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抱怨

庭院寂寂

                      妻子的抱怨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李老师的网课，李老师看也不看就摁掉电话，继续上课。
      李老师是一位小学语文老师，已经从教30来年了，当年是镇上头一个凭自己读书硬考上师范的农村女娃  ，记得那年领取师范录取通知书后，消息在当时穷困落后的乡镇上不胫而走，犹如平地一声雷。
     “我们乡镇有个女娃考起了师范，马上就要转正吃皇粮了！”
     “真的啊？谁家的娃这么有出息！还是女娃，哪家的？看来是她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啊！快说说，是哪家的娃！”
      “听说是清泉村一组的，姓李，就是那个经常在街上卖蔑货的李队长的大女。”
      “噢，是他的娃啊！我认识，听说李队长那个大女读书成绩一直就好，学校老师和领导都一直重视的，没想到李队长种地之余编篾货卖培养了这么一个出息的娃，真给他长脸啊！这要放在解放前啊，就相当于考上状元了哒。没想到打破我们乡办初中以来零升学率魔咒的竟是一个女娃，这真应了戏剧里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啊。”
      “就是就是，我们快去找李队长，一来给他祝贺祝贺，二来向他讨要点经验，请教他是怎么培养娃的，竟然培养出这么出息的娃。”
      当年考上师范的李老师就是如此风光的，她带着全乡人的骄傲和父母荣耀的目光进入师范学校努力学习三年，毕业后怀着改变家乡落后教育面貌的愿望，主动要求分配到自己家所在的村上当老师，要用自己所学回馈生养自己的一方水土。随着独生子女政策落实的脚步，学龄孩子急剧减少，教育资源逐步从农村向城镇收缩，李老师的工作岗位也跟着教育政策的脚步先后进入到了乡镇学校，城镇学校。但是李老师不管是站在简陋的乡村讲台，还是站在相对先进的城镇现代化讲台，她都始终恪行“教书育人，授业解惑”的宗旨，尽全力做好本职工作，为国家为人民培养尽可能多的有用人才。她几十年如一日地为了班上那些活泼可爱孩子的每一个优点、每一个进步开心快乐，为那些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孩子烦恼伤神，绞尽脑汁让他们向好、向上。她对工作的热爱尽责一如她当年读书学习时一样认真刻苦，她的辛劳得到了学校和学生及家长们的一致认可，她从学校毕业出来就当班主任几十年，所带的班级成绩年年名列前茅，她一次又一次地捧回了优秀教师奖状。
       今年因为肺炎疫情，全国实行停学不停课的政策，网课这一教学新事物突兀地摆在了全国人民面前。对这一新事物，大家都是陌生的，但为了祖国的未来，教师们在教育部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学习并且着手实施这一新的教学手段。期间有很多困难，比如跟学生及家长的沟通都需要用到网络、电脑、手机这些现代化信息工具，李老师已经步入高龄教师行列 ，对她来说，年龄和精力以及学习能力、适应能力都是挑战，网课需要用到的信息工具她都并不熟练，但为了让教学的进程不被疫情耽误，她在五十岁的不惑之年，又开始努力学习并想方设法熟练运用网课所需的信息工具，力求教学成效不低于面对面教学。
       今天她正坐在书房的电脑前，指导班上的孩子进行名著阅读，电话不识时务地打了过来，她不想因为接电话影响教学效果。可是，她刚刚摁断了电话，没有一分钟，手机又想了起来，她不耐烦地瞟了一眼手机，一看是自己在公安局工作的爱人赵爱国的电话。爱人知道自己这时正在上课，如果没有要紧事一般不会打电话的，看来，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李老师心里砰砰跳着，布置学生自由阅读后，赶紧抓起手机到客厅去接电话。
     她按下接通电，电话那头就传出爱人急促的声音“喂，你赶紧过来接我一下，我头晕得很，没法坚持了。”
       “你在哪里？在单位上怎么不叫你们单位赶紧把你送到医院。”
      “莫说那么多，我刚从值勤点返回单位，单位上人都忙得很，我怎么好意思再给他们添乱。”
        “知道了，你等着。”
        李老师一边换衣服出门，一边打电话联系班上的数学老师冯老师，把自己家的情况简单给冯老师说了一下，请冯老师担起后两节课的教学任务和管理班级任务，冯老师爽快地答应了，并嘱咐她赶紧送老赵去医院检查治疗。
      李老师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县公安局，在公安局大门口接上爱人直接就去了县医院急诊室。扶着爱人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总算把病人安置在了病床上，医生初步判断是脑血管狭窄引起的脑供血不足，给爱人输上液体后，李老师请邻床病友的家属帮着照看着自己的爱人。又急忙奔波于缴费窗口和取药窗口缴费取药，把一切搞定，终于回到病房里，看着才刚五十岁就满头白发的爱人疲惫地闭眼躺在病床上，心里不禁泛起又痛、又怜、又怨的波澜。
        爱人和自己是同班同学，两人同学期间就互生情愫，毕业之际挑明了关系，毕业分配后，爱人为了离自己近一点，放弃了条件较好的城镇岗位，主动要求了一个离自己近却偏僻贫穷的乡镇当老师，一边帮自己照顾家庭，一边教学，还一边努力学习提升自己，两人爱的结晶诞生不久，爱人也顺利取得了自学大学毕业文凭。为了一家人的发展空间更大，在九几年允许教师转行政策的号召下，爱人因为从小就有一个军人梦，通过公安系统的一系列考试，转行到了公安部门，在公安部门从零开始，从大街上的巡逻警察开始做起。记得做巡逻警察的那段时间，每天穿梭于大街小巷，十几天就走烂一双鞋子，一双脚上全是老茧，可爱人从来不后悔抱怨，一如既往地认真做好本职工作。在城管配合下管控片区违规不法行为，苦口婆心地为一些法盲普及法律知识，劝解制止他们的违规行为，对违法行为予以坚决制止打击，可以说为保护一方安宁尽职尽责。爱人努力工作的成效卓著，得到老百姓和单位的一致好评，后因单位发现爱人的文字功底很深厚，发掘他到办公室做一些文字工作。爱人就这样兢兢业业认真工作，辗转于公安部多个职能部门，每一次的转战都得到单位高度认可，一路做到了现在的公安局党委副书记职务。
       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李老师认为完全够得上写一本大部头长篇小说，如今，过度的疲劳消耗，让爱人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华发早生，疾病缠身。李老师想到爱人的种种辛苦和不易，非常心疼，常常抱怨怎么爱人做的全是一些费心劳力的工作，怎么就不把一些工作多分担给单位上一些年轻同志做，让爱人有喘口气、轻松一下的机会。可每次爱人都说公安部门就没有喘口气和轻松的工作，打击制止违法犯罪这只是我们工作中很小的一方面，维护一方安宁才是党和国家赋予我们的主要责任，为了尽到这个责任，“防患于未然”才是我们每一个公安战士追求的最高职业境界，要做到这一点，公安部上至最高领导，下至一个巡逻警察，随时都绷紧了全身的弦，只怕哪里出现疏漏，引发违法犯罪，侵害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引发社会不安定因素。你们教育部门是阳光下的职业，引导人们向着光明成长前进，我们的工作恰恰在阳光普照不到的阴影处，如果你们是举着旗帜的旗手，我们就是站在路边和一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维持秩序的治安员，你们的工作很能够让人看见并颂扬，可我们的工作是有成绩的时候大部分人不觉得，一有疏漏或者不完美，很容易就成了众矢之的，说我们工作没做好，导致了恶劣的结果。
         这些道理李老师也懂，可看到爱人的辛苦疲惫她还是忍不住心疼抱怨，曾多少次暗自后悔当初不应该支持爱人转行到公安系统工作。可爱人说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他说，每当看见老百姓在阳光下惬意地休闲，安然的工作 ，自由出行购物，幸福地生活，就很有成就感，这些都是我们努力工作的成绩，老百姓的幸福感百分之九十几来源于一个安全和平的生活环境，我们的辛苦工作能够换回老百姓的安全感是最值得我们的骄傲和付出的，至于荣誉和批评不能左右我们的职业追求，只能让我们力求把工作做到更完美。
       一上午的液还没输完，单位领导打电话来询问病情，嘱咐赵副书记安心治疗，不要担心工作的事。可赵副书记说自己只是一点小毛病，打针吃药后已经好了，下午可以继续上班了。
      李老师在旁边听见爱人这样说就火冒三丈，等爱人刚一放下电话就开始劈头盖脸地批评开了：“你不要命了吗？什么小毛病！脑血管供血不足还是小毛病？你没听见医生说这个病如果不好好治疗保养，很容易引起脑梗、脑出血、导致中风瘫痪吗？我就不信了，公安局少你一个人就不运转了，你只是公安部门的一个工作人员，你看你一直以来干的事，就像公安局里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一样，逢年过节没有一次在家里过的，起五更睡半夜是经常性的事，这么大年纪了，顶着一头白发，揣着高血压和胃病的药，什么蹲点、埋伏、走访、扶贫、普法哪一样都有你。你看你年前为了一个逃犯去蹲点、埋伏几天几天不沾家，一回来，衣服裤子都弄得又脏又烂，头发乱蓬蓬像鸡窝一样。年后，为了疫情，也是各种不回家，到处设卡、检查。这不，疫情刚刚松了点劲，扶贫的事又把你忙的整天整天往乡下跑，你自己说，你这一辈子这样的事消停过没？你自己记得清不？这么些年，你对儿子的教育和对我们的亲情缺席了多少？你每天一出门，我和儿子就提心吊胆，生怕你被光荣了，又怕一些案件引发犯罪分子报复我们娘俩。这些都不说了，如今，你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在报警了，你还放不下你那工作。医生再三叮嘱至少住院半个月，你一上午液还没输完就又想跑。我也是有工作的，今天我正在上课，接到你的电话，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多害怕吗？你的高血压和胃病、痔瘘，我不知道是哪一个报的警把你拿下的，竟然知道打电话来向我求助。现在好不容易住到医院里，你又想跑了，那你今天早上该不给我打电话嘛，你就在你的岗位坚守嘛。你这样子我看你应该跟公安局去结婚生活！……”
         “我说你一个人民教师，怎么没一点觉悟？我的工作性质给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们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我们的工作状态就是这样的，很难有正常的上下班。特别是节假日，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和幸福生活，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提前布岗置哨，尽最大努力让老百姓安心安然。孩子们能快乐地成长学习，你们和其他工作岗位的人能安心工作，在外靠人民解放军的奉献牺牲，在内靠我们公安战士的忠心尽责。你也知道，现在科技进步日新月异，有很多新的违法犯罪形式，我们的防范手段也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能固化老化，否则就给了违法犯罪可乘之机，这会是对国家和人民的犯罪，所以我们除了正常的工作外还要不停学习，始终领悟国家和政府的治国为民宗旨，学习先进的执法手段和技术。除了保护好地方安宁外，还要配合上级部门、兄弟单位以及其他地方单位的工作，我们的工作可以说时时都是千头万绪、纷乱复杂。工作压力之大，工作任务之繁重并不亚于其他任何部门的工作。就拿去年追捕逃犯和今年管控疫情来说，知道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很多已经退了休的老公安战士都主动请缨回来和我们并肩战斗，他们谁不是一身病痛，满头白发，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时候，不计酬劳不辞劳苦，和我们一样走山路，钻草窝潜山洞，渴饮山泉水饿啃干粮。公安局各领导更不用说顶着上级部门和老百姓的问责压力，报着服务于民的宗旨身先士卒，每一个危险时刻每一个危险地方都有他们呕心沥血的身影，那一段时间，他们的眼里布满血丝，手上脸上都是被荆棘勾挂的血口子，比我们更辛苦更劳累。那些基层工作人员也没有轻松的，你去打听一下，春节期间他们有在家过年的吗？很多年轻干警都像我们当年一样牺牲了和家人团聚的所有机会，忍痛把子女甩给老人亲友，自己坚守在岗位，不敢松懈，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工作。我在这个年富力强的年纪，上面要接好老一辈同事的班，下要做好小一辈同事的榜样，你说，我应该因为一点小病小痛就把工作甩给本就压力很大的同事，人手很缺的单位吗？我的病不过是长期工作劳累引起的，只要随时坚持用药物控制就不会有大碍，我们同事里面有很多人都有我这种情况，人家谁也没在家十天半个月的呆的，你说我好意思这样吗？况且领导已经很照顾我的情况了，现在安排我的工作不过是一些走访督察工作，跟那些战斗在基层的干警比已经相当轻松了，你说我能因为这点小病小痛就置工作于不顾吗？这样对得起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培养吗？老百姓对我们的信赖和期望吗？”
         口才很好的优秀教师李老师再一次被爱人给教育得哑口无言，她只得着手准备爱人的出院手续和后续治疗。
（谨以此文致敬卫护我们和平安宁生活的公安战士）
      

山空7

吹啊吹啊吹，反正不上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