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厢初见（一）

何田田

                                                     城厢初见（一）[img=0,80][/img]                                             
  一不小心，住进了古镇。上午接到一个老邻居的电话，要我拿关于老房子的一些复印件过去登记。我知道拆迁开始了。可能是老了的缘故，回故乡小镇竟变成了愉快的旅游。想起那些古建筑，歪歪斜斜的老街，心中充满着亲人般的眷恋。

     我是1980年8月被妈妈带到城厢镇的，那时我十岁，准备在那里上小学三年级。乘车到了城厢，新奇的看到街上低矮的破旧的老房子，木板条拼接的铺面门，石板街沿，门口石板凳上并排坐着一些袖珍老人。走到公安街48号，看见一个破旧的小院门，门口放了两个棺材那么大的石缸，石缸里长满杂草。就在石缸边，我的满脸皱纹的80岁的外婆杵着一根细棍子，正笑咪咪迎接我们。进了院子，方方正正的，里面住着好几家人，中间有几颗桑树，依着桑树搭着各家的茅厕。我外婆住在院子的西北角，一间20平左右的小房子里。黑黑的泥巴地，地势比院子里还矮一截，泥巴的后墙正中开一个窗口，踩着砖头石板搭的两三台阶，翻过窗口，是个小天井，天井里种了菊花，草药等植物花卉。天井也是厕所，角落放一个半人高的大杠子装粪，有一个小罐子可以蹬蹬。天井的地势又比院子还高点，用篱笆简单的与隔壁隔开。家里正中有一张1.2的床，床后放一个方柜子，一口黑皮箱；门口靠墙放一个上开盖的破旧的碗柜，碗柜上有一卡长的佐料小瓶子几个，陶瓷的佐料小碗，象扮家家一样小巧！床边一张方木凳，还有一个石头凳子。当时我想要是吃饭，在哪里吃？桌子都没看见。门口的街沿靠墙角当了厨房，用篱笆围着。小小的我当时心里凉凉的，这里比起我家的条件就是天壤之别。感觉外婆过得很困苦，不知道未来我们俩的生活会怎样？当时最喜欢的就是天井，蹬在那发呆看植物。

     原来我妈给我描绘的，她的家乡那么美好，那么繁华。 有四门的城墙，城墙上有小桃红，小桃白，秋海棠，铁脚海棠，一年四季花香不断；有文庙和武庙，唱戏的灵官庙；女小，女中，还有很多私塾，学校都像花园那么漂亮。人都很文明，不像这边山里的人那么野蛮；气候适宜，不像这边山里，一到下午就吹大风。反正说到家乡什么都好，一副憧憬相。所以她一定要回去。我是先锋，到这里依着外婆把户口上起，他们以后才有机会回来。

      据我妈说，外婆个子小，但一双手大，巧。会绣花，能做饭，擅长种花，能做一桌菊花宴。那时他们家很富有，家里请了佣人，长工短工。我妈就是一个独女，很早她爹就过世了，我外婆顶着家族的压力一直未嫁。我妈的舅舅当时是袍哥，有点势力，对外婆很好，经常过来照顾她们娘两。解放后，我外婆被划成地主，所有田地被没收，还挨批斗。一个人屈居在现在的小屋里。我妈那时刚高中毕业，被迫上成都寄人篱下。由于是地主成分，工作无门，到处打烂仗为生。后来嫁给我爸，一个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生了三个女儿，生活才算有了着落。我出生不久，我妈41岁，大概1971年，国家号召支援三线建设，举家搬迁到了大凉山，一家六口人在单位的庇护下过生活，蛮好的。每个月给地主外婆寄生活费。我也问我姐姐们，为啥不把外婆接来一块住？后来知道，外婆和我妈和我爸都不能相容，性格差别太大！我外婆很会享受，但有封建思想大字不识；我妈有文化很开明，整天吹牛有余而贤惠不足；我爸很勤劳但过于节俭，脾气暴躁；哎！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妈后来又添置了我的柜子和床 。带我去街上吃炒花生，下馆子吃 醪糟蛋。带我去看她理想中的荷塘，结果满目荒凉，堆成了垃圾场，只剩了一溜臭水坑。据说荷塘边就是城墙，可是连城墙的一块砖，一片瓦也没看见。我读书后，我妈陪我待了几个月就回去了。每个月寄35元钱生活费给这一老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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