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夏夜微凉，漏尽更深。 我赫然被自己的鼾声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神情恍惚中，电视画面上的两支服装各异的球队正在紧张鏖战，比分显示仍是零比零。什么精彩场面都还没错过，我放心了，正欲昏昏睡去，突然心中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许多，这不是九八年的法兰西之夏！这是2021，被疫情耽搁了一年的欧洲杯。 打盹片刻之后，电视里面西班牙队不紧不慢的传控还在继续，这仿佛是2016年的世界杯或者2018年的欧洲杯在重演。看球的人生就像进入了平行空间，一些永恒的经典画面不断重现，进球后的狂欢永远是一模一样的劲爆，只是滑跪欢呼的面孔略有不同。C罗、穆勒和魔笛那张原本青春稚嫩的俊俏已经变得沧桑成熟，而姆巴佩、萨内这些青年近卫军开始全面接管球场的统治权。 对于一个资深的球迷来说，即使是已渡过沧桑的中年，哪怕头发都熬秃了，也要带着眼袋，收起肚腩，腆着一脸的油光，睡眼惺忪地坚持看完一场揭幕战，只因那一个深埋心中的足球梦。 前两天收拾旧书故纸，偶然间翻出了一本剪贴本，那上面保存着我从九八年开始给报纸上写的近百篇足球评论。翻看着那些当时自认为妙语连珠，文采斐然的激扬文字，心中浮现出一幅幅经典的进球画面，仿佛在回味一场初恋，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感，她渐渐淡去，最后成为梦寐以求的诗和远方，成为忘不掉却也回不来的过去。 在我的大学时代，男孩子最爱的不是花式篮球和电竞游戏，会踢球的追风少年和会弹吉他的忧郁帅哥才是少女尖叫崇拜的偶像。白衣胜雪的年代，青春吹动了红颜，在无数次的仲夏夜里，啤酒和卤菜，激情和呐喊组成了每一场足球盛宴的开胃菜，荷尔蒙和汗水一起恣意流淌，引爆了整个校园的狂欢夜。 当球场上的小却幸已不能满足虚荣时，少年也终于长大成为男人。而成长最大的收获，就是让男人懂得，生活最终要回归平凡！足球渐渐从不可或缺的你死我活，变成了生活的一种调剂。人生也从球场转移到职场、情场和酒场。这二三十年间，从故乡走向远方，从少年走到中年，唯一没有改变的，恐怕就是对足球的热爱了！ 不久前，小城内一起踢球的同伴和后辈们撺掇着在一次球赛前替我张罗了一场挂靴仪式，虽然我早已基本上退出了绿茵场，转为教练和裁判的角色。手捧着大家签满名字的球衣，看着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我知道，与其说是一场致敬老球迷的告别仪式，不如说是昭示新生力量全面上位的示威场面。 偶然走到足球场边，看着场上奔跑的球员，不禁一时脚痒，看了看浑身的肥肉和脆弱的膝盖，无奈的苦笑：“还是别上去丢人现眼了”。只能犀利地点评一下场上的走位与战术，追忆一番当年的雄风，掩饰被后浪拍得一脸狼狈的尴尬与沮丧。 今夏的欧洲杯赛场上，熟悉的脸孔已寥寥无几，而战术和节奏却明显比当年提速了，有了一种陌生的距离感。心仪的球队进球了，内心却已泛不起太多波澜。 足球与我的生活已渐行渐远，终于，生活从曾经狂热爱好的足球圈回到了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家庭圈、工作圈、麻将圈。而足球成了漫长岁月中的支撑回忆的唯一亮色，熬夜看球成了区别于一条咸鱼的独自坚守，成为男人最后的倔强。只为了驱赶生命的寂寞与荒芜，保留住那一段无怨无悔，激情四溢的青春记忆。即使红尘忙碌，诸事烦心，却一刻也不敢丢掉。 长夜漫漫，球赛匆匆。夜半起身，望着对面楼群偶尔亮起灯光的一两扇窗户，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天涯知音的感动。且啜一杯残茶，孤独地蜷缩在沙发上，在半梦半醒之间回味那一场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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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5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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