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之我们的水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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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前有幸拜读了一位从事传媒业的老师所写乡村如何振兴的文章，勾起了我想写点东西的冲动。自己出生在农村，工作在乡村，与“三农”有着不解之缘。有很多次都想静下心来，用键盘敲点有关农村的文字，或写点乡村变迁，或写点见闻趣事，但总是一摸键盘，总有一点对文字的陌生。想写，对写的内容又很迷茫，不晓得写啥子了。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写一点关于水的东西，主要是想通过一些现象，唤起大家对水的认知，欢迎大家探讨，观点对错任由时间来评说。

之所以要写水相关话题，也是缘由自己真实感受到的农村关于水的一些变化。既关乎绿水青山，更关乎我们的生活。不希望有一天，我们都在，水没了，没水用了，没安全的水用了。

      之所以要写水相关的话题，一是基于水是我们的必须品，是我们生产生活的基础的基础，二是基于与我曾经与有关林业专业人士探讨中发生过的冲突有关，争论的焦点就是森林与田、土等比例结构的问题，是不是森林覆盖率越高对水源的涵养效果就越好，是不是森林越多越好，双方就这一问题曾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谁对谁错只有用时间和更加科学严谨的从事生态领域的专家来专门研究可能得出正确结论。

      今日所写，也仅是把自己在生活中所见、所想说出来，却更希望有更专业的院校或专家用专业的眼光和专业的态度来研究我们的水去哪儿了？组织专业的团队就生态系统的结构问题作一个长期的、系统的研究，真正让我们在享受满眼青山的同时更能体验满江的清水。

我所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位于长江上游一支流区域，位于西南地区，是长江上游重要水源涵养地，也是重要生态功能区。从地理位置而言，所处地区的水生态算是非常重要了。但是，我们也季节性缺水了，最直观的就是平常时段河道径流量明显比以前小了，越来越多的农村出现饮用水困难了。这是怎么了？

      一、关于现象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的山区农村，老家位于海拔700米左右的二半山，之所以称之为二半山，是因为在往上，山脉的最高处约在1400余米。自己记忆中的80年代的农村，森林覆盖率不高，水田和旱地比例较高，林、地比估计可以算到3：7。80年代初，因刚实行土地承包到户，家庭成员较多，在那时连填饱肚子都还是首要任务，种满种尽是每家每户，甚至是当时基层干部们的首要任务。个别家庭水田少的甚至还把林地或旱地改为水田。在那个年代，基本是不存在抛荒一说的，之所以是讲“基本”而不说“绝对”没有，是不想把话讲的太死了，但我小时真没见那家那块地空着的。

      种满种尽到了什么程度？用现在专家些的说法，复种指数那是相当的高，水田的田埂上都是种了黄豆的，旱地也是种了几季，小春种油菜或者小麦，小春收了种玉米，玉米地里套种红苕、洋芋或者黄豆、绿豆等作物，同时还套种黄瓜、豇豆等蔬菜。你说这叫不叫种满种尽。

那时候是怎样种地的呢？这个问题非常非常关键。旱地大概是这样种的，至少我们家乡只要是勤快人都是这么干的。玉米地这块，玉米是先成熟先收的，收了以后人工把玉米杆砍倒，捆成捆背回家里做烧灶的柴禾，如是套种的大豆，收了大豆以后，采取人工或者用耕牛把地翻一道，如是红苕则是直接挖红苕的同时就算是翻地了，然后种小春的油菜或小麦。来年收了油菜或小麦后再翻地，翻了地以后再播玉米。这是旱地，如此往复，一年又一年。那个年代多余的玉米杆、稻草怎么办呢？其实真的很简单，一烧了之，烧了以后的灰肥直接还田还土。就是这么简单。

      那水田是怎么耕种的呢？记忆中大概是这样。农村有一抄、二抄，甚至三抄之说。用大家都能懂的话来讲，一抄就是把水田犁一遍，以此类推。犁田这事，生活在西南农村的朋友应该就比较清楚，西南山区的田块普遍是梯田，且田块较小，并且那个时候基本是没有机械的。反正我们那里穷，真没见过机械耕田的。那时候耕田都是用牛，80年代初的时候几乎是家家有牛，最少也是合的来的三两家共养一头耕牛，田土多的就得自己养一头了，不然一到生产季节，自己没有牛来耕种就误了农时。犁水田，其实要完成全部工序挺复杂的，把稻草收整完，用水牛犁一遍，将田坎上的杂草一并清理到田里，让杂草自然腐熟。人工用铁耙取田里的泥把田埂重新溜一道，防止漏水，留好每块田的缺口（放水用的，比田埂略低），关上冬水，称之为冬水田。在那个年代，如果那家在春节前都没有完成犁田关上冬水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是远近有名的懒人了，关键是来年的生产收成堪忧，肚皮受饿。次年开春以后，勤劳点的家庭在春节后就开始第二次犁田，犁了以后再用犁耙过一道，在栽秧苗（水稻）以前再犁一道，也就是完成三抄后才栽植水稻。在水田生产的一年当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关好水的，除了稻谷要收以前一段时间是不需要多少水的时间段外。因此水田的蓄水保水功能那是相当的强大。

在那个年头，不管是田里还是旱地都是不用除草剂的，除草全靠人工。这道活就是我儿时暑假的最大最强作业了。

说了生产上面的这些现象，大家可能要想这和水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我要说的是，关系大了去了。下面，我就来和大家分享一下那时关于水的一些现象。

      在小时候，对水的感觉就是，山有多高，水有多长。在我生活的山区，至少在我家2014年搬走以前，我家是从来没缺过饮用水的，水是田边浸出来的，虽经多次几十年不遇的干旱时，我家也没缺过饮用水。最喜欢的事就是大雨过后，可以到就近的小沟玩水，冬季到水田里面起冰块玩。

      在记忆中，应该在80年代初期，国家为解决饮用水干净卫生的问题，掀起过一阵修整水井的风，其做法就是在原有较好水源的地方用条石把水源包起来，形成水井，起到保护水源的作用，防止树叶等杂物污染水体，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那是给我的感觉是，山上到处都有较大的泉眼，自然的冒出清泉，并且水量不小。溪沟常年有流水，那怕是较干旱的冬季。为了满足水田灌溉，到处是小型引水渠，有用明沟的，有就地取材用竹子的。那时是真的生态，没有塑料管，家里饮用水引水用的也是竹子自流到家里的水缸。

在那个年代，夏天大雨过后，不管是小溪沟，还是山底的较大点的小河，涨一次水差不多要几天的时间，水才消到涨水前的水平。而现在呢？差不多属于陡涨陡消，几个小时可能就回到原有水位了。我读书时是需要经过一条小河的，河面宽度大概在20来米，即使是枯水季节，河道里的水差不多还是满河沟的。一过夏天，当地的家长们需要约起对经过一夏大水冲洗的河道来一次大修，把路道就近的大石头清理好，搭起天然的道路，满足我们在春秋冬三季从石头上面通行。若干年后，这些河道在枯水期，更甚至于在夏季大水一过，河面也不过几米而已。这种变化让我都有点不认识了的感觉。

      二、关于变化

      说到变化，我想说的主要是生产方式的改变，产业结构的调整等方面对水量的影响和水情的自然变化。

先说生产方式的改变。之前我介绍了在80年代，我们当地水田和旱地的生产方式。但随着大家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各种技术、药物的推广应用，农村生产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记不得从那年起，我们的农业专家在农村推广运用了免耕法，主要的出发点是降低生产成本，水田由犁三遍到栽植水稻前只犁一遍，土里根本就不用犁了，种玉米前把除草剂一打，只需用打窝器把种玉米的窝打好，下好种就完成了玉米种植，如果是上年栽种了红苕的还好一点。水稻田里也不用人工下田除草了，水稻栽植以后，洒下除草剂就搞定。田只犁一遍所带来的好处是多样的，一是不需要在水稻收割以后去管理水渠等水利设施了，二是不需要关冬水田了，三是节省了几道人工和用耕牛的活了，一前一后节省了不少劳动力，也不用养那么多耕牛了，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

再说产业结构的调整。在我家乡，大概在80年代中后期，在满足了有白米饭吃了以后，为了增加经济收入，也开始找门路，想多找点钱，因此也结合当地的优势特色产业开始调整产业结构。一部分是利用当时的世界银行贷款造林，在高山的主要栽植柳杉，二半山主要是家杉，这应该是从此以后到20000年左右最主要的经济林木了。一部分家庭开始把荒山、低产林和部分旱地改造为茶园，有的栽植桃子等果树。在这一阶段，林地面积总体开始逐步上升，但是受制于每年要交征购等任务，粮食作物的耕种面积还是相当可观的，两者的关系应该说还处于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

      我们当地最大的改变，缘于2000年全面实施的退耕还林。按当时的政策是凡是坡度25度以上的耕地都要退耕，不管你是栽种树子、竹子还是茶叶等经济作物，并且国家给予大额的资金补助，且补助的时间相当的长，最多的前后补助了16年。按照当年的物价水平而言，补助的标准在我看来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再加上我所处的县是林业大县，更是林浆纸一体化产业的大县，在当时每吨茨竹的价格就达到500多元（到今天为止也就这个价），即使没有退耕还林政策的刺激，仍有相关多的家庭愿意在地里栽上竹子。因此，即使有部分没有项目支撑的土地也退耕了，栽种上了各种经济林木。从实施退耕还林政策以来，当地的森林覆盖率大幅度上升，土地面积自然下降，林、地比达到了7：3，在高山地区甚至个别地方可能达到9：1。

      这里还想讲的是，随着国家农业税征收政策的调整，尤其是2004年取消农业税以后，农村的粮食种植也发生了不小变化。年龄大一点的大家都知道，以前在农村有黄粮国税的说法，在全国粮食供应紧张的年代是向国家缴实物的，从小麦、黄谷到大豆等，那是每年下了任务的，每家每户必须要完成的基本任务，因此每个家庭各种品种都要种一些，一是方便自己吃，另一方面也是要完成国家征购任务。即使是农业税改为可以用现金缴纳，因为农村收入来源单一，仍有相当一部分家庭是向粮站缴纳粮食，结算后以现金形式缴纳农业税，以这种方式倒逼农民必须要种好粮。但取消农业税以后，没有了这方面的束缚，农民的生产自主性就更大了，尤其是后来外出务工单价提高以后，这个问题就更加突出了。种粮收益低，一算账，谁还愿意种粮食。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肉制品等食品结构的优化，每家对大米的食用量降低，每家种植的面积也大幅下降，甚至于很多家庭都不种粮了，宁愿买米吃也不会去种，以至撂荒地越来越多。

随着气候的变化，我们所在农村的水田比例也出现减少。水田这块，受自然环境的变化、洪水的冲击等影响，每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去修补田坎，管理饮水设施等。后来，因出现干旱，水田缺水，又有一部分家庭干脆就让水田变旱地了，再后来自然而然退耕还林或栽种其他经济作物。自然条件的改变，也在促使农村生产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我以为，这种改变是一种非良性的改变，是一种短时间不可逆的改变。

多年以后，我在农村看到的，感受到的，是我们农村生产用水越来越紧张，生活饮用水越来越困难。近10来年，我们实施了各种安全饮水工程和水土保持项目，修建了不少囤水田和蓄水池，每年的降水量保持在1200毫米以上，但仍未从根本上解决水源溃乏的问题。在我们县，以前在极端天气情况下，仅有几个乡镇个别村存在季节性缺水问题，但近年来，一点小旱，在农村也会出现大面积的季节性缺水，河道水量也逐年下降。这些改变，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我也正亲身经历着这些。

      三、关于思考

      我们的水到底去哪儿了？谈了那么多，回到正题，我们的水到哪里去了？是降雨少了，还是蓄水设施少了。依我看来，都不是。导致地下水下降，饮用水季节性缺水，夏天下雨溪沟水流陡涨陡消，出现这些问题，用了近20年时间，原因就出在上面我所讲的几个方面的变化。在我们的退耕还林中，人工林占了较大比重，在以前生产方式未改变时，旱地每年要翻挖，土地的疏松度是比较好的，一下雨，雨水首先是把土层浸湿，然后渗透下去，土壤中水份完全饱和了才会从地面开流，如是暴雨、大雨，水的下渗和地面渗透同步，因此在以前我们的地下水是丰富的。即使雨停，一部分水又慢慢地浸出，进入溪沟河道。水田的蓄水功能就更不用讲了，因为水田的缺口较高，一般小雨的水基本就留在了田里，大一点的雨水，也要等田里关满了才流入溪沟。综上，以前出现大雨或暴雨，溪沟河道的水是慢慢涨、慢慢消，因为田、土自然调节消纳能力非常强大。之所以现在田、土的调节能力弱了，一是面积大幅度下降，二是耕种方式发生变化，冬季多数也不蓄水了。更为关键的是，经济林木栽种后，土壤硬化，表面覆盖大量树叶、竹叶，雨水一来，下渗的量下降了，多数从表面加速直接进入溪沟河道，因此出现降雨后陡涨陡消。由于雨水的自然下渗减少，相当一部分地区的地下水位下降，以前的泉眼自然枯竭，自然湿地也大大减少，因此出现更为紧张的工业用水、生产用水和生活用水矛盾和水供给不足。

      仅仅通过修建水利设施能解决缺水的问题吗？我想说的是，修建更多的水利设施一定程度上能缓解用水矛盾，但也属于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以某年干旱为例，长期无有效降雨，源头都没有水，原有蓄水池、囤水田、水库的水一用完，仍会出现没有水源来补充的问题。我为以，修建水利设施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更不要说因新的生产方式引发的化肥、农药、除草剂等投入品对水体的污染问题了。

      我们该怎么做，出路在何方？对于现在平时到处缺水、河道少水的现象，在一些小范围的交流、探讨中，和我一样生长在农村、工作在乡村的同行们也多少有一些共识。但对于怎么做，大家都有一些自己的观点，汇总起来，大概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需要社会各界人士共同来做。

      一是急需开展系统研究。要有相关的科研院校等单位的专业人士来承担这种高大上的课题。这种系统性的工作，专业性强，跨领域多的研究，没有专业团队来长期跟踪，长期来做是出不了成果的。既要用科学的方法来找准原因，更要用系统的方法来找到解决的办法。至于上面我提到的可能的原因仅仅是以自己最直观的观察来分析、比较得出的结论，毕竟没有大量的数据来支撑。如果这种大系统的课题仅由林业、水利或农业、环保等某一个行业系统来做，估计最后的路线不一定正确。因为，各自己的系统、行业都有一定的固定思维模式和利益分配格局，难以做到客观、公正和系统地提出解决措施和办法。就好比林业会强调我的森林覆盖率的重要性，似乎森林越多越好，农业也会强调农业生产的重要性，但他们可能会弱生态系统的问题，如此等等。尤其是在一个平衡的生态系统中，林地、旱地和水田等湿地系统各自的比例结构问题，相互之间在某个地区是否相对合理，这些都要通过实地或建立一室的实验模型来深入研究，最终提出合理、可行的解决办法。

      二是广泛宣传呼吁。要有更多的人来关心和了解我们存在的水问题困境。近年来，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些问题存在多年，但作为顶层设计上面，或是十三五、十四五规划中各系统部门都有相关的做好生态保护、培育人工湿地等方面的规划，但更多倾向于工程性项目，更少有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或者团队下沉到一线跟踪研究。作为社会面的群众更是没有办法，他们可能也想到了出现缺水的原因，但受利益驱使，他们也不会再回到传统的方式耕种土地，因为那找不到钱，大不了搬个家，亦或者进城，和城里人一样吃自来水。我想，缺水的问题，单靠通过宣传让大家节约用水和上水利设施项目也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希望有更多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们多关注水资源方面的问题，多向上级提出更好的提案和建议案，让更多专家、学者和高层领导听到基层一线的声音和呼声。

      三是开展探索试点。能不能像当年搞退耕还林一样，国家层面出补贴支持政策，加大这方面的科研投入和试点投入。在某个乡镇或某县试点，引导群众和各类工商资本下乡搞农业，采用水土修复和提高粮食生产相结合的方式来进行。多年前，我也写过以通过搞绿色、有机水稻种植基地建设，引入大型生产企业下乡建立水稻种植基地，成片建设的方式，修复水田系统。在大规模种植和小型机械耕种的模式下，降低种植成本，让种粮有利可图。国家层面的补贴一方面抵消因要长期保水、翻土、生态种植等增加的生产成本，另一方面取得优质农产品，且提高农产品效益。最终通过长期的修复性生产，逐步提升地下水涵养，增加溪沟水量，让我们再回到从前。

真不希望有一天，山更绿了，水却没了。我更希望的是，通过又一代人的努力让我们的生态系统更加生态健康，让我们真正实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我是外行侃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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