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藤
引子
——当我的生命之花因为一个女人而变得枯涩的时侯,我生命的活力因为另一个女人开始泛发生机!
那是四月的一个雨天,我到小镇压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许多年没去过小镇了,我差点就错过了去小镇 的最后一趟班车。
当车到小镇的时候,连绵的小雨也适时地停了,我的心却豁然开朗,但我并不知道我生命中最沉闷的日子 将在这儿开始转变……
朋友的婚礼在小镇最好的酒楼举行,当我在贵宾席坐下的时候,我发现一个红衣服的女子两次戴上眼镜向 我这边望过来,我感觉她在注意我。她那件大红的衣服跟新娘子的衣服颜色一样,长发遮住了她半个脸, 我却终想不起来这儿还有我熟识的女子。
小镇我的记忆里,只是一个淡淡的梦,是一段不愿触及的痛。经过这几年颠簸飘零,我根本就不能回忆起 许多年前在小镇的生活,尤其是跟女人有关的事情,我更不愿意去想……
跟朋友告别出来,我没有去车站,不知为什么,我信步来到了镇外的那条小河边。
不知名的小河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欢快了,就象是一个老迈的妇人,将自己最好的岁月都留给了自己的丈夫 、子女,河面没有以前那么宽了,河水流淌也已不那么湍急。连河上那唯一的小桥现在看来也已苍老得太 多了。
我在桥头的黄桷树下呆呆地站着,望着河水泛着泡沫,打着漩儿流着,流着,一直流向暮色中的母 亲河——嘉陵江!
天色暗了下来,我转身准备回小镇去了,“先找个旅店住下来,明天乘早班车回去吧!”我在心里这样想 着,但是接下来我的脚步却没能迈出去。
在我身后,不,现在应当是眼前,站着一个女孩子,长发,穿一件大红的风衣,大眼睛正盯着我,不正是 饭桌上打量我的那个女孩子吗?
我不由得低下头想了一下,这儿确实没有我熟识的女孩子呀,当我抬起头时,她还那样盯着我,但是这一 次,我发现她的眼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正泛着光……
在那一瞬间,我呆住了。
八年前,也是在这儿,同样的眼神,同样的泪……
涅儿,她居然在这儿出现了,我张开双臂,想拥抱这个实然出现的精灵,她却后退一步,用一个同志式的 握手开始了我们的重逢。
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想仔细看看她。
当年那清爽的短发留成了时髦的披肩长发,少女时的单纯在她的脸上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有那双眼睛还是 那样大,可她眼神中那一丝慌乱,让我的心不由得一抖,那眼中多了生活的从容,还有一丝哀怨,让我意 识到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快乐。
那时我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冲动,我想让她变得快乐,我知道我生命记忆里对她的那一份情感快要复苏了。
涅儿却很快松开了手,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说:“别让人看见了。”确实,路边有行人已经在注意我 们了。
“我住在中学教师宿舍楼,你明天来吧,我妈今天在。”涅儿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拒绝了我眼中表露的愿望 。
我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她在克制,她在逃避,而我的心却在复活。
当涅儿匆匆的背影在暮色中消失了许久,我才从邂逅的激动中苏醒过来。
涅儿已经不是从前的涅儿了,八年来,她也经历了生活的磨砺,她已经变得成熟了,生活的担子肯定也让 她变得坚强、自信起来,她再也不是八年前那个单纯、热情而又无助的涅儿了。
躺在旅店的床上,我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涅儿与我第一次见面是在八年前的那个春天,那时的我们都是在多梦的年纪。
我是转学到小镇去的。因为我从小就在当时就学的学校学习,打小学习就好,各方面发展都比较不错,所 以学校的老师都认识我,也都比较喜欢我。
那个年纪的孩子精力特别旺盛,除了学习以外的时间,都是玩 :打球、游泳、打架……
那时上学的男孩能打架在小伙伴中可是最荣耀的事,身边整天有人簇拥着,跟港台片里的黑社会老大一样 ,很威风的。加上我学习好,很多同学考试的时候都指望着我给他们帮一下忙,在学校里挺能来事,好几 次打架,学校都没有处分我,当然他们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升学率(开除几个学习好的但是调皮的学生以后,升学率可就没有保证了)。
所有每次也就是写个检查,罚扫教室,这些都是最轻的处罚了,并且罚扫教室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自然 有同学乐于帮忙。
这样,老师在开家长会的时候,跟我爸谈了好几次,可是我爸忙于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管我。这时,爸 妈想到了在小镇中学教书的姑妈。于是大人们想尽了办法,终于让我转学到了据说学风和师资在全县城是 最好的小镇中学。
我到小镇中学报到的那天,坐在我身边的就是涅儿。那时候涅儿留着短发,大眼睛,显得特别精神。当我 坐下的时候,她把桌上自己的学习用品往自己那边挪了挪。
那时候,学习用的桌子是长条桌,一张桌子坐两人,跟女孩子坐在一起的男孩子都挺怕女孩,那时“女孩 ”一词在我们眼中几乎就是“刁蛮、任性、不讲理”的代名词,可是我就感觉这个女孩子跟别人不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涅儿在学校也是一个厉害角色。涅儿的父亲也在这所学校任教,涅儿的学习成绩好, 性格也很要强,没有女生愿意跟她同桌,男孩子就更不敢去了,刚好我转学过来,所以与她同桌了。
涅儿后来告诉我,她知道班上有个男生转学过来,就悄悄跟老师那儿打探了一下我的情况,知道了我的一 些事情。她不想用对付别人的办法来对付我,所以用了一招“以柔克钢”的招术对付我。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我和涅儿相安无事,天下太平,涅儿还经常与我探讨学习中的一些问题。这样, 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那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正是由于第一天见面涅儿留给我的印象,我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的好感,虽然考试的时候,我们都较 着劲。因为我们包揽了全年级的前两名,每次考试的第一名不是我,就是她。
也因此在老师们的眼中,我们根本就是冤家对头,所以当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时,他们 是那样的震惊和感到不可思议的惊讶。
学校的大礼堂外有一面墙,用老师们的话讲,那叫影壁。那上面长满了密密的藤蔓,绿绿的,很茂盛。老 师们说,那叫爬山虎,是建校的时候,一个外地来的老师带过来的,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个美丽的女人。
于是,就有了我和涅儿在日记中各自形容的一个美丽而凄凉的爱情故事。
那是那个夏日的黄昏,涅儿在河边讲给我听的,当涅儿讲了一半时,我就接着往下讲另一半。当时涅儿看 着我,呆呆的,然后她说,你别讲了,明天我把我的日记给你看,你把你讲的也写给我,我告诉她,我也 写在日记里了。
第二天,我们悄悄交换了日记,两个故事的情节、人物都很相似。
但是,最令我们激动,并且最终导致我 们在那个夜晚不约而同跑到那丛茂密、充满生机的爬山虎下,去凭悼那个美丽故事中的美丽女主人公的是 ,我们给这个故事起了一个共同的名字——长青藤!
在清澈的月色下,我们就那么站着,站着,谁也没有出声,彼此注视着。最后,我们在月亮老人的注视下 ,无声地相拥在一起……
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用心感受着对方的思绪,感受对方心中无限的情意。一直到被因失眠而出来享受月色 的校长无意中看到。
那个夜晚,我想涅儿也跟我一样难以入眠,因为第二天,涅儿的双眼也是红红的。但是我相信,那不是哭 泣的结果,因为,在我们的故事里,男女主人公都是含笑离天彼此深爱着的对方,从此天各一方的。在她 们的心中,爱情是永恒的,是永不凋零的长青藤。
视早恋如洪水猛兽的老师和家长们都惊呆了,包括和我们朝夕相处的同学们。
于是,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学校作出了决定,虽然离考试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虽然我们都是学校一致 认定的高材生,但是,为了学校的声誉,同时也是为了我们的学业、前途,我必须提前结束借读。
于是,在同学和老师们的叹息声中,在父亲气愤而又无耐的眼神中,我带着无比的懊悔离开了小镇。
在离开前的一个晚上,我们来到了小河边的桥上,再一次注视着对方,用目光鼓励着对方。那时,涅儿的 眼里泛着光,我的心也在流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大眼睛、无比聪慧、灵气的女孩子。
在无尽的思念与忧虑中完成了考试,我马上赶到小镇,可是涅儿已经被父母带着回到遥远的老家消暑去了 。
我在小镇一直呆到夏天过去,在开学的前几天,我才离开小镇去到另外一个城市求学。期间,我又去过小 镇几次,可是始终没有涅儿的消息,这个可爱的精灵,就这样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毕业后,我没有回家乡,而在选择了留在我上学的那个城市,自己找了份工作,只在每年春节时回家一趟 ,享受与家人团聚的喜悦与祥和。
这时的我,已经习惯了飘泊与孤独。
清晨,我在学校的大门外转了好几圈,一直等到那些买菜的老师们都进去了,我才跟在一个老太太的身后 进了校门。
进门的时候,我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那个木头制作的校牌,还是那么旧,还是挂在原来的那个位置。
我走过去,用手摸了摸那漆的裂纹,很粗的裂纹,当我收加回手的时候,那漆皮竟被手指带了一小块下来 。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来,那几株大榕树,还是那样枝繁叶茂,在清晨的校园里显得更加高大,旭日的柔和 也无法掩饰它的苍虬。它就是这个学校的见证,和长青藤一样,静静地生长于此,默默地看着这个小小的 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
长青藤也静静地看着我,老藤蔓比以前粗了很多,长满了整面墙。当年它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听我无言地向它倾诉,倾诉我对涅儿的思念 。长青藤啊长青藤,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她吗?
“小伙子!”,突然,身旁一个慈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转过身,一人满头银丝、精神矍烁的老太 太正笑着看着我,“你是外地来的吧?”
老太太的声音很熟悉,我努力想从她的脸上辨认出来,没等我开想起来,老太太又开口了:“是从这学校 出去的吧?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从外地回来的吧!”
“现在能回来看看的的年轻人可不多了!”老太太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用手掠了掠鬓角的发丝。就是这个 动作,当年我们课堂上我们曾经成百上千次地看过,“聂老师!”我不由得太声叫了出来。
这下轮到老太太诧异了,“哎!你还能认识我,你是哪一届的?”老人也很高兴。
“聂老师,我是九三年借读的啸天呀。”
“哦,想起来了。”聂老师拍了一下头,“你当年还是回去考的呢,后来听说你去外地上学了,这几年还 好吧?现在在哪儿工作啊?成家了吗?”老太太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
还没等我回答,聂老师的脸色突然一下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来找小涅的吧?”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来,“聂老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你还记着她?”聂老师打断了我的话,听出老人没有恶意,我点了点头。
“嗨,你们这些年轻人呀……”聂老师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这几年都干啥去了呢?”
“我毕业后就没有回来过,昨天我才遇到她。”我突然抬起头,因为我感觉到老人的话中有话,“聂老师 ,您告诉我,小涅她现在怎么样啊?”
老人对着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去问她吧,冤孽呀……”说完,老人转过身,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了。我这才想起来,当年涅儿家跟聂老师是邻居,可是老人为什么不愿意说呢?我想追上去,可又停住了。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涅儿告诉我的地址是学校新建的一栋教师宿舍楼,外墙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很朴素。眼下这么盖房的人可不多了,可能只有学校才这么盖了。将世俗的繁华、喧嚣与浮躁挡在了学校这方净土 之外。
涅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生活应该是很好的呀。可是,她眼神中的那一丝慌乱……
难道,她在逃避我?还有聂老师的那一番话,难道,我不该来找她吗?我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可是我又忍不住想马上见到她。
三层楼的楼梯好象突然变得长了起来。我隐隐觉得前面好象有什么在等着我,准确地说是在等着我们的这 次重逢。
当我站在涅儿门外时,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的心就真的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和喜联说明这儿不久前刚举行过一场隆重的婚礼。
书法是涅儿父亲的亲笔。当年在学校涅儿父亲的书法是很有声望的。学校老师结婚的喜联一准出出自他手。过春节的时候,上他家拜年的学生临走时都能拿到一幅他写的春联,好多人都舍不得挂,而是悄悄地珍藏 起来。他写的是笔法很重的柳体,当年柳公权在小镇上做过官,现存的遗址就在小镇的文化馆里。
鲁公旧治在现时的小镇上传为佳话,以至于学校教授毛笔书法的教材从来都是柳体字贴。我学书法的第一本字贴也是柳体,虽然多年没有再握过毛笔,但是他的字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并且这副喜联可是很仔细地写的,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上下联的笔划呼应都是经过思考的,可以看出老 人对这场婚姻是很满意的。从字眼中能看出涅儿嫁的是一位军人。
我摁了门铃,没人出来。
我正想离开时,旁边的门却开了。
一个着家庭装的女孩问我:“你是找小涅的吗?”
“对,我是他以前的同学。”
“她在我们家呢,您请近。”她很客气地把我让进门,把拖鞋给我递出来。进屋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几个年轻教师在玩麻将呢。
玩麻将在小镇有着很长的历史了,镇里年长的老人们消遣的方式主要就是下下象棋,玩玩麻将。可是现在 麻将却成了年轻人们消耗时间的工具。
涅儿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惜日如金的,可是她为什么也会沉溺其中呢?难道她也是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时间?
涅儿的生活倒底是什么样的呢?我越来越想解开这个谜。我的心很乱,在大家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中,我在涅儿的旁边帮她看看牌。涅儿打牌的手法纯熟,牌技也不错。但是偶尔她也会莫名地放慢出牌的速度。凭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的心里也在想着什么……
中午快到了,大家各自回家。我和涅儿回到隔壁她的家里,涅儿的家布置得很简洁,客厅的墙上只有几张装饰画,灯也不多。就在我回头的时候,我看到涅儿没有关上屋门,甚至连防盗门都没有关上。
涅儿放下手里的包,给我倒了杯热水,甚至都没有问我要喝什么。
她还记得我的习惯,我只喝白开水,而且要温的。 我心里一热,但是我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接过杯子。
我不敢表露什么,但是确实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 我无声地看着她,她好象也在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但是我慢慢发现,涅儿的眼里突然又有了八年前的那种光芒……
虽然这光芒只是那么一霎那,但涅儿的心意我已明了。涅儿马上就把目光移开了,我也用话题转移了我们的尴尬。
我想我们都在珍惜我们八年后的这次重逢!
在小镇住了好几日了,涅儿家是每日都要去的,我们的交往在大家眼里变得平常了起来。
每次我去涅儿家的时候,都会叫上几个以前的同学,大嘻嘻哈哈坐满一层,闹上半天才各自回家。只是我们对视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内心的激动也是越来越强烈。我们都在克制,毕竟,我们已经不是八年前的毛头孩子了,生活跟我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也教会了我 们要面对现实。
每次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如撕裂般的痛。
终于,我下定决心,要离开小镇,摆脱这种局面,我不想因为我的到来打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和那颗已 经沉寂下来的心。虽然我还在心底渴求那份曾经属于我的爱,但我决定离开。
那天周五,我到小镇的第七天,一大早我就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我不敢当面跟涅儿告别,就到公用话亭给涅儿打了个电话。当我听到她的声音时,我的心又慌乱起来,我知道这次离开将永不会回来小镇了。我告诉涅儿,我将离开小镇,我感觉到涅儿的心情也不平静,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 气跟涅儿说了再见,然后大步走向汽车站,上了去县城的班车。
一路上的秀丽景色,我已无心欣赏,我在心底默默祝福涅儿,愿你一生平安、如意,我会在每个起风的季 节为你祈祷……
车到县城,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应当去哪儿?
街灯亮了,我的影子被灯光打在路面上,一晃一晃地前后左右变化着,跟我的心情一样起起伏伏。
初春的夜依然很凉,拎包的手有些僵了,我停住脚步,把包换了下手。
可是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了窒息的感觉,因为沙沙的脚步声还在响着,仿佛身后还有一个人似的。
我慢慢转过身,一张流满眼泪的脸,是涅儿……
不顾路人的眼光,我扔掉手中的包,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个夜晚,躺在旅店的床上,我依然难以入眠。隔壁涅儿房间的灯光也一直亮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 么,但我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来强迫自己不去敲她的房门。
第二天在涅儿的提议下,我们坐上了去森林公园的班车。
白云山,多么惬意的名字,当我们坐在山顶,看着半山腰的白云飘来飘去的时候,我忍不住将涅儿拥入怀 中,将脸放入她柔顺的头发中,嗅她发中的清香。
涅儿握着我的手,也不说话,我们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太阳把那白云晒得越来越薄,最后变成一缕缕轻 烟,消失在山顶。
绵延的松林就如同我们的思绪,无穷无尽地延伸,直到暮色挂满天边……
后记
——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山中那个圆形的小木屋时,那一切仍然历历在目,屋外虫鸣、鸟啼,依然声声 入耳……
@chowsky 2009年冬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