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王“偷夜壶”
(夏庭光)
曹大王,1881年出生于四川富顺县,因为脸黑,小名黑娃。10多岁时,先后入“富春”、“苏秦”、“天乐”班学戏,后转入“臣”字科社,改名曹俊臣,从师蔡三品等川剧名家。曹俊臣擅演文武小生、武丑。他的武丑戏《盗银壶》中的“耍火”、“钩壶”技巧,堪称一绝。曹大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出《盗银壶》,成了“偷夜壶”(一种置于床下,晚间小解的器具)的“邱小乙”。
那是40年代的某月某日,白市驿的白老太爷六十大寿,请川戏班唱堂会,并亲点曹大王的“拿手”戏《盗银壶》。这场堂会,前面是大多众多的“大架水”戏《玉祖寿》,中间是生旦戏《金银缸》,压座戏则是《盗银壶》。老太爷是个川戏迷,从头至尾看得眉开眼笑,连连喝彩。对曹大王的《盗银壶》更是赞不绝口,挂红多次。戏毕,主人设宴款待艺人,白老太爷亲自为曹大王敬酒:“曹大王的《盗银壶》,我是百看不厌,看了还想看。更是把神偷邱小乙演活了!”
“台上的邱小乙演得好,台下的曹大王也是手段高啊!”老太爷的大儿子,当地某军的连长白鹤福气冲冲地来到桌旁。
曹大王听出话中有话:“白连长,你这话是啥意识?”
“你台上盗银壶,台下偷夜壶。带走!”随着白连长一声呼喊,几个带枪的“丘八”就把曹大王架了起来。
“你……啥子夜壶说……”“清楚”二字还未出口,曹大王已被拉出了大门。
众艺人是“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白老太爷也没弄醒豁:“大娃子,啷个一回事?”
“他偷了你老人家的夜壶!”
“曹大王偷夜壶?!”众艺人惊疑地问:“一把夜壶值几个钱?!”
“那是我家祖传三代的铜夜壶。曹大王是个识宝的高手!”白连长发怒地说。
“就是金夜壶曹大王也瞧不起!再说,从进白府、扮妆、演戏、坐席,我们都在一堆,他又莫得分身术!”艺人们纷纷道。
“他有本事盗银壶,还莫得办法偷夜壶?!”白连长想象推理。
“那是演戏!你硬是个‘白伙食’。赶快搞清楚。”老太爷发气了。
“我马上就去审问!”白连长转身就走。
“大娃子,不准对曹大王乱来哟!”
“老太爷……”艺人们焦急了。
“大家莫着急。我也不相信曹大王会偷夜壶!”老太爷话音刚落,公平拍卖行的掌柜提着铜夜壶走进饭厅:“偷夜壶的是家贼!”
“啊!”
众人围着掌柜,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白老太爷叫掌柜坐下快说。
原来,白府的一个男仆有眼无珠,误将铜壶当成金夜壶,早存窃取之心。趁老太爷大寿,人多杂乱之时,偷壶逃离。为携带方便,急匆匆到拍卖行变卖,梦想抱财回乡。鬼使神差,他偏偏到白府开的“公平”当铺,被掌柜逮了个人赃俱获。
老太爷听完又喜又气:“快通知大娃子!”
“我已派几个伙计把偷壶贼送到大少爷的连里去了!”掌柜说。
“好,好!”老太爷吩咐管家:“重新置宴,为曹大王压惊赔礼!这个家贼由你处理。”
“是。”管家即叫人撤去残席。
转眼功夫,席已摆好。艺人们齐集大门候迎曹大王。
曹大王在白鹤福的陪同下步入白府,艺人们欢呼雀跃,白老太爷亲迎入席:“犬子鲁莽,大王受屈。老夫敬酒,代子赔罪!”
曹大王接杯在手,一饮而尽。
“曹大王!”白连长甩了个“五百”(军礼),提壶斟酒:“大人不见小人过。请恕我鲁莽之罪!”说罢,单膝点地,双手奉酒。
无缘无故被抓的曹大王,本来有满肚子怨气,今见白家父子真诚实意赔礼道谦,他得理饶人。一手接杯,一手扶起白连长:“小事,小事。舞台上被抓坐牢已惯,何必挂齿。只是‘好事不出门’——”
“老夫早想到。已吩咐管家,准备我的大轿,为曹大王挂彩红,鸣鞭炮,游街一圈,‘坏’自不会‘传千里’矣!”
宴毕。曹大王披红坐轿。在曹大王的安排下,轿夫换成了戏班的四个武行(打武戏的演员),白连长鸣鞭导行,艺人们吹打齐奏,游到街中心,看热闹的人群聚集处,曹大王一声“嘿”给抬轿的武行暗示,四个“轿夫”稳稳站定,曹大王双手一攀,来了个“珍珠倒卷廉”翻上轿顶,又来个“金鸡独立”。街道两旁的观者无不鼓掌喝彩。前面开道的白连长闻声回头见曹大王稳如泰山地立于轿顶,也禁不住连声叫好!
游街后,曹大王同艺人们高高兴兴地告别。
“曹大王!”白连长双手抱拳:“你啷个上的轿顶?”
“上个轿顶算啥!宋朝时,我能夜入皇宫上七层楼的藏珍阁盗宝!”
“宋朝?皇宫?七层楼盗宝?”
“说你白伙食就是白伙食,啥都不晓得!”老太爷说:“那是曹大王演的《盗冠袍》!”
“啊!戏呀!”
(夏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