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照片:
非常时期,蒋介石视察火井
——揭开一段尘封半个多世纪的神秘历史
高义奎
(2006年秋 )
光阴荏苒,日月轮替。改革开放的中国豪迈地跨入了1989年。改革的骏马正沿着开放的大道,抖鬃奋蹄,扬鞭疾进。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祖国建设日新月异。地处崃山深处的火井古镇,也以勃发的英姿,跻身于改革的洪流,奋力前进。
这年,时近中秋,火井迎来了一位既很普通、又不寻常的客人——回大陆观光的台湾客。他的到来,揭开了火井一段尘封半个多世纪的神秘历史。
此人名叫徐源莱(1909——1996),时年已80高龄,中等身材,穿一件蓝色西装,光头谢顶,额阔脸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谈笑风生。徐先生偕夫人和儿子一行三人,由邛崃县政府外事侨务办公室主任何子敬陪同,专程前来火井,故地重游。火井镇干部詹国清和王永常陪其一同参观。徐先生先后参观了当年神秘莫测的江西馆(今火井镇河北街215号)、肃穆森严的古县衙(今火井镇河北
街235号)、香火鼎盛的楼子庙、晨钟暮鼓的观音阁等遗址。尤其对着面目全非的古县衙遗址,看着眼前三间陈旧的古县衙大门,徐先生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感慨万千,仿佛瞬间又回到了50多年以前。据他讲,当年他曾在火井当过区长,区公署就设
在这古县衙内。他在此任区长期间,蒋介石(1887——1975)曾来火井视察,并在衙门里住了一宿……此言一出,石破天惊,众皆愕然。欲知此事原委,还须从头说起。
徐源莱,浙江省江山县普塘乡(今属江西省广丰县管辖)人氏,生于1909年,1929年于国民党中央军校(世称“黄埔军校”)第六期毕业,后被选拔为蒋介石侍从室少校侍卫官。蒋介石侍卫官选拔的诸多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必须是“浙江人”。徐源莱不但是“浙江人”,而且,还是蒋介石的心腹爱将戴笠的同乡和“黄埔军校”六期的同学。后来,蒋对其亲信程度就不言而喻了。1935年4月,蒋介石指派(经刘湘委任)徐源莱到火井地区担任区长(查1982年《邛崃县火井乡志》第15页载:“民国二十三年<公元1934年>七月以后,改火井分县为火井区。区行政机关名:‘邛崃县第三区公署’……兹将历任区长姓名依时间顺序排列于后:邓泽民、徐元来(应为“徐源莱”)……朱尔辨。”共计11人)。蒋介石为啥要派徐源莱不远千里到火井任区长呢?这真是一个谜。
原来,1935年是四川境内十分紧张的一年。长征北上的红军,搅得蒋介石寝食不安,如坐针毡。3月2日,蒋介石“标揭除匪、禁烟为最大要政”, 亲自入川“督剿红军”和“整理川政”。直到1935年冬,蒋介石大多数时间滞留川内,基本上长住重庆行营。并令称:“本委员长已进驻重庆,凡我驻川黔各军,拟由本委员长统一指挥,如无本委员长命令,不得擅自进退。”并亲自拟定追击堵截长征北上红军的作战计划,直接指挥督战。四川省主席刘湘对此如芒在背,明言拥蒋,实则多方阻挠“中央涉制川政”、“整编川军”、“竭力将川省纳入‘中央化’。”
此时的红军态势是:由毛泽东、朱德率领的中央红军,即红一方面军已强渡大渡河,翻越夹金山,于1935年6月到达川西懋功(今之小金)。由张国焘、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也于1935年3月从通(江)、南(江)、巴(中)撤离川陕苏区,强渡嘉陵江,转战江油、北川一带。1935年4月8日,蒋介石慌了神,急忙给防堵红四方面军的各路部队发电报,要“绝对扼制匪向西北突窜”。可惜蒋介石无力回天,红四方面军仍然强行西进,经汶川、理县,于1935年6月中旬,到达懋功,与中央红军胜利会师,共同北上。8月,到达阿坝地区。此时,张国焘却分裂红军,强行带领四方面军及部份一方面军返程南下,于1935年10月,在松岗卓木碉宣布成立“第二中央”,继续南下,直抵天(全)、芦(山)、宝(兴)地区。毛泽东领导的中央红军则继续北上,于同年10月到达陕北吴起镇,与西北红军会师。
就在蒋介石入川“整理川政”时,蒋于1935年4月,特别指派(经刘湘委任)亲信徐源莱急赴邛崃就任火井区长,为的是掌握确切的情报,积极组织防务,有效防堵红军。火井是直通天、芦、宝的要道,镇西山顶的古“青龙关”是重要隘口。而火井区的辖地也包括镇西山“青龙关”,及以下的“火井漕”等地,可以说是防堵红军的前沿阵地。如此重要之地,没有心腹之人看管,怎叫人放心呢?更何况刘湘又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啊!徐源莱入主火井区,正好解决了蒋介石的这块心病。随同徐源莱一起到火井的还有一个排的警卫人员 。其实,徐源莱到火井之前,已升任蒋介石“第一别动队”的中校队长,这些警卫人员都是从“别动队”成员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个神枪铁腿,身怀绝技。他们就住在江西馆内,白天跟随徐源莱外出公务,晚上轮流在衙门值班,平时并不张扬,不与外界往来,神秘诡谲,无人知晓内情。之后,火井又陆陆续续来了无数川军,都是刘湘21军饶国华师的队伍。旅长佟毅的旅部和团长刘汝斋的团部都设在火井场上。火井漕沿途都驻满了川军部队。
此时的徐源莱,年仅27岁,青衣小帽,仪表端庄,面目和善,一派斯文。区署就设在古县衙内,有什么重要情况,可随时用电台直接向蒋介石报告。他到任不久,便积极展开活动,自镇西山“青龙关”起,直到高何、火井、油榨等地,沿线都周密布署,修碉堡,筑工事,挖战壕,严加布控。如:火井街后的卧龙岗顶上,就修有一座石砌碉堡,高有一丈七八,宽约一丈见方,上下两层,枪眼四布,十分坚固。另外,在上桥区滩顶上和河对面风筝山上,以及距下场口里许的韩家坝山上,都分别修有一座碉堡,严控火井官道。又如:在鱼岩、马岩顶一线山顶,国民党军也重兵防守,并砍伐山顶大树横断山路,阻塞要道。沿途修筑战壕、工事无数,日夜防守,可谓苦心经营。
蒋介石在此期间,长期奔忙于川内,为“剿灭红军”、“整编川军”而煞费苦心。并于1935年8月4日,在峨眉开办首期军官训练团,9月2日又举办第二期军官训练团,蒋都多次亲临“训示”。10月12日,又由成都飞往开封、太原等地视察军情,布置“剿灭”西北红军。同月14日返回成都。红四方面军此时已南下天、芦、宝地区。老百姓四处传扬着“中国出了个徐向前,打拢邛州才过年”,蒋介石闻之,心中惴惴不安,忧虑重重。于是,在10月中旬,便匆忙安排了一次不露声色的火井之行,意在视察火井一线的军事部署,是否如徐源莱报告的那样严密,以保万无一失。
这日,天气晴和,为了安全起见,蒋介石稍事装束,略加掩饰,由顾祝同等几位要员陪同,分乘几副滑竿(一种人力交通工具),在一个警卫排的护卫下,轻装疾进,不露声色地望火井而来。一行人低调行进,径直走白鹤,过马湖,翻越马岩顶,行色匆匆(那时没有公路)。自有前哨飞报徐源莱,令他“休要声张,以防意外”。外人只说是常规部队往来,根本无人知晓是当今“天子”驾临。徐源莱心中震惊,忙忙迎入衙门,恭敬侍候。稍事休息,蒋介石便忙着听汇报,看材料,详细询问军情,一直忙到深夜。当晚,蒋介石就在衙门后院东边一间卧室内安歇。自有徐源莱贴身侍卫,警卫排加强戒备。次日,蒋介石便由徐源莱等陪同,外出视察军情,还特意登上卧龙岗视察观望。但见四面青山叠翠,古街曲窄横呈,溪水蜿蜒东流,沿河肥田沃野。蒋介石连声赞叹:“火井真是一块宝地!”心情顿觉轻松许多。随后又细问镇西山沿线的布防情况,抚慰一番,稍事休息,一行人便悄无声息地匆匆离去了,外界更无人知晓来者究竟是谁。
时隔半个多月,红军于11月6日(农历十月十一)从芦山分几路打入邛崃境内。一路由大川经木梯垴,打垮国军防线后,沿洗甲溪进入火井高场。据1982年《邛崃县火井乡志》记载:“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农历三月后,国民党四川部队常驻火井”。“ 农历十月初十(1935年11月5日)早晨,布满火井街上的国民党四川部队正在吃早饭。驻在火井上面(指镇西山一线)的国民党军队,风闻红军打过来了,便牛踏马踩地蜂拥逃下来。驻在街上的长官立即命令部下赶快逃跑。一时间,抢饭吃的,抓肉吃的,乱成一团。值星官拼命用鞭子打,脚头踢,饭菜撒满一地。兵士们口中带血,满手是泥,也从地上抓起饭菜来边跑边吃。在狭窄的街道上,国民党军队有骑马的,步行的,蜂拥而逃,因此有被拥挤踩踏在街上大声惊叫的,有边跑边骂的。一直退到日落西山,还有不少的老弱士兵、伤病员拄着拐杖惊惶失措地跑着。”真是活生生一幅闻风丧胆、草木皆兵、兵败如山倒的真实写照。第二天一早,红军 才真的来到火井街上。
红军来后,宣传政策,动员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立游击队,成立了火井乡苏维埃,群众十分欢喜,真的闹红了半边天。1935年11月23日(农历十月二十八),红军全部撤离火井,有50几名火井青年踊跃报名参加了红军(见《邛崃县火井乡志》)。几经转战后,红四方面军于1936年7月在川西甘孜与贺龙、关向应率领的自1935年11月从湘鄂川黔苏区开始长征经数月转战而来的红二方面军会师,共同北上。1936年10月红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胜利会师。可怜蒋介石苦心经营的“剿灭红军”计划就此宣告破产。徐源莱连同他的“别动队”也随川军溃败的浪潮一起卷离了火井,从此再也没见踪影。
流光岁月,斗转星移。谁曾想到,公元1989年,时近中秋月圆之际,身为国民党陆军中将退休的徐源莱先生,已80高龄,却有幸携妻带子,循着历史的足迹,一路走来,故地重游,了却了平生心愿。更在不经意间,开启了尘封半个多世纪的历史,补叙了鲜为人知的惊天往事,揭示了历史的真实面目。这也算得上他不远千里重游故地,无意间给火井人民做了一件实事,留下了一页宝贵的历史教材。也不枉徐源莱先生曾当了一任(8个月)名副其实的“火井区长”啊!
后记:为撰此文,笔者专访了火井镇退休干部詹国清和王永常先生,并从詹国清处取得了当年和徐源莱合影的珍贵照片。还专访了92岁的张泽润和82岁的曹科联老师,以及年近7旬的李子由先生等。又特别走访了徐源莱先生在邛崃市文水路居住的儿子徐大雷先生。还参阅了有关红军的历史文献资料,以及相关史籍。由于年代久远,知情者寡,资料不足,文中讹漏难免,敬请读者指正。
附徐源莱照片于后:
中;徐源莱,左:詹国河,右:王永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