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才《撩开夹门关的面纱》
第六篇 文武雅士
第一章 武士才人
第一节 铁夫韩永信
韩永信(1885年-1934年),临邛夹门关庆元桥南岸烟市街人。习气功,善用铁棒,一身“棒打不死,刀砍不入”功夫,人称“韩铁夫”;精技击,杭州、上海、河南……打金章夺冠,名噪武林;其体型、体格、武功、武德如燕青,“身高六尺以上,嘴边三缕长须,十分健壮”,开茶社,设医庐,诸行百艺,无有不精,人送雅号“小燕青”。
永信的地方,是远近闻名的“武林之乡”。东有拴马青杠林,武生郑元亨、郑元钦,武状元郑常和(御赐名郑安国),在为朝廷大开武棚子训练武才人,邛州、雅州、新街子、五家口、洪雅……四面八方的学子,都来门下习武;南有熊营丙墙下,武状元熊韬(人称“熊飞刀”),及熊氏武功才女“八姑娘”,在道子坪培训刀棍、拳法;西有麻柳树,北有草池坝,石达开将领李瞎子和李道子,隐姓埋名大势训练武士,盼望东山再起,洗刷大渡河战败之耻辱。夹门关“武林之乡”的声誉,是“懒虫子(蝉)的屁儿——昂登”。
习武、开武棚子的人家,都有专治跌打损伤的祖传秘方,不少人还开着药铺。方便自己人,也方便他人;多崇尚武德,习武之前必先学会做人;好打抱不平,凡是都先礼后兵。大凡能用“礼”解决的问题,绝不动“兵”。社会上风行打金章民俗活动,每年成都青羊宫花会期间,都要举办“国术擂台赛”,名扬全国。从小生活在这氛围里的永信,闻睹濡染,浸饱了尚武好斗、锄强扶弱、昂首挺胸、不怕天王老子、好打抱不平……的特质,什么东西都喜欢去尝试、去模仿,养成了我行我素的“乐天”性格。
永信父亲韩申之,母亲(英国人,英国福音传教士、西医医生),长兄韩兴元及侄子等,全家三十余人受福音教洗礼。永信与妻子高星华,生有三个女儿,无男丁。尊父韩申之安排,将胞兄韩兴元12岁的儿子韩连辉,过继名下,承家业,延香火。韩家在夹门关烟市上开有“乐天茶铺”,由继子韩连辉担任管事。茶铺前是繁华的水码头,远来近到的人们,有事无事都喜欢去喝茶、冲壳子、摆龙门阵、听马路消息;乡人有了矛盾纠纷,都喜欢去里面,摆前因后果、说来龙去脉,让茶客们“称理”。人们都称乐天茶铺为“乐天称理铺”。
1917年,韩家在邛州县城南街开了“乐天医庐”。乐天医庐,人称“济平医社”。永信外出游学时,交由妻子高星华及女儿打理。乐天医庐,医术前卫,求医者众。除用黄汞、海碘酒、石炭酸等药物治头癣外,还能医治外伤诸病。1927年,济平医社开创了枪伤包扎、扩创缝合、脓肿切开、引流等外科手术。这在邛州,乃至周边县城,直到后来十多年的时间里,其医术都无人超越。
永信习武很是认真、吃苦,常和师兄弟们在油榨房里练功。一次,他在油榨房里练气功,还没有鼓足气,四个师兄弟就把榨油撞杆扯圆了,对准他的肚皮大喊一声:“韩师,来了!”。榨油撞杆由一根整木做成,好几百斤重,加上撞杆头铁箍、铁砧,四个师兄弟卯着劲猛戳过来,起码是千斤以上的力量。
永信慌忙之中,立即鼓了半口气,用肚皮顶住了猛戳过来的撞杆。感觉一股“热流”从喉咙涌到了口头,他仰脖、闭嘴吞下这股热流。随即,又对师兄弟们说:“重新来!”四个师兄弟又拉起撞杆……,他继续练功。回家喝了几口药酒后,没事!如此反复,永信练就了一身“棒打不死,刀砍不入”的功夫。
永信力求精益求精,与时俱进。喜欢游学,博采各家之长,补自己之短。他外形俊俏、姿质风流,武艺高强,身手敏捷,聪明伶俐,谈吐优雅,举止绅士……两个轿夫吭哧吭哧地抬着滑杆去邛州,永信抱着一根粗粗的铁棒,躺在闪闪悠悠的滑杆上,哼着咿咿呀呀的曲子,不觉间就走过了王店、道佐、平落,踏上了九里三坝的青石板路。昨晚下过雨,今天艳阳高照。九鼎山、夹金山、西岭雪山远景十分透明,村庄、田畴、花草、树木等近物,显得格外清新,抬滑杆人的心情也十分舒畅。
走完九里三坝,刚拐进山坳不久,路边草丛中便嗖嗖嗖地窜出一伙拿着刀斧棍棒的强人。这伙强人有六七个。到邛州的这条青石板路,虽被称着大路,其实也不过一米多点宽。六七个彪形大汉,齐刷刷地拦在路中间,看上去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没见过世面的人,陡然看到这阵势,浑身的筋都会吓缩。一个头人模样的强人,挥着手中的棍棒大声说:“贵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轿夫吓得浑身发抖,顿时跨不动步了。永信没等轿夫放下滑杆,就一个鹞子翻身跳下来,将手里的铁棍哐地一声往路中间一杵。霎时间,强人仿佛感到耳鸣了,地也在颤抖。看见厚厚的一块石墩,在铁杵下咔咔咔地发出声响,霎时活啦啦地就裂成了几辦。永信对强人摇晃着铁棒说:“认得这是什么,认不得就让开!”强人见状,吓得脸色铁青,自知来者惹不起,便纷纷逃去……
永信在游学过程中,曾参加各地的“打金章”的活动。这次他受县长任和平引荐,从重庆坐船出川游学。他在少林寺结识了“少林寺保卫团团总”恒林和尚。恒林俗姓宋氏,59岁因积劳成疾去世后,其弟子妙兴接任了登封县僧会司及少林寺保卫团团总的职务。妙兴,字豪文,俗姓金,自幼学拳习武,技艺超群,绰号“金罗汉”。妙兴37岁阵亡,遗体由弟子永信运回少林寺后,葬于寺东北山坡上。
1928年,王佩渠的镖手在郑州市设擂。镖手在擂台上口出狂言,藐视天下武士。永信不平,报名登擂,和镖手角斗时间长达三个小时,最后击败镖手,扬名豫侠。之后,永信被顾为冯玉祥将军的保镖。
1934年2月,永信被推荐为四川武林代表,参加开封武馆举办的擂台赛。第一场,对方派了一个高徒,刚几个回合,永信就把这高徒打下了擂台。第二场,对方上来的是大徒弟,没有几个来回,也被永信打下了擂台。擂主感到太没有面子了,就亲自上场。尽管擂主气急败坏地使出浑身解数,最终也被打下了永信击倒。
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呐喊声和尖叫声!擂主感觉丢尽了脸面,竟被一个四川人占了上风。耿耿于怀地看着人们逐渐散去,心中涌起了坏水的波浪。永信收拾好行装,正准备起身,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在身体里升腾着。久经沙场的永信,一下就意识到自己遭人暗算,中了铁沙掌。猛地回头怒视,那人正是擂主。
擂主奸笑着说:“四川果然有名人!不过,韩兄、七天之内你必须来找我!”说完后,便带着一伙人扬长而去!永信知道,擂主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七天之内不去找他拿药吃,就非死不可!要想不死,就得找他“留下面子”,输一场比赛……
永信听后,义愤填膺地说道:“大丈夫,死则死尔!”毅然决然地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武馆。
不到七天,永信内伤发作,去世在洛阳寓所。随行人员悲痛不已,将他葬后,让郑循武带回一封信和一张照片,让永信继子韩连辉去河南,取回继父韩永信的行李及物品。韩连辉走到成都,当时秦岭不通车,需三个月才能到达。感觉路途遥远,便放弃了去河南的打算。
郑循武带回的是一张坟的照片,正面旁边写着:“人生到此,逝者如斯。挚友韩君铁夫异地之归宿,民国二十三年二月二日。”背面写着:“天涯浪客,异地孤坟,灵感下泯,魂兮归去!民国二十三年三月于甘肃徽县。”
注:本文2020年末载入《邛崃文史资料》 。
第二节
武状元郑安国——拴马林的来历
夹门关拴马林,即邛崃市夹关镇拴马村,距临邛古镇约30公里。东与蒲江大塘、甘溪相接,南与名山百丈链接,西与龚店村毗邻,北与王店社区相连。
在清朝年间,有一文武双全的郑姓。十分勤劳,舍得干,吃得苦,又很会持家,家道逐渐由弱变强,由强变旺。最后拥有了很广袤的土地,据说从与临济接壤的青岗林,到现在夹门关的石灰桥,这个范围内都是他家的地盘。
那时候,夹门关韩铁夫、“熊飞刀”、李道子……的武名,是“懒虫子(蝉)的屁儿——昂登”。人们一提起夹门关,就有人说我知道,那是“武林之乡”。郑家郑元亨、郑元钦被人称为武生,郑继川被人称为文举人,郑常和(又名郑安国)是清朝辛卯年间的武举人,郑本清和郑本雾也都是有用之人。当年郑家的风采,今天只能从“花碑坟园”里,郑成松、郑显智和郑守珍的墓碑文中了解个大概。看到郑家老房子后面那片茂盛葱郁的青岗林,就让人感觉那是一块人杰地灵、人财两旺的宝地。
传说清朝辛卯年间,朝廷实行科举,集纳文武贤才。郑常和一举考中武状元。中举后打马游街、衣锦还乡时,朝廷差人护驾,乡人在距青岗林三里路以外的洪福寺列队迎接。沿途轰轰烈烈,前呼后拥,吹吹打打,锣鼓暄天,火炮连天。郑家大办酒席,宴请宾客,四面八方都有远客赶来祝贺。酒席间,郑常和喜笑颜开,向众人宣布:承蒙皇上厚爱,赐名鄙人郑安国。寓意安帮定国之意,意欲让我郑安国为朝廷培养大批武才。从现在开始,我就大开武棚子,广纳有意为朝廷效力之人,让英雄有用武之地。
次日,将告示四处张贴,招募能人异士,训练千里良驹。告示一张贴出来,就得到了热烈响应。邛州、雅州、新街子、五家口、洪雅……四面八方的学子都来到门下。郑安国名声远播,朝廷见头炮打响,就拨下黄金万两专款,供郑安国培育骑射人才使用。
郑安国信心倍增,当机立断买下从吴坝头石桥到指路碑,这一段的几十担租田,修了占地4000多平方米的新房子,还修了龙门子。龙门子是大白粉墙,以鲤鱼跳龙门为饰,龙门上高挂皇上御赐“武魁”匾额。新房子分前大厅、中大厅、后大厅。新房子天楼地阵,花窗格门。规模之恢宏、气势之壮观,实乃夹门关第一。新挖十五米水井一口,新建屠宰场(如今叫杀房头)一处,每天都杀4头猪供习武人食用,可见前来习武人数之多、规模之庞大。新修风水埂(如今叫墩子田)、跑马道(如今叫道子上)。几十担租田,分别叫做大沙帽田、磨坪子田、磨盘子田、撮箕子田、风谷机校条田、马安腰田等。
郑安国每天训练骑射,骑射训练一结束,就把马拴在青岗林里休息。天长日久,人们就习惯地将习武人拴马的青岗林,叫作拴马林。今沿用习惯,将拴马林村省称拴马村。
第三节
碓溪沟熊氏八姑娘
碓溪沟熊氏,在清朝年间,出了一位武功十分了得的女将。这女将在家姊妹序列中,排行第八,乡人都叫她八姑娘。
1863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兵败大渡河,其部幸存者分散各处改名换姓隐藏起来。或不再关心天下大事,成家业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或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感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其武将军师,就在“武林之乡”夹门关碓溪沟,以“李道子”名大开武棚子训练武士,等待东山再起。
碓溪沟男女青年,个个习武,练得一身好武艺。在“有志男儿跑州县,有志女儿锅边转”的年月,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德规范,女子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做针线、修“淑女”。不但不能抛头露面上学读书:书再读得多,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更不能“男女无别”地习功练武:变成一个“嫁不出去”、凶横泼辣的“女汉子”。
熊老八,可不理会这些破礼教。她常常踩着磊起的石头,趴在墙上,看男儿们练功习武。看到高兴处就下磊石来,在院坝里比划比划……她学会了武士们所学的武艺,练就了一身好武功。
她痛恨人世间的不平事,谁家遭有不平事,她都要去打抱不平。听说一熊氏亲戚,在婆家受到了虐待,她去论礼讲道。这婆家人不按常理出牌,尽讲“歪歪理”。她很是气愤,像拔一颗小树一样,双手拔起堂屋干坎上的柱头,一下子整个房子都叽叽嘎嘎地响了起来。她一脚踢翻柱头下的磉磴,一手将磉磴高高地举起,在地坝里走了几圈。
在场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婆家人更是吓得呆如木鸡,面成土色,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不停地道歉、赔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人们都说,碓溪沟熊氏“八姑娘”,看起来小脚小手的,竟然还有这身好功夫,真是不得了,了不得!
果然,从此后这婆家人,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虐待媳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