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面这篇文章说的。
打牙祭的故事:吃肉虽已成家常便饭,但儿时记忆中的肉还是那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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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郁林,男,现供职于国家税务总局荣县税务局。四川省诗歌学会会员,自贡市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委员,作品散见于各地的报刊。
打牙祭,最早听到这个词,源自于父亲。父亲说,三个晚上不洗脚,就可以打一个牙祭了。莫名其妙的我,怯怯地问,什么是打牙祭,父亲说就是吃嘎嘎“肉”。父亲的话,我信以为真,果真有三个晚上没洗脚,一心盼着有肉吃。之后,上桌吃饭,不但没肉,油星也少得可怜,桌上摆的还是青菜萝卜素菜汤。我急了,红着脸追问父亲,父亲笑而不答。
人稍大些后,我才明白这是一句调侃的话。那时不像现在天天洗澡,为节约柴火,洗澡是有次数的,大多时候以洗脚为主。试想想,几日不洗脚,脚上的泥垢可以搓出粉条,堆在一起不就是打牙祭了。
还在读小学时,常听父亲说,祖父在世时家里以织布为生,多的时候有七八台织布机,十来个帮工,每天吃饭都是两三桌人。虽然开销很大,但无论手头再紧,农历每月初二、十六打牙祭是不能少的,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祖父说:“牙祭不打,生意要垮。”
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匮乏,猪肉紧缺,打牙祭自然也成为一种奢望。想当时城镇居民每人每月只有一斤肉,且凭肉票供应。我家五口人,每月可吃五斤肉。有了肉票,割肉也很艰难, 一个县城每天只杀一、两头猪,除去给“开后门”者的,摆上案板卖的也只有半边猪。猪头、猪蹄、猪大肠自然是紧俏货,因一斤肉票可买半个猪头,或四根猪蹄,或一笼大肠,这样比较划算,所以就特别抢手。
有一年冬天,冬至炖补药,需猪蹄作引子。祖母天不见亮就把我叫起床,刚走到街上就像掉进了冰窟窿,头顶的路灯闪着冰冷的寒光,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割在脸上,冷得人猛的打一个寒颤。穿过了冷清的曹家街、东街、桂林街、南街,来到卖猪肉的售票窗口,空无一人。我不停地跺着脚,大口哈气,不知过了多久,灰暗的路灯光里,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大娃,回去再睡一会儿,现在才凌晨一点,你奶奶看错时了。”我听出是父亲凝重的声音。
当我再次返回时,已是五点一刻,排在第三位。按理说买到猪蹄是不成问题的,可当边口及头、蹄、内脏用架车拖来时,人群开始骚动,原本排成长龙的队伍,一下子蚯蚓滚沙似的不安分起来。窗口的缝隙透着稀薄的光, 里面传出喁喁的声音,大家都知道那是在开后门,而众人却敢怒不敢言。怕得罪了卖肉的人,称杆那么一平,吃亏的是自己。众人只能干巴巴焦渴等待,当窗门哗啦一声拉开时,秩序顿时大乱,所有的人蜂拥而上。有的被挤出,又往里蹿;有的被人托起,在人头上爬;有的挤压成麻花,拼命叫喊。早已被挤出队列的我,满含委屈和无奈,傻子一样垂手呆在旁边,看着这疯狂的场面,我咬牙强忍快要滚出的泪水。当我两手空空回家时,看见父亲,哇的一下哭出了声。父亲只是慈祥地抚摸着我的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肉吃的日子,总让人快乐而温馨。春节就不说了,家家户户都是鸡鸭鱼肉上桌,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有肉吃。只有在平时吃上肉才稀奇,我们常说开油荤,父亲叫打牙祭。父亲有个铁杆同学,个子很高,偏瘦,穿着也不讲究,只要我家吃肉,像是掐指算过的,准能在吃午饭时按时赶来。头两次,都说他脚板洗得干净,屡次三番,父亲虽不言,我和弟妹都露出了愠色。而他,却视而不见,饭桌上依然与父亲谈笑风生,真是脸皮比城墙厚。后来,一见他来,我们都不招呼他,只垮着脸,像仇人一样,只有父亲毫不介意。父亲为人厚道,这个同学与他感情甚笃,在校期间就形影不离,虽是农村人,与打成右派的父亲也算莫逆之交。
改革开放后,日子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打牙祭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父亲的同学也不像生活紧张的时候常来常往。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见桌上堆了好多蘑菇,父亲与他的同学坐在我家自制的沙发上摆谈时下好光景。说到割肉,他同学眉飞色舞,“如今买肉,不但不要肉票,还可随意割,这可是前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听说这蘑菇是他自己栽培的,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充满了自豪。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前不久,傍晚散步,无意间听见父亲同学去世的消息,享年九十二岁。甚感意外,世间哪有这样的巧合,心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是父亲在冥冥之中的托付。回来后,我多番打听,找到灵堂烧了香,总算完了父亲在天堂的心愿,想必他们又可在一起吹壳子打牙祭了。
而如今,摆酒设宴,走亲访友,都没有人再说打牙祭,吃肉已成家常便饭,吃素反倒成为一种时尚。但儿时记忆中的肉还是那么香,那么让人垂涎三尺,尤其是四川的蒜苗回锅肉,似乎还在儿时的院子里飘散着浓浓的香气,像飘散着一段不堪回首的悠悠往事,一支挥之不去的儿时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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