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以万物跃动生机盎然的景象让我们领悟:生和死是生命运动过程中的不同阶段,如同昼夜更替、草木枯荣。草木冬枯春荣,是自然的节奏。经历小雪大雪雨水惊蛰,枯了的草木生发嫩芽,挺拔枝条,山因植物的茂盛而清,水因草木的摇曳而秀。物有生住异灭,人有生老病死,这是生命的节律。看见山清水秀的清,天朗气清的清,就会明了植物的枯萎成就着新一轮的繁茂。人的生死亦如是。明白了死,才能懂得生的清,才能和花鸟草虫相亲相爱,共度好时光。 今年清明,忽然想起孟浩然的两句诗:“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这是孟浩然写得极为浩瀚超然的两句诗了。浩瀚的心事,有感伤,也有跳脱。人有枯萎,事有凋谢,这一往一来,古今两界,有了两个清明。一个清明是视野上的山清水秀,一个清明是坟院的一个个土馒头,故去的人由冬枯吃出春绿。 我活到四十岁,第一次以分行的形式写到了清明。诗歌很短,我常常读给自己听,默默地读:“写下这个‘清’字 / 我的眼前立刻 / 腾起无限的水气 / 就像我的眼泪 / 一颗一颗 / 落在母亲坟头的青草上 / 母亲走了/我慢慢读着这个‘明’字 / 忽然觉得/死去的,活着的亲人 / 就像日月 / 照耀着我的生活。” 写清明的诗歌,传诵最广的无疑是杜牧那首凄美的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孤身行旅之人裹了一身的雨丝风片,行已倦,兴已败,神魂散了乱了,无法收拢,牧童的遥指宛若神明的指引,指向花香酒香缠绕的村庄。我觉得,我的诗比杜牧的摆脱更为沉稳一些,指向天空的日月,日月为明。我写得贴心贴肺,因为我有牵挂。牵挂在另一个清明里孤独地睡着的母亲,也怕母亲牵挂我们,我们活得虎虎生风,把祭奠的酒水洒得噼里啪啦,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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