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则新闻刷屏了。
黑龙江省大庆市肇州县一家奶茶店的服务员对进店“顾客”说“欢迎光临,扫一下码”,被对方批评称“说晚了,第一句就应该说扫码”。随后“顾客”亮明身份,系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并当场责令该奶茶店当天停业。
舆论大哗,直指市监局人员不地道,鸡蛋里挑骨头,过度苛责小店,歪解防疫政策,甚至可能故意和小店过不去,堪称“刁难式执法”。
类似的事件,同样发生在黑龙江,有店主在店内睡觉时没戴口罩,被几名红袖箍贴上黄牌警告。
看到之后,联想到之前无意中看到的两段奇葩文字,都是疫情之下发生的怪现状。
这两段话奇葩到什么程度,话不多说,有图有真相:
具体哪个县我就隐匿了。
请恕我心理素质不够过硬,最后实在没忍住,把中午吃的饭全吐了出来。
看到这些话的那一瞬间,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节操,什么叫做无底线。
这些词句本身还是有一些水平的,作者肯定没少读书。但我不知道他读的是什么书,受的是什么教育,能写出这些话,只能显示人格的卑劣。
为了跪舔,竟然开始歌颂起病毒,把领导的血丝和黑眼圈描绘成了鲜花,你考虑过鲜花的感受么?不知道领导本人看到后,受不受用?
一个人不论什么原因而做出如此举动,只能说他把骨气、人格全都抛弃了,剩下的全是对权势的谄媚。
这两件事有个共同点,就是出于某种目的,主动畸形、扭曲地执行自己的职责,一个损害了别人的利益,一个恶心了大众的肠胃。
当然,现代社会已经文明了许多,古代有过更多更惨无人道的例子。
春秋时代,齐桓公有一个厨师叫做易牙。
有一次,齐桓公半开玩笑地对易牙说:“我什么都吃遍了,就是蒸婴儿的肉没有吃过。”
隔天,易牙就将自己的三岁儿子蒸了献给桓公吃。桓公认为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于是提拔重用了易牙,易牙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后来大臣管仲要齐桓公勿近易牙,齐桓公说:“易牙烹子飨我,还不能信任吗?”管仲说“人无不爱其子,自己的儿子尚且不爱,焉能爱君?”
有人替这种人辩解,说他们是职责所在,身不由己,为了自己的工作和饭碗,不得不干一些违心的事。
问题是,工作让你这样干了吗?
你可以忠君,可以尽心服务,但能不能不泯灭人性、把自己的孩子蒸熟了进献给主子?
你可以奉承,可以写颂扬的文章,可以表决心,但能不能不要写得这么恶心?
你可以严格防疫,但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中央的政策让你一言不合就贴封条吗?哪条政策也没有这个规定啊。
人之所以做这些事,说到底,无非是要向有权势的人献媚,表现自己,不惜伤害别人。不要脸面和尊严,丢弃了风骨和气节,从奉命行事中谋取利益,去换回自己的功名罢了。
这种人可恶且可耻。
人类社会所有的规则都是后天形成的,属于社会法则,遵从一定的社会法则有利于社会的稳定,包括服从上级的命令。
但是,在社会法则之上还存在自然法则,那是人与生俱来的,良知就是自然界最需要尊崇的法则。
卓别林说过一段著名的话:“知识让我们愤世嫉俗,聪明让我们铁石心肠。我们想的太多,同情太少。除了机器,我们更需要人性;除了智慧,我们更需要良知。没有良知,生命就没有意义。”
我们学习那么多知识,拥有那么多智慧,是为了使得世界更加美好。如果失去了良知,失去了人性,世界只能更糟糕。那时,知识和智慧不但帮不了我们,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人的职责固然是要遵守,但在这个原则之下,应该还有一个良知和公理在托底。执行任务和职责不能超出这个界限,否则就是无底线的堕落,是不能撇清罪责的。
自然法则永远高于社会法则。
在柏林墙倒塌的前夕,20岁的克利斯偷偷攀爬柏林墙,他想逃向另一边。
结果他被卫兵发现,卫兵朝他开了枪。克利斯的前胸中枪,很快就断了气。他是这堵墙下的最后一个遇难者,射杀他的东德卫兵名叫英格·亨里奇。
九个月后,围墙被推倒。1991年9月,统一后的柏林法庭上,受世人关注的“柏林围墙守卫案”开庭,追究亨里奇的法律责任。
亨里奇的辩护律师称:亨里奇是一名守墙士兵,他是在执行命令,他别无选择;如果要说是有罪,那罪也不在他。此时,旁听席上的人也大多默认了亨里奇是无罪的。
然而,法官赛德尔却义正严词地说:“作为一名士兵,不执行命令是有罪的;但是,可以打不准,而打不准是无罪的。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你在举枪瞄准自己的同胞时,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权利,而这也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赛德尔还说:”世上,法律之外还有良知。当法律和良知发生冲突之时,良知才应该是最高的行为准则。”
赛德尔的话给人深深的心灵震撼。亨里奇也流下了眼泪。他对克利斯的家属说:“对不起,我错了”。最终,他被判三年半徒刑。
把枪口抬高一厘米,就是人的良心所在,它的重要性要远远高过职责本身。
其实,中国历代的知识分子中都不乏具有风骨之人。
文天祥面对诱惑和劝降,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诗句,宁肯连命都不要,也不抛弃自己的理想。
明代方孝儒面对朱棣“诛十族”的威胁,慨然赴死,不丢气节。
李白也写过“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诗仙风范,令人神往。
他们具有人文精神,抱有强烈的使命感和独立的价值观,对于自己不认同、不接受的东西,敢于直面拒绝和抵抗,不惜以自己的前程利益为代价。
无论他们本身的观念对错与否,单凭这一点勇气和骨气,便值得后世敬仰。
但是,更多的人不是这样。自秦始皇之后,又经过汉代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道儒法墨家就只剩下儒家与法家两派,文人越来越市侩,越来越会阿谀奉承,工于利益算计与投机。
谁给的官大,谁给的钱多,我就为谁卖命,从不讲是非对错,大批知识分子变成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在高官厚禄面前,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心分裂的事,什么都可以放弃,人格、尊严、良心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是对我有利的,只要能加官进爵的,管你什么事,即便我心里不认同,但我都能做,何况还有“奉命”这么一口好锅和遮羞布。
国民党发动内战,有的将领明知道这是不正义的战争,但依然顽固坚持“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悍然死战。
也有的人表面领命,暗地里虚与委蛇,与我党暗通款曲,站在了人民这一边。战争结束之后,这两种人的命运自然迥异。
抗日战争中出现那么多汉奸、伪军,没有正义和公理之心,一切唯钱权利益是瞻。许多下级士兵麻木不仁、行尸走肉,只要有军饷发,上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形成了人类战争史上极为罕见的庞大伪军群体。
诚然,在现实生活中,为了生存,人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但是,既然生而为人,就不能把自己仅仅当做一个谋食的生物体,人是有灵魂的个体,人的行为要有是非标准,要有善恶标准,不然人和动物何异?
人一旦成为软骨头,正义便无法得到声张。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遇见不合理的指令时,是否给自己的价值观留有一席之地,而不是完全放弃自我认知去服从上级。
你有没有想过,当执行的任务需要去做超过内心道德尺度的事时,是否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给别人行个方便,放条生路,即便这样可能会使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那么出色。
古语有云: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共产党人在干革命的时候,很多人完全可以在对面阵营谋得高位,但他们甘愿冒着杀头的危险,被捕后经受严刑拷打也绝不背叛革命,出卖同志。
因为他们有理想,有信仰,人生追求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崇高的理想。
遗憾的是,时代发展到今天,很多人却丧失了理想信仰,仅仅为了升官发财,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不但不能坚守良知的底线,反而主动迎合、冲锋陷阵、变本加厉。所言所为,毫无廉耻,令人反胃。
每遇非议便用“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之类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这是说不过去的。
近几年,为抗击疫情,中国实行了严格的疫情管控政策。疫情管控,本身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势必给人们正常生活带来一定影响。特别是做小生意的人,频繁遭遇封控,客流量断崖式下跌,日子举步维艰。
这个时候,更需要政策执行者具有更多的柔性度和包容心,使管控更人性化,更有温度。
却偏偏有些人反其道而行之,执行政策冷酷无情,层层加码,能灵活处理时不给予方便,无视别人的艰难困苦。
手上稍微有一点权力,便对被管控对象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丑态百出,缺乏最根本的同情心和怜悯心。甚至有个别人,借疫情管控为由,行报私怨或谋私利之实。
黑龙江奶茶店的事件尚属轻微,更严重的是屡屡曝出危重病人被各方推诿,得不到及时救治。在这个链条上但凡有一个人拿出一点善良和勇气,都不至于造成生命无辜丧失的后果。遗憾的事,所有人都缺位了。
这种防控,何谈温度?何谈人性?这种所谓执行任务,无异于作恶。
中央刚刚颁布优化疫情防控的20条措施,而且自始至终都强调要精准防控,不准随意扩大防疫范围,不准随意加码防疫措施。
看看,上命根本就没有让你这么干,你奉的是谁的命令?说你夹带私货,真没有冤枉你。
就算是奉命行事,也不能成为自甘堕落的理由,你有服从命令的义务,但你有“打不准”的权力。
无论你是为领导写报告的文秘,还是追逐小商小贩的城管;
无论你是掌握司法大权的法官,还是承建道路桥梁的包工头。
你经常需要面对利益、面对命令,但是我希望你:
对强者,挺起你的胸膛,坚持真理,保持人格;
对弱者,放下你的身段,露出微笑,高抬贵手。
当自然法则和社会法则发生冲突时,请选择自然法则,保留做人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