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丽与兔兔卖窗花

四川杜录林

丽丽与兔兔卖窗花

杜录林

丽丽是个乖娃娃，农业社的时候，村子里面那些老人鹫在大门口石头上，一边舔碗，一边开农业社的老碗会，一种很流行于七十年代关中的农村老碗会。

一边在吃早饭，吃的食物基本上是一大老碗玉米珍子，萝卜丝丝浆水菜，那时候的生活呀，虽然太清苦了，但幸福指数估计还不低，贫穷却高兴愉快着的。

一大口红萝卜丝丝，都来不及下咽，就不停地在夸凤翔大柳树下的乖娃娃丽丽，丽丽外娃蛮的很呀。让不想参与春风杨柳万天条的门上对联，墙上的阶级斗争标语，好像都有了意见，与丽丽同年龄的男娃娃，伸出舌头嘲笑那些人轻浮老不正经呢，。

这些娃娃伙一溜烟的跑过去之后，丽丽害羞低头微笑的走过了老碗会的人群。

丽丽好像汉朝的【秦罗敷】诗里面写一样，让大柳树下的男男女女，吃了好多莫名其妙的醋呢。

凤翔是一片土原，这一片黄土高原，就像三月的凤翔红蜡烛，就像凤翔原上的干辣子，一到腊月，丽丽家的房檐下面就是一片辣子红，玉米的金黄。

女大十八变，丽丽那时候，已经活脱成了凤翔大柳树下的两个小辫子，一双大眼睛，红袄袄，花裤裤，一个白净的小脸蛋，樱桃小口柳叶眉，双眼皮，就像东湖里面的波光艳影，或似随风摇曳的东湖柳了，那个小娃娃，嘴甜的像石榴一样。

难怪那些老人都夸丽丽呢。

爱死个人了，宝鸡人就叫耍货一样，总是那么让人爱怜。

也难怪那些人说一些不合时令不着边际的话。

丽丽那时候啥都不知道，门背后就是挂着一个小书包。成天跟着父母印窗花，因为父母爱丽丽，才把她叫到身边印呢，关中有一些祖传手艺是传男不传女的。

丽丽跟她的哥哥兔兔，从天一立秋，就在知了声中，干这么一种枯燥不断的重复的印窗花生活，有时候丽丽那么一双忧郁的眼睛，不想干了，兔兔就用威胁的话吓虎她，有时候，也学大人的语言教育丽丽：

你现在不做窗花，年过毕了喝风去呀吗。

兔兔到丽丽跟前总像长辈一样，丽丽有时候也就上火了，狠狠的瞅兔兔，也很少说话，情绪还是有的。就是实在不想印窗花了，等丽丽少女的白净脖项低头沉思的时候，父母也看着孩子那么艰难，也不能骂娃呀。

三个月的重复劳作，窗花打捆的时候，兔兔把丽丽领到村口的大槐树下面，狠狠的哭了一场，哭完了，看着丽丽手上的岁月流失，兔兔也心生难过，也高兴，虽然觉得自己以前说丽丽有些过分，但好歹就是总算窗花印完了。

印了那么多的窗花，有刘海撒金钱的，兔子吃萝卜的，猴子捞月亮的，松鼠吃玉米的，王母娘娘吃蟠桃的，西秦桃花，版本很多的。

那时候，丽丽就在一片红色，黄色，绿色的窗花世界里，等到年集兴起的时节，与兔兔两个才去用自行车驮着卖。

总是要沿着一条大渠往南走，天上的星星那时候是那么的明亮，兔兔脚下的解放鞋把丽丽带在自行车后面，丽丽那时候总是把兔兔的腰要抱得那么紧。

因为呀，一是人生路不平，而且那个时候，冬天的狼也在搜寻食物呢，起于民国年馑期间的狼灾，当时并没有完全绝迹，人要过年，狼也要过年呀。

等月落于这个大渠的时候，兔兔与丽丽把窗花已经卖完了，在冰冷的大渠旁边，丽丽把金裹银的馍馍給兔兔吃的时候，兄妹两个用冰冷的渠水就着馍馍吃的时候，丽丽眼睛发红了，也哭了。

一条大水渠，流水声那么的清冷，一片微弱的月光下，丽丽修长的脖子，长发，大眼睛，在腊月的风中，丽丽在偷偷的哭呢，无声的世界里，大渠对岸隐隐幽幽的竹林里面，不知谁家今夜扁舟子，遥放歌声于水中：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有心拉着哥哥的手，

怕你走不过大路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回不了头，

一心拉着哥哥的手，

妹妹我总是要出村口，

哥哥你走西口，

妹妹我心忧愁，

走路你要走大路，

小妹妹我今夜守床头。

这么一种五颜六色的卖窗花回忆，一直围绕了丽丽兔兔的一生。也是一种无尽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