四面八方聚拢在西桥，有的带着清晨从母鸡窝里摸出的鸡蛋；有的抱着昨晚从蜂窝里掏的蜂蜜；有的背着一篓红薯；有的扛着几根甘蔗；有的提着一篮花生；有的抬着几个柚子……而我书包里则揣着妈妈珍藏已久的两袋白糖。我们一行几十个小屁孩在数学老师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往县城兴贤街—您家的方向走去，一路引来不少围观。是啊，我们这些朴实天真的农村孩子好多都没逛过县城，沿途也有好多没见过的新鲜稀奇的玩意，叽叽喳喳、东张西望、甚是壮观，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终于来到了您家，推开虚掩的大门，同学们像潮水一样涌进院子，激动地呼唤：兰老师，兰老师，兰老师……卧室里的您听到声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来到院子：看到这么多的学生，看到学生们一双双关切的眼神，您眼泪夺眶而出，您开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到多日不见的您，我们本来好激动，好开心，每个同学的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可是看到您泪水潸然，看到您哽咽不语，同学们都懵了，一着急竟也泪如泉涌，您俯身抱着近前的几个同学也泣不成声……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您哭泣，我知道那是喜悦与感动的泪水！
第二天早上，您竟然回校给我们上课了。您说：同学们就是我最好最好的良药！因为有您们，老师再也不会生病了！同学们热烈地拍着巴掌，小手拍疼了，也浑然不觉。知道您身体还没有康复，课堂上连最调皮的男生都安静了，同学们好像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懂事的孩子。
因为之前响应国家号召：开荒造田，白鹤山上一片荒芜，山坡上全是黄土与荒草。每年春天，您都带着全班同学一起植树，在学校周围的山上种满了一棵棵松树，您还带着同学们在山下竹溪湖大路两旁栽了不少的树苗。多年以后我重游白鹤山，再逛竹溪湖时：看着马路两旁迎风招展的大树，望着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森林，心里总有几分自豪感。我总会对着大树嘀咕：嘿！伙计，又长高了？还认识我吗？还记得当年老师带着我们冒着酷暑给你浇水的情景吗？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我们已经分别多年。那年在县城南门外与您相遇，您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询问我的近况，得知我从初二那年开始，因为迷恋琼瑶阿姨的小说，导致严重偏科而没有考上师范学校时，您疾首痛心，唏嘘不已，不停地责问我：你就不能复读再重新考一次？你就不能复读重新再考一次？？面对您的责问，我泪如雨下，惭愧不安！记忆中，这是我第二次看见您哭泣，我知道，那是心疼与惋惜的泪水！对不起，亲爱的兰老师，我让你失望了…
因为有负您及亲友对我的期望，自卑的我决定远走他乡。我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飘零，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城市，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我历届的班主任都以为，将来的我要不是某报社的记者，就一定会是某杂志的编辑！可是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我，却从来没有脚踏实地、认真努力的坚持干好一件事！为了改变女儿的生活环境，为了改善老家父母的窘迫，我在疲于奔命的路上越走越远，早已把儿时的梦想抛到了九霄云外。有时忽发雅兴，即兴创作几篇，也因为投稿之后的杳无音讯而日渐懈怠，慢慢的连买书的兴趣也没有了……（要知道，少年时的我情愿饿着肚子上课也要把午饭钱省下来，到新华书店去买一本心仪的小说）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是一名奇女子，能把平凡琐碎的日子过成诗画般美丽有趣。不曾想，那些晦涩凄苦寒冷如冬的日子，也曾让我黯然神伤几度绝望！每每此时，我总会想起您笔记上的那句话：春华秋实，翘首以盼；守住宁静，不染悲伤！顿觉豁然开朗心如止水。
初回邛崃，正遇教师节，我在花店订了一束康乃馨，托老板送到学校。您收到鲜花第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耳边传来您温润如玉的声音，我仿佛看到当初那个梳着短辫手捧教材神采飞扬的您；我仿佛看到身着蓝衣黑裙脚穿布鞋巧笑嫣然的您；我仿佛看到您如一弯明月的那双眼睛盈满了疼惜与嗔怪…
那天同学聚会，得知您因病住院，我匆匆赶到人民医院，在内科病房一间间的寻找，也没找到您，到护士站询问，才知道您已经出院多日。第二天我抱着最爱的百合花，到商店选了几样礼品，凭着记忆找到您兴贤街的家，奈何小叩柴扉久不开，谁怜学生一片情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傻瓜一样，每天都去敲您家大门，每一次都幻想着您开门时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疑惑还是惊喜？是意外还是茫然？一次次的幻想，一次次的失望—您家里一直是铁将军把门。
邻居告诉我，您已经搬家了。我甚是沮丧，一个人在街上踽踽独行—亲爱的兰老师，我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您啊？
后来我在您学校同事那里，找到您的电话号码，在教师节那天想给您一个惊喜，可电话里的您说：在外地旅游。又一次中秋节，我从眉山回来，备了好多好多礼物想来看您，可电话里的您说：在乡下亲戚家，过两天才回邛崃。唉，第二天我却因为有事回眉山，又一次与您错过。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次次与您错过，让我想见您的那份热忱，也由当初的燎原之势变成了点点萤火，直至那点点萤火渐渐消失……
亲爱的兰老师，请允许我在此给您说声：对不起，请您原谅！作为您曾经的得意门生，我没有活成您期盼的模样，我不但辜负了您的厚爱，还害您为我伤心落泪。现在的我，已经人到中年却事业无成婚姻无果，日子过得跌跌撞撞…哪还有颜见您？
年华似水流，师恩似海深！亲爱的兰老师，今天是教师节，学生在此衷心祝福您：祝您教师节快乐！愿您每一天都健康、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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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0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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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10 20: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