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周围几里路就有乡场,以前,三六九、二五八或者一四七逢场天,像青龙场、苏坡桥、龙潭寺、赖家店儿这些地方,测字算命、取牙齿、点痣、卖耗子药的摊子摆闷咯,围观的差不多是附近的农民,当地的街娃儿,还有一些从城吼头来买相因、走人户、逛起耍的闲人。
有一天,我和老罗到赵家渡去耍,在河边上看到好多偎堆堆的,有个卖草药的江湖郎中可能喝了两口早酒,脸红筋胀地拍心口儿,吹自已”雷打死都医得好,驼背子都正得伸”,不信旋告。
那阵没听说附近有人遭雷打死的,莫法验证;驼子倒多,不敢来,为啥子不敢来喃?听到说医的方法是让驼子趴倒石板上,背上搾磨子,压不下切就加条石,看你娃乘得起几砣,直到把背压得展平。
我想,恁门子蛮整,病人哈怕遭不住哦?
老罗说:人家丢海誓,只是讲把驼背子正伸,如果背还是拱起的,你可以找他说斗斗。没有哪个保证病家承不承得起撒,驼子的死活跟黃师父有啥子关系?这就是江湖上赌死人咒的诀窍,懂不懂?
离黄草药不远的坝坝头,有卖打药的在扯场子,只见一个瘦筋筋的练家子,上穿白布汗挂儿,下著黑绸子裤儿,腰杆上扎一根蓝色丝绦子板带,裹绑腿,脚下是絲耳子草鞋,瘦是瘦有肌肉,显得很扎劲。
他把圈圈扯圆过后,舞单刀、弯钢板、手指拇儿砍瓦片儿,硬是搞刨咯…...,大家看得正有劲,只见他眉毛突然皱起,朝前头躜了两小步,像是有点儿累吗咋个?他停下来吞了点儿面面药,喝一口酒,在自家脑门心、心口儿上连拍几哈------”呀呀呸!”
马上就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旁边有人问”吃的啥子药?”
他眼皮都不抬,自言自语地说:”啥子药?祖师爷传下来的跌打损伤药” 。
又有人问”卖不卖?”
他说肯定不卖,绝对不卖,哪个虾子才卖。
边边上有个沙喉咙央求师父让点儿出来救人,瘦筋筋的客伙先是摆脑壳,接倒又抠脑壳,叹了一口气,然后,顿一哈脚,好像没办法憋起了的样子,他说:
“拗不过大家,只好匀点儿出来,不过东西不多,需要的朋友举手,只能照顾前几位。”
就像现在商家限购的意思。话音一落,齐刷刷地举了好多手。
瘦筋筋又说:”要买要带的开腔哈。”
周围团转马上就传来------
“这儿拿一包!”
“这儿又拿一包!”
“这儿再拿一包!”
“这儿还拿一包!”
应答声像敞坝坝吹来一阵旋头风,几价钱就把场合上的打药全部卖完扫光,原先预告的很多节目也就”爪手子洗碗,算(涮) 了”。
后来,我们到有窝黄桷树的堡坎边上,跨进一家苍蝇儿馆子喂脑壳......日怪,在河边靠上的那一桌,咋个看到卖打药的,正在跟最先举手的那几位”买主”划拳灌酒喃?我心头梗起,想问又没有说出来。
煞后,在吊脚楼茶馆头喝盖碗儿茶,老罗说,才将我直势给你眨眼睛,生怕你抵黃,惹些事来摆起,走不到路,下不到楼。看来你还是醒眼子,懂俏,没有开腔。人家是一伙的,一个卖,几个媒子撬盘子,按现在的话说,媒子就是托儿,撬盘子就是做起买的样子,扯把子造声势熬价钱,是装成买主的导购,很容易把你娃麻倒。
川东那方,称托儿叫”羊儿客”,听起造孽兮兮地,实际上你才造孽。它混入”羊群”,装成领头的,糊弄木头木脑、没见过世面的”土羊子”些走向它的主人家。
羊儿客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其中以样子老实,装猪吃象的中年妇女最有卖相,把你娃喝得罗罗转,跟到她走,她给老板儿拉了几个哈巴儿来,按一个好多钱数票儿,你信都不晓得就遭了她的生意。
九几年的时候,四川、重庆县份上车站附近,到处都是中巴车,竞争得凶。出门人都想早点儿回家,在路程、票价相同情况下,都愿意去坐已经凑齐,就差你两位,马上发车那种。和城里头坐公车相反,面对空捞捞的车子,任随那些司机、卖票的咋个喊,客伙整死不理。就这样,占座位的羊儿客产生了----
你气吭气吭揹包捞伞跑到这个中巴车门一看,还不错,已经坐满八成,自已赶紧上切,心想再来两个湊齐就走。
几分钟过去了,上来一对夫妇,下切两个女的。
再过了十分钟,上来一老一少,又走了两个。
半个钟头之后来了一个老头儿,下切一个太婆,始终保持差滴点儿就坐满的状况,让你觉得有希望,不想换车,而车老板儿又有理由再等一哈,就这门子盹起。
过了好一阵,乘客开始烦躁,有个伙子说,师傅快开车嘛,不要再摔摆咯,路边上随便捡两个就对咯撒,要不然有筋扯哦,中巴才勉强开起走。
之后,我把这个等车经历摆给老罗听,他说,那些有人来就下车的也是羊儿客,喜得好你我不是大忙人,不打卡,就赔他点儿时间,遭得不深沉。有些木脑壳被羊儿客”编”到假车站、歪旅馆,一年到头辛辛告苦挣回来的过年钱遭洗白才叫惨。
托儿无处不在,你有亲戚六眷不幸得了癌症、尿毒症,在川医或者省医院挂不到号,门口就会”巧遇”老乡、热心人把你引到背街小巷去见包医百病的老神仙,花几千上万元,整了一大编织袋草草药回去,结果还是没眼火,那个介绍人就是医托。
还有种看上去很体面,实际性质差不多那起,一些穿护士装或者制服的年轻人,短倒晨练回家掉倒后头的老人发传单,邀请你老人家到某宾馆免费体检,还要奉送保健品。如果你梦里梦冲跑起切了,就有人柳倒你买一千八的还魂丹,还有三千六的救命器。
听李老师摆,有回她去了,那些人围着他们几个老头儿太婆高呼:”你健康,我快乐”,气氛很热烈,又有点儿使人稳不起想笑。
有个女孩儿拉倒李老师的手,见她紧都不下单,眼流花儿在眼睛头包起,好像要哭的样子,使她很为难。李老师想,要吗这个女孩演技太高,再不然她确有苦衷,是不是老板儿规定的搞不下来拿不到钱,吃不成饭?使人有点儿心酸。
还有婚托、酒托,他们的共同点是年轻漂亮,至少要说得很年轻,打扮漂亮。不同的地方是婚托男女都要得,倒公不母的太监儿不行,要扯皮。
酒托只要女的,能够抱到酒罈子喝的最好,这样子”剐鲜兔”儿才会更有效果。
我和我老妞儿曾经差一颗米也去当了托儿,有一次,我们顺路到房交会看一哈,遇到一位售楼小姐,交谈后,我们给她说没有打主意,也没得惠儿来购买。她挽到要我们到现场帮她凑个人气,来回有车接送,还要送礼品。这大概就是业余房地产托儿的起步价吧,我们当天确实有事,要不然说不定会去告一盘,就谢绝了。
现在社会上广告多托儿也多,明星类公众人物有一定影响力,当形象大使、代言人应该很审慎,不要当戳锅漏。
最鬼祟的还要数原在江西,后来藏猫猫躲到香港去了的某风水大师这一类高端托儿,他们一头联到大款:你的钱有巴巴,心上心下地,睡不着觉,我就给你整一座靠山来罩到你,保你平安;另一头联到官员:你要家财万贯,二奶三奶,想到外国躲蟾蜍,我就找个闷敦儿来为你无私奉献......
托儿盛行,原因是正气不足,正品不多,正人难当,正事难做。只要我们上下同心,硬直二五,别想吃欺头,占便宜,遇事按规矩来,重塑健康环境,长期坚持不懈,相信总有一天,过去门槛都被踢断了的托儿府上,一定会鬼都不上门,这些滥眼儿不再嘴角流油,只有喝风吃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