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成艺事三则
夏庭光
茶馆“拜师”
川剧大师张德成的高腔造诣,饮誉巴蜀,他在《别宫出征》中扮演的梁武帝萧衍,是他的代表剧目之一。一夜,演唱《别宫出征》,照例艺惊四座,掌声频繁。当萧衍对郗氏唱到“暑往寒来宜仔细,煎汤熬药你要殷勤些”时,他无意间见头排正中的一位老者,不满地连连摇头。
第二天上午,张德成象平常一样,到茶馆喝茶,戏迷们围在他身边,不停地赞赏他昨晚《别宫出征》的优美唱腔,细腻表演。还有人学着他的腔调,放声唱出“暑往寒来宜仔细,煎汤熬药你要殷勤些”的戏词。
“唉……!”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场的戏迷都不满地四处寻找。张德成是更是敏感地四下张望——只见茶馆一角有张茶桌,上手方坐着一位老先生,银发皓髯、身穿长衫、手捧黄铜水烟袋——这正是昨晚看戏时摇头的人。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张德成自从在台上见到这位老先生摇头后,散戏回家,一夜反思,想了很久,以至终夜难寐,也没有想出自己演出中有什么失误,当然也没想出老先生摇头的原因。本想托人拜访,以便当面请教,谁知今日不期而遇。他赶忙起身移步,坐到老者的下方,诚恳地一拱手,“请老先生指教!”
“不敢,不敢!”老先生端着烟“咕噜咕噜”吸了两口,慢慢地吐出烟雾。
张德成仍旧拱着手,静候老人开口。
“说不上请教。”老先生放下烟袋说:“郗氏乃梁武帝之正宫皇后,焉有亲自为偏妃煎汤熬药的道理?”
“啊……”张德成已领会“连连摇头”之谜。急忙离坐,到老先生身旁,深深一揖,口内连连感激道:“听君一句话,胜读十年书。谢谢老师!”
从此,《别宫出征》中的那句唱词,张德成就改为“煎汤熬药你教他们(指宫娥们)殷勤些”了。
“萧衍”改腔
《别宫出征》有一支主要的高腔曲牌——[山桃红]:“梁天鉴撩衣离龙位”。这唱段可谓脍炙人口,众多戏迷都能哼上几句。殊知,在此之前不是这样的唱法。
这种唱法有两个问题,一是音域过高,不能发挥男角嗓音的特长,二是出征前的肖衍与郗氏、二妃同曲同腔——同一曲牌、同一调门,情绪也不大适合。四十年代初,一位饰演萧衍的演员,为解决[山桃红]男女角同腔在风格上、感情上存在的矛盾,很下了一番功夫。他因男角唱[山桃红],与女角同腔的问题犯了难,如何解决这一难题呢?经过他的冥思苦想,终于独具匠心地用“流水腔”代替原来的腔调。这样,无论与二妃对唱或是独唱都使萧衍的思想情感和在场的人物有异,而且在高低行腔中,嗓音运用自如,唱腔优美悦耳。此后,凡饰萧衍的须生都沿袭此唱法。
不仅如此,与[山桃红]同类曲牌的男腔唱法——如《扫华堂》的刘知远,《别窑投军》的薛平贵,《断桥》的许仙等等,都如法炮制了。
这位首先在《别宫出征》中,把男角[山桃红]曲牌改唱“流水腔”的演员,就是张德成。
“喧宾”托主
汉语中只有“喧宾夺主”一词,没有“喧宾托主”。但我这里并非笔误,而是有所来历的。
我业师张德成常演《杀家告庙》,但只要与我父亲夏长清(小丑)同班,谁也扮演不到该剧中的一个配角——报子。报子这类配角在很多的传统戏里都有,屡见不鲜,《杀家告庙》一折戏,报子既无特殊技巧,又无一句唱词,仅三次“报下”,不过如此而已,为啥这般神秘呢?何况我父亲扮演的报子,每报一次都获得一次全堂的掌声,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但我业师却非常喜欢。甚至,他们无缘同班机会时,我业师总是极少演出此戏,勉强演了,也遗憾地感叹道:“此座战场,缺少孤的文丑!”
这其中奥秘何在?我业师说——
你老汉夏长清给我配《杀家告庙》的报子,可称川剧第一人。他将邓艾破绵竹,得江油,兵临成都的紧急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他口齿清、吐字正、速度快、层次明;一次急一次,三次得掌声——他非用挤眉弄眼,乱喊乱叫,而是以快中亮词的讲白技巧,十万火急的情绪表演,完成了报子的使命,终获得观众的称赞,也是我极喜他配演的原因。《杀家告庙》的报子,确是配角,但这个配角弱了,刘谌就“杀”不了“家”;若不让报子“中洋”(拿彩),刘谌“杀子”一段和“告庙”一场“中”不了“洋”——刘谌诛妻灭子的行动从感情上也不能获得观众的谅解。所以,《杀家告庙》就是要报子“中洋”,这不是“喧宾夺主”,而是“喧宾托主”。
张二爷唱“围鼓”
“围鼓”,就是川剧座唱,又叫打围鼓、唱围鼓,亦称唱玩友、打玩友。
40年代的重庆市区米亭子的集云茶社,是重庆玩友帮(川剧业余爱好者)云集的川剧座唱的阵地之一,不仅玩友各家众多,当进客居重庆的自贡黄景明、黄一良(后“下海”——从事专业,一为自贡市川剧团的名鼓师,一为重庆川剧院的音乐设计、鼓师)等黄氏兄弟,也是“打铜街”(川剧击乐的行称)的常客,就是章华大戏院、又新大戏院、得胜大舞台等的名角张二爷(张德成排行第二,内外行多尊称他二爷)、魏香庭、筱桐凤、刘丽华以及各鼓师李泽民、李子良等也常到茶社献艺。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已是名震全川的正生秦斗张二爷,唱完午场的折戏,匆匆赶到集云茶社演唱了《伍申路会》(高腔《出棠邑》之一折)。戏的故事简单:春秋时,楚平王昏庸乱伦,滥杀忠良,伍家惨遭灭门,伍员脱险,孤身欲投案报仇。申包胥出使返楚,途遇伍员……这是一出须生的唱功戏。开唱前,张二爷闭目静思,酝酿伍子胥这个人物的情绪。
轮到到张二爷唱了,茶社内外硬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听客。张二爷舞台演出严肃认真,座唱围鼓也一丝不苟。他通过[新水令]曲牌的唱腔和讲白,把伍员被楚平王逼得家破人亡、弃国奔途的凄怆、悲愤、怨限,有层次,有起伏地表唱得伸伸展展,时时获得听众们的唱彩掌声。
围鼓结束。有一位听客特意叫堂馆为张二爷再泡了一碗茶,亲手送到二爷的桌上,并请教说:“二爷,《伍申路会》我听过多次,也看过多次,都唱‘人在途中心在宋’,二爷为啥改唱‘人在中途心在宋’?”
张二爷拱手谢茶,并毫无保留地揭改唱之秘:“说点浅见,请老哥斧正。”
“二爷客气啦!”
“全戏一支曲牌到底,‘人在途中心在宋’是伍员唱腔中第一段的第一句。”张二爷端起新泡的香片(花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都唱‘人在途中心在宋’,我老师也是这样教我的,以前我也是这样唱的。后来,我认为‘人在途’不便行腔,字音不亮,就像说话一样,轻轻带过,很难表现伍员弃楚投家,借兵报仇的积恨心情。”
“嗯,嗯。”问者连连点头。
“两字一颠倒,情况大变,老哥刚才听了——”
“听了,和以往听的‘途中’是不一样。”
“‘中’字,可用上行腔,高昂、响亮,‘中’字后垫个“啊”字,口腔张开,再把‘途’字吐重拉长,继接‘心在宋’,是否唱腔好听点,传情准确点?”
“对!二爷言之有理!”
“说得好来说得妙,张家二爷见地高。”一直站立侧旁静听的黄氏兄弟的老九黄一良放开嗓子唱了两句弹戏[夺子],把其他听者逗得大笑。
“粗浅之见,老哥指正。”张二爷向问者一揖。
“二爷经验之谈!”问者答礼。
张德成的“忠臣” ——“严胡子”
严胡子“老四川”的老板。只是当时的“老四川”没在现在而今的渝中区的民族路,菜肴品种也没有现在的繁多。
40年代的“老四川”,仅是一个卖牛类卤菜的小摊摊。每天晚上才摆摊于“精神堡垒”(抗日英雄纪念碑,现解放碑)下面,一盏菜油灯照明,玻璃罩上的红字标着“老四川”的摊名。摊子的老板姓严,多叫他严胡子,也尊称他严大爷。“老四川”的灯影牛肉(麻辣牛肉丝)、白油毛肚、毛牛肉可谓三绝,一般的卤牛肉,卤牛心、牛舌、牛蹄筋等,也是风味独特,享誉川东。
严大爷喜欢唱酒,更喜看川剧,龙其爱欣赏张德成的戏。张德成的“拿手”好戏《别宫出征》、《龙凤剑》、《渡蓝关》、《杀家告庙》等,他百看不厌,张德成的唱腔——尤其是《别宫出征》“梁天监撩衣离龙位”他经常哼唱以自娱自乐。有的戏的全部台词,他能倒背如流,一字不漏。一次,张先生演《舌战群儒》:
孔明 你为主也,我为宾也,主让其宾然为礼也。请我上坐,吾便上坐,斗胆得罪!(上坐)
张昭 他谦也不谦。
该下面的演员紧接了,可是那位演员临场忘词,闭口不讲……看戏的严大爷急了,站起身来,大声递词:“他让也不让!”逗得满堂观众大笑。
严大爷迷张德成的演技可算迷到了家。无论张先生演啥戏,他从不缺席,场场必看。张德成演夜场,严大爷就把摊子交给老伴,有时看完戏还陪张先生一起饮酒聊戏,并且跟张二爷一句一句地学唱。严大爷每天早上都要准时无误地到剧场门口,观着当天演出剧目的宣传粉牌,只要粉牌上有“张德成”三字,他都要买票看。一天,得胜大舞台挂出了《情探》,有筱桐凤,还有张德成以及七八个名角。严大爷看过《情探》,戏中只有三个角色,今晚的《情探》咋个有十几个名演员,还有他最喜爱的张先生呢? “管他的哟,张德成演个啥,我都去看。”当晚,严大爷摆好摊,交给老伴,他慢条斯地走向得胜大舞台。“啊!”意外发生——“满”高悬,买着急票者多,多,多……
严大爷以三倍的价钱买了一张着急票,等着看最后的压座戏《情探》。《情探》开演了,张德成也出场了——他扮演一个无常二爷……严大爷这才醒悟,上了开报者以名角饰配角招待观众的当。不管三七二十一,总算看了张德成,心满意足。
严大爷的“老四川”质优价廉,视买主为衣食父母,可谓远近闻名,但严大爷的“怪”脾气也不小啊!
“严大爷,切一毛钱的卤牛肉。”一位买主付了钱,边等边唱《梁天监撩衣离龙位》……
“你这一句没有唱对!”严大爷边切牛内边纠正:“‘梁天——监……撩衣……’下面是帮‘离龙位’……”。
买主又唱:“‘梁天监……’”
“不对,不对!”严大爷手不停刀的切牛肉,又纠正唱到:“‘梁天——监……’”左手又拈一碗肉再切:“听到!‘撩衣……’下面帮‘离龙位’。”正唱得起劲,无意中一看案板上切下的牛肉, “啊!”切了一大堆,他大方地一挥手,“算了,算了。拿去!”
一毛钱买了卤牛肉一大包,买主高高兴兴地离去。严大爷还在“品”味——“梁天——监……”
“严大爷,称一斤灯影牛肉。”另一顾客光临。
“要得!‘撩衣’……”严大爷用筷子夹用秤称:“多二两……”
“今晚看了场川戏……”顾客说。
听说是个川剧看客,严大爷和颜面悦色地说,“多二两,算了!”包好,递给顾客:“川戏好看啊!‘离龙位’……”
顾客付钱道:“就是帮腔——”
“帮腔啷个?”严大爷脸色骤变。
“帮腔听不懂!”
“帮腔都听不懂?!张德成的戏你懂不懂?”
“哪个张德成?”
“张德成都不晓?!”严大爷脸一垮:“你还想吃灯影牛肉?”一把从顾客手里将灯影牛肉抢回,把钱退回:“不卖啦!”
抗战新戏《扬州恨》
阳翰笙曾在《回忆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斗争》一文中写道:“许多戏曲艺人在抗战时期艰苦奋斗,坚持抗日宣传,表现出高度爱国主义精神。”四川省川剧院前院长、已故川剧大师张德成就是当时爱国艺人中的代表者。
张德成是自贡市城关镇王家塘人,他7岁从艺,10岁以后搭班于资阳、内江、泸州、重庆等地,30岁时已声名大振,誉满巴蜀。他毕生潜心于川剧演唱,非常讲究“神在形之内,形化神之中”的表演艺术。他在川剧舞台上塑造了众多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诗仙李白,文公韩愈,《杀家告庙》的刘谌,《别宫出征》的肖衍,《三击掌》的王充丞相,《铁冠图》的崇祯皇帝,“挖心”的比干,“赴会”的关羽,正气凛然的文天祥,鞠躬尽瘁的诸葛亮等等。
1940年12月7日,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下属的文化工作委员会(简称文工会),在重庆的抗建堂宣告成立,郭沫若任主任委员。文工会曾多次邀请川剧、京剧、汉剧、楚剧界的艺术家们座谈讨论改革地方戏以适应抗日宣传的需要。当时在渝的川剧名流张德成、傅三乾、当头棒(刘成基)、筱桐凤(阳友鹤)、魏香庭、蝴蝶(胡漱芳)等都应邀参加。张德成积极响应中共中央关心揭露国民党顽固派的投降、倒退、分裂政策;贯彻坚持抗点、坚持进步、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号召,大力倡导川戏改良,编演抗日救亡戏剧,以服务于伟大的民族解放事业。
1942年春,在张德成等艺术家的倡议下,便在苍坪街(现邹容路)又新大戏院(今重庆剧场)成立“川剧演员协会”,由张德成任主席,刘成基任组织委员,阳友鹤任宣传委员。当时与会者近千人。郭沫若、田汉、阳翰笙等亲临会场祝贺并演讲,他们希望“协会”同仁紧密团结,拒演环戏,保持民族艺术的纯洁性;努力做好抗日宣传工作,弘扬中华民族的民族艺术。
成立会后,张德成满怀爱国热情,奋笔作文,大声疾呼:“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工作虽异,其御侮图存、坚持抗战则一也。我剧界同仁,更能再接再厉,不屈不挠。关于劳军募捐公演,无不踊跃参加,从不后人……所望我界剧人,当兹国难方殷,务须努力奋斗,作有力之宣传,国家民族,胥利赖之。”
历史悠久的古老川剧能否为抗战宣传?怎样运用旧的艺术形式为伟大的抗日民族战争服务?这在当时不是没有争议的。抗战初期,国民党的《中央日报》上就曾有人发表议论,认为川戏有碍于抗战,应像鸦片一样一律禁绝;继后,还有人主张全盘否定旧戏。在中华民族那样危险的时刻,川戏本身也面临着兴衰存亡的严峻考验。
张德成先生则为民族计,亦为川剧计。身体力行,慎重选择剧目,积极加工、修改、新编并上演了《龙凤剑》、《杀家告庙》、《柴市节》、《扬州恨》等一批弘扬中华民族气节和爱国主义思想,不畏强权暴政,反对屈膝投降的优秀传统戏、古典故事剧。张德成与李大中依据明末清初民族英雄史可法保卫扬州的可歌可泣的事迹,结合抗日现实合作编写的《扬州恨》,由张德成先生编导并领衔主演。这出新川剧,久演不衰,川北、川南、下川东等处的剧团也相继学演,被誉为宣传抗敌救国新戏的代表作。
这出戏全剧五场:“多铎起兵”、“闻报议事”、“较场誓师”、“激战扬州”、“自刎殉国”,场场相扣,逐渐推向高潮,连续三小时不觉其长。加以同台献艺的演员阵容整齐,除张德成亲自饰史可法外,还有刘筱乔、筱牡丹、筱桐凤先后饰史夫人李瑶琴,当头棒饰清将多铎,张鑫培饰史的先锋甘恽等。他们以出神入化的表演手段,使观众如身临其境;他们以“字正腔圆”的吐词结合抗战形势,扣人心弦。剧情演技,相得益彰,至今思之,犹有余音。特别是当张德成先生唱到——
告别同胞四万万,
但愿我后来人自励自勉,
切莫要因循苟且奴隶自甘。
工农兵学站在一条线,
一齐恢复旧河山。
第一宗切莫要阋墙内战,
第二件要防止叛国残奸。
……
张德成的唱腔声若洪钟,力透屋瓦;以情行腔,气贯长虹。
戏演到“较场誓师”进入高潮。张德成在台上慷慨激昂的唱讲和义愤填膺的动作,不断获得满堂喝彩声;台下观众的热烈情绪亦达到了沸点。一段长达五百字的“誓师词”,时时被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他不得不破例地改变一气呵成的设想,多次停顿,等待掌声稍弱,又继续念下面的台词——
“某此番出师有两个目的:一在卫国,一在保种,这两目的不但是史某一人的责任,还是我们军人大家的责任·明知我弱敌强,凶多吉少,望大家努力奋斗以谢四万万同胞”
这时,舞台上的演员,剧园里的观众都像整装待发的剧中人的一样,融化在同仇敌忾的“誓师”中。
史可法最后拔剑自刎,众兵卒跪地恸哭,然后均自杀报国。
瞬间,舞台梅花怒放,天幕映出醒目的“中国魂”三字耀眼夺目……台上的壮烈场面,使台下人鼻酸泪下,怒火中烧……。
这歌颂史可法孤军抗敌的忠勇英烈,旨在深刻地鞭挞国民党当局和亲日派汉奸等蓄意反共和卖国投降的反动行径。激起山城各界人士的爱与憎,倍爱广大观众的赞赏。
《扬州恨》在大梁子(现新华路)一园戏院(今人民剧场)首次献演,便座无虚席;凡盛大节日或劳军义演皆是场场爆满。每当川军出省抗日杀敌,必以此剧激励广大官兵斗志,反应甚为强烈。
《扬州恨》的台词,现在读来,有的地方确有以古讽今之感,但它鲜明的政治色彩,代表了当时我四万万同胞的强烈吼声。 (夏庭光)
郭沫若诗赞张德成
棱威一代明成祖,骨鲠千秋方孝孺。
纵使舌根能断绝,依然有口在吾徒。
张德成先生对出自传奇《千忠戮》中的《一品忠》(又名《孝孺草诏》),剧本仔细琢磨,对人物刻意求准,使老戏换新颜,人物神形栩然。他在对方孝孺回敬燕王朱棣“我灭你九族”的威胁时所唱的“你纵然灭十族我更含笑”前,加上了《明史·方孝孺传》中的、一段改过的《绝命词》——
我死得其所。正所谓:
天降乱逆兮,孰知其由?
奸臣得计兮,谋国明犹;
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
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
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这一个死字,我方孝孺认定了的。
经此一增一改,大大地增强了方孝孺的壮烈形象。
《一品忠》借古喻今,讽刺国民党当居的独裁政权,受到山城同胞一致赞许。当时,一代文豪郭沫若先生观看了张德成改后的《一品忠》演出,深有感触,回到寓所欣然赋诗相赠。郭老之诗,既歌颂了方孝孺的“骨鲠”精神,又赞扬了张德成先生敢于不附权势的“傲骨”品德。
张德成得诗的当晚异常感奋,夜难入寝,借诗抒怀,当即展纸挥毫录[明]。于谦《石灰吟》回奉郭老:
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青白在人间。
诗若其人!
(夏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