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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复州河入海口返回瓦城，我请老郑和表妹到一家海鲜馆喝酒。我和老郑都喝白的，按以往惯例，每人半斤。表妹啥酒也不喝，她说饭后还要帮老郑把车开回去。
看官你瞅瞅，老侯一喝酒就忘事。赶紧补充一句，老郑是我在小说《河上的渔民》中提到的老郑，表妹是随我们一起去复州河的表妹。
一下午我都在怀疑表妹是不是老郑的真表妹。几口酒下肚，老郑说了实话。嗨，啥表妹不表妹，俩人正谈着恋爱呢。按老郑的说法：“八字已经有了一撇，要是火苗再往上一蹿……”
老郑借着酒劲儿一通咧咧，表妹也不恼，微微低头，面绽桃色，间或哧哧一笑。
我在心里为表妹点赞。年过四十的女人，还有羞涩感，好！老郑这厮运气不错。
我向表妹说了一堆关于老郑的好话。我的一番花言巧语，把老郑整得满脸通红。他不仅频频举杯，而且还时不时感激我两眼。
两人一高兴，又整了几瓶啤的。
高兴归高兴，但都没喝大。收杯前我再三叮嘱老郑：“那张起网的照片，得抓紧时间给我拍，听见没？”
老郑一个劲儿点头：“指定抓紧，你放心哈，这事包在我和表妹身上。”
我在返程途中说过，我需要一两张渔民在复州河上起网的照片，为我的作品做配图。而所谓“抓紧”，是我给老郑制造一个机会与表妹相处，趁热打铁嘛。
酒后第二天，老郑给我发一微信，说他打算次日一大早与表妹去拍摄起网的照片，还说那渔民要是不肯他就掏钱引逗他，不信他见钱不眼开。
末了老郑问我一句：“你想不想一起去？”
我回复老郑一个笑脸和一个问号：“老郑你真的希望我去？”
老郑说：“嘿嘿。”
老郑单身已经十年。当年那个眉粗眼大的悍妻，常跟老郑吵架，竟自个把自个气死了。儿子在外地，难得回家一次。老郑五十大几的人，一天天凉炕冷灶，容易吗？
早年婚姻的不如意，让老郑心寒，他把更多的时间精力，给了文学和摄影。
老郑天资一般，无论文学还是摄影，大概都很难弄出个名堂。也算个精神寄托吧，什么名堂不名堂。
又过了两天，老郑从微信里给我发了两张照片，我眼睛一亮，说：“好啊拍得好。”
老郑回复：“都是表妹拍的。”
我说：“我就知道你拍不出来。”
老郑给我发了一个羞涩的表情。
我们约好，当晚还在那家海鲜馆喝酒。我说我请，为我出力嘛。老郑不允，说有好消息相告，非他做东不可。
见面时我觉得很奇怪，老郑竟然没带表妹一起来。
老郑说：“今天不带表妹，咱俩好好说话。”
好吧好吧，好好说话。
老郑满面红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瓶五粮液。他知道五粮液是我的最爱。
一口酒下肚，老郑说：“我的那个天，你不知道表妹有多好。”
我一脸懵懂：“你好好说话行不行？从头到尾交代。”
老郑很听话，真的就从头到尾交代了一番。
老郑说他那天下午在复州河边的松树林里，斗胆抱了表妹。表妹陡然一声尖叫，把他吓得一激灵。
老郑说：“你不知道那叫声有多响……这么对你说吧，响声刚过，扑棱棱从树上掉下十几只松树篓，随后还掉下一只松鼠。”
我哈哈大笑：“你也太夸张了吧？”
老郑一脸严肃：“真的真的。”
老郑在震惊中松开表妹，并为自己的孟浪表示歉意。老郑是这样道歉的：“我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可我实在忍不住了。”
没想到表妹闻言猛扑到老郑怀里，仰面就是一通热吻，好家伙，直把老郑吻得一脑门儿白毛汗。
然后呢？
“然后，”老郑说，“晚上我们就住一起了。”
噢，速度这么快。为速度干杯！
老郑说：“你不知道表妹有多响，我的那个天，响了大半夜，交响乐一般……”
老郑说：“古人说什么来着？‘声音之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对不对？”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享受啊。”
我懂老郑的意思。十年枯寂，一朝鱼水，难免有点儿兴奋过头，可以理解呀。
我笑着跟老郑又干了一杯。
我说：“表妹单了好几年是不是？她怎么个意思？没啥问题你俩就把喜事办了吧。”
老郑说：“嗯，我们商量好了，下个月就办。登个记，再请老朋友们喝一顿，妥事！”
说完老郑话题一转：“老侯你猜表妹最喜欢我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长相，钱包，文采，摄影，四项当中哪一项老郑都不拔萃，我实在猜不出来。
老郑指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说：“美人尖。”
我瞅瞅老郑的脑门儿，觉得他今天除了很反常地梳了背头之外，没瞅出别的勾当。
老郑急了，拿起手机“百度”给我看：“美人尖，也叫美人髻，或三棱髻，额头正中头发向下探出成尖状，使左右两鬓对称呈弧形……古人常把美人尖作为评选美女美男的标准之一，有美人尖者为上品，无则为中下品……男人有美人尖点缀，更显英姿和豪迈……”
我再次观赏老郑的脑门儿，果然有个小尖尖。噢，表妹原来喜欢这么个东西，太意外了。
当晚临睡前，我特意到镜子前面拢拢自己的头发……唉，没有小尖尖不说，怎么还有点儿秃顶了呢。
再婚后的老郑像换了一个人，整天精神抖擞的，就连文章和摄影，也都有向好的趋势。唯一不变的，是不管去哪儿，他都梳着个背头。
后来我注意到表妹有个习惯动作，凡是跟老郑一起出门，无论行坐，都会时不时抬头瞥一眼老郑的脑门儿，之后迅速把目光收回，微微低头，面绽桃色，间或哧哧一笑。
我在内心感叹，啧啧，老郑的美人尖。（侯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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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3 1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