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年
◎田园牧歌
大年初二一般是回娘家。
我小时候,这个初二通常是去姑妈家拜年,记忆里仿佛她家每年正月过客都是初二,于是一大早,收拾妥当,便屁颠屁颠跟着父亲叔伯堂兄们出发了。
下到铁铺沟,首先要过一座石拱桥,说不清它建在什么年代。下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有小笨鱼小心翼翼藏在水草里,但又露着背鳍和尾巴。清脆悦耳的流水声不绝于耳,幺爸总是给我们介绍说哪个潭里藏有团鱼哪个洞穴有黄鳝之类,貌似很有经验一眼就能看透的样子。路是一条连一条的宽大的田坎路,两边是宽阔的冬水田,田里偶尔会飞起几只白鹭。当然也有干田,里面种着碧绿的油菜,偶尔还能见到花开。一群白鹅蹲在田坎上晒太阳,也个别鹅想来单独“会会”我,我马上躲在幺爸身后,它一看人有人护着,马上就摇摇摆摆不甘心地放弃了。
到了老祠堂沟,两边的山势仿佛突然向两边闪开,又像桂林的山那样画屏般立了起来,大块大块的田呈现在眼前,田边开阔的地方有人种的萝卜散开出紫色的花朵,我们一行人穿行其间,在水田里形成天空之镜般的倒影。不时有人和我们打着招呼,说着拜年的话,他们要么在院坝里嗑瓜子晒太阳,要么就放鞭炮与玩扑克。
我们一路欣赏过去,一路谈着沿途的那些大户人家根底。听父辈们说有的成了远近闻名的画家,有的当干部进了中央……我们不懂什么风水,但一看他的房前屋后,院坝竹林以及风水树的培布,那气势就是与一般的农户不同,但又无法具体描述出来差别在哪里。
阳光总是额外的恩赐,尤其是这冬天,我们甚至要脱了外套搭在肩上走。一路有好几座桥,也有很多三岔路口,有人早就在那里临时立好了一捆捆甘蔗,摆了一盒盒小孩们玩耍的冲天炮在那售卖。那些河道上走亲访友拜年的人,都穿戴一新带着礼物,成群结队。
山沟沟里炊烟不断,从众多飘来的香气中,我能精准地分辩出什么是海带炖猪脚,蒜苗炒腊肉,什么是清蒸鱼,什么是清炖鸡。
姑妈,表姐他们早已在地坝边望的几遍了,院子早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洁有序,看起来好舒适好清新,好想就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了。不知何时桌凳杯筷勺都摆好了,单等我们这些娘家人的到来。
姑父历来就是一位讲究人,照样要用毛巾一一隔汗,一一打热水洗脸,发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好烟,摆出我们从未见过的奶糖,递给我们热火的烘笼,甚至惯着我们,单独买些小纸牌。
稍歇一下,那些干盘子就端上来了,还有耢糟汤圆以及各种糕点,这过了午后才是正席。姑妈总是在灶屋里忙前忙后,见到我们这些小屁孩那个亲热劲就不说了,我们也顺口溜一样说些大人早就教好的拜年话,侍我安静之后在一边偷偷地想,要是从小就跟着姑妈该有多好,羊儿放不饱肯定不会挨打,想要什么肯定要给我买什么,不象父母,对我太严苛了。
今天,我们终于也是敢坐席的人了,小孩们被单独安排了一桌,但手臂短,脖子伸老长,还要站在板凳上操作,这往往又被父辈们斥责我们没有吃相,回去才给我们说,于是我们又收敛些了。姑父在乡上工作,结交甚广,客人多,从堂屋到阶沿再到地坝里,算起来七八桌,平时难得一聚,趁此那些管我们的大人也放开了,那酒此刻就不是酒了,而是一种饮料,他们一仰脖就干杯了,也看不出喝酒后那种难以入喉的表情呀。祝福语说了一遍又一遍,猜拳令换了一个又一个。
他们这样也挺好,下午我们这些青勾子娃娃就可放心地在姑妈家自由发挥了,比如打泥仗,躲猫猫,用鞭炮去炸稀泥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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