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 我弄不清楚,这样的醒来,是否达到我既定的目的。早有打算,这个周末要好好休息。具体内容,就包括刚才经历的过程。这个过渡,从昨晚睡觉时开始。睡觉前,我暗自设定,把那些纠缠不清的琐事暂时搁置一边,来个睡觉睡到自然醒。这当然是指休息。几周加班,突然感到,休息这个词已有些生疏,像一对放飞的鸽子,离我越来越远。当我偶然想起它,欲抬头看它一眼,却发现它已遁迹于遥远的蓝天,若浮尘点点。入睡前的状态是明白的,坦然,释然,心无旁羁,随便翻阅了一下当天的报纸,就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弄不明白的是,这种醒的状态,仿佛是那个美妙之梦的延伸,又仿佛是现实的场景。 我是在小鸟的啁啾中醒来的。这种似是而非的状态,令我想到仿佛这个词。词典上说,仿佛就是似乎,好像。我感觉这是一种同义反复式的注脚,毫无意义,根本无法诠释现实中的生动。比如我所经历的这个生动的早晨。一些不知名的小鸟,不知藏匿于窗外的什么地方;也不清楚那些飘进我梦里的啁啾,是代表欢快还是伤感。我无法给这种觉醒的方式定义和诠释。梦中的情景还列列在目。清晨或者黄昏,阳光柔和,透明,像一厅饱满的苹果汁。一条抒情的河流,蜿蜒而行,河水清澈,翠竹护岸。几只斑鸠或鹧鸪,也可能是麻雀和画眉,在竹枝间跳来跳去,唧唧啾啾。总之,我的人和心,都被带到了野外。 眼前的影象有些熟悉,好像我们曾经有过某种相遇,就像在一些场合,我们经常遇见一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只是一时想不起。我不明白是否梦里还可以有梦。很像是在岷江或思蒙河畔,令我怀疑是回到了乡下老家,但又拿不实在。我与几个文友在河边散步闲聊,漫无边际,心无旁物。心外的旁物,便是竹林里的鸟儿,它们用那独特的鸟语,扭转了我们的注意。这很像是儿时的一些玩劣史。那时的日子,是甜与苦交织的,我常常手执弹弓,独自一人来到竹林里,以鹰鹫般的贪婪,追逐鸟儿的踪迹。这一追,就跨越了时空与梦界,追到了这个早晨。我是在梦里的追逐中醒来的。梦仍停留在故乡熟悉的河边和竹林里,睁开朦胧的眼,一束城市的阳光,已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对我表示出一种友好与亲切。窗外是现实中的天空,没有花香,鸟语却是如此美妙而生动。梦境与现实,就这样迷离交错,恍兮忽兮,在仿佛中变异。 “要每天每日去开拓生活和自由/然后才能够作自由与生活的享受”。当我确认已走出梦境,回归现实时,心里是舒畅的。这不仅是因为今天是周末,一个摆脱琐事,可以自由自在的周末。这样的周末我已久违。更重要的是,我是在鸟儿的啁啾声中醒来的,不是吵醒,不是叩醒,也不是自然醒,而是一种自然的和谐觉醒。我坚信,并不是每个城市人都有这种福份。洗漱完,吃罢早餐,顺手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躺在沙发上随意翻阅。一下竟触摸到浮士德“智慧的最后断案”。我知道,此刻的浮士德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你真美呀,请停留一下。”然后,倒地而死,不知不觉中幸福的死。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梦,自己却始终没法看清那梦的结果。 我在想浮士德和他所谓意识到的“智慧的最后断案”,这当中隐匿了多少仿佛的玄机。包括他50年的书斋之苦和希冀,苦闷与彷徨的深渊,清幽之地的恢复自信与元气,借助瓦格纳的“人造人”计划的玻璃瓶之光,回到古希腊,找到前世姻缘海伦的爱情,以及他的沧海桑田计划。一个个的仿佛,都迎来戏剧性的结果,世界就这样被仿佛折腾,如此变幻莫测!似乎并不是每天每日去开拓生活和自由,就可以得到自由与生活的享受。生活中更多的是无常,变数,不可捉摸。任何仿佛的美景与厄运,都可能在仿佛的变构中重建。比如浮士德。好在,上帝是公正的。正当他按照契约,携带自己的灵魂,投赴最后一个仿佛设置的地狱,去魔鬼处报到时,天使抢先了一步,抢救了他的灵魂升天而去。我相信,这不是文学刨作中简单的悲喜剧模式,而是包含了世界运动的某种铁定因果。 时至中午,天气有些变化。先前的炎炎烈日,被一些浓密的阴霾封锁。鸟儿的啁啾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地面阴阴沉沉的,有一种压抑,窗外的树叶在轻轻摆动。想起昨晚的天气预报,说昨晚有风,局部地方有雷阵雨。当时我就有一种预感,仿佛天气马上就要变化。可是,清早迎接我们的却是艳阳高照。正当我在一个晴朗的仿佛中流连的时候,另一种气象却已悄然生成。我曾懊恼于这世界的变化无常。可是,当推开封闭的窗,眺望城市的天空,我又产生了更大的怀疑:假如没有仿佛,没有变幻与朦胧,一切事物都通体透明,遵循一个既定僵硬的逻辑演进,答案只有唯一,这世界将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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