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批判精神及一场荒唐的闹剧而已

谢歌说事

     文学的批判精神及一场荒唐的闹剧而已



             从彼岸到此岸


[color=var(--weui-FG-H    这几天写了莫言被网络人渣起诉的文章，其中一个读者留言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西方的确喜欢看中国人的短处和丑陋之处。

        我觉得这个读者的留言较为理性，我可以为此写一篇文章来谈谈文学的批判功能。

        文学是一种独特的艺术表达和审美方式，除了赞美、娱乐和发现生活中的小美好，还有深刻的批判功能。作家可以通过自己细微的观察，去发现社会的顽疾和病症，为沉默者发声，写世道人心下的温暖与悲悯，也会批判人性深渊的长度与宽度，从而引发人的反思，促进社会的进步，带给人以希望和力量。文学于我，没有东方和西方之说，凡是能讲真话，说人话，作家的良心和人民的良心连在一起的作品，都是我热爱的。

        先说说托尔斯泰为20个农民兄弟发声的文章。1908年5月，托尔斯泰从报纸上获悉20个农民兄弟因抢劫地主庄园被判绞刑的消息，他看不下去了，要写文替弱者说话。托尔斯泰写的《我不能沉默》很有力度，他指出农民兄弟是不幸的，是被欺骗的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罪犯，农民为了面包去抢劫的根源是什么？他在文中指出，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连同你们的侦查、流放、苦役，所有这一切不仅不把人民引诱到你们需要达到的状态，而是相反，会增添愤怒，让这个社会永远不能安定下来。

       如果托尔斯泰沉默，不“示丑”，就没人替弱者发声，也不会引起当局的重视。

写《雾都孤儿》的狄更斯，更是写出了底层的悲惨生活和社会的不公。在狄更斯生活的那个时代，有豪华奢靡的贵族生活，也有在危楼下栖身的工人和贫民，很多可怜的孩子常常衣不蔽体，甚至冬天还光着赤脚。狄更斯的人文精神是站在弱者的一边大声呼吁，要关注底层，要让阳光照见权贵看不到的角落。

        写《古拉格群岛》的索尔仁尼琴，从自己八年的劳动改造生涯中看到了苦难中的“我们”，他从一个人写到一个群体，对古拉格群岛进行了全景式，非虚构式的苦役叙事，还对恐惧与说谎、告密、投诉、批斗的关系进行了辩证的分析。倘若没有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就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草芥在极权下的苦难人生。

文学评论家南帆写了一本《关于我父母的一切》，其中讲述了父亲在上个世纪60年代被一场龙卷风席卷的苦厄。南帆的父亲是一名教师，他被助教写了大字报，内容为《某某人为什么对燕山夜话充满感情？》。父亲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虚构的打压中，但无力反抗和辩驳，对于立场先行的人来说，道理是讲不通的。助理写了批判文章后，全校的口水有了愤怒的方向，全部涌向父亲，大家很积极主动，如果迟疑，就会立场模糊，生怕引火烧身。父亲最终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是自己的学生Y很勤奋，经常写文章让老师修改。Y学生写了一篇对《燕山夜话》的读后感，父亲没有读到该专栏的文章，仅仅从文学的角度写下了批注“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彼时，Y毕业后分到另一个单位，四处吹嘘自己曾批判过《燕山夜话》，周围的人不相信，Y就拿出当年写的文章给大家看。Y的领导如获至宝，便去邀功，南帆父亲就惨遭连累。父亲很苦闷，一方面是助理写文给自己扣大帽子，一方面是教的学生出卖了自己，两者都是熟悉的人。从此，南帆父亲像躲瘟疫一样躲避汉字。这些鲜活的故事，并不是短处和丑陋，而是真实的反映那个时代的车轮，对个人无情的碾压。

       文学不仅是摇篮曲和催眠曲，也不仅是清场式遥遥领先，如果要听赞歌，可以让赞歌高亢的部分循环播放，文学可以呈现各种社会问题，也能透视丰富斑驳的人性，还能深刻地反映现实生活，唤起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疼痛。如果没有奥威尔的《1984》、《动物庄园》《通往维根码头之路》等作品，我们就看不到权力的滥用，谎言的盛行和矿工在井下暗无天日的生活。文学能维护个人的尊严，也能鞭挞丑陋，揭露不公，书写人性的堕落。

      写作是知识分子的良心和责任，如果知识分子沉默，理性的声音少了，就会出现最近网络上乌烟瘴气的流氓批斗莫言的荒唐闹剧。一个人手中握着的那支笔很重要，我看跟着小丑批判莫言的人中，有一些是老作家，他们活到老，除了去斗人，没有学会善良和从容，也没有把“做个人”当作一生的信条。他们满嘴都是空洞乏味枯竭的批斗句式，那些句子和词语，没多大改变，是五六十年代场景的和声。一个人不站着好好写作，把心思用在起哄和整人上，只能说明坏人变老了，人性和人心，没有变得柔软和良善。这样的人，顽疾附身，无药可救。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泰斯.伊姆雷的人生，非常曲折，他是扛着暴风雪和踩着血泊之路走出来的作家。他的《无命运的人生》，写的是自己在集中营的经历，这本书不适合岁月静好的人，这是一本命运的沉重之书，看了只会颤栗和反思。他的获奖词是这样写的：“对脆弱的个人在对抗强大的野蛮强权时的痛苦经历进行了深入的刻画，而其自传体文学风格也具有独特性”。伊姆雷所处的年代，人性的扭曲程度要多邪恶就有多邪恶，他要为自己的苦难代言，也要用文学唤起大众的觉醒。这些伟大的作品，用心血熬出来的“滴水成珠”，其作品是传世的，其人格是强韧和站立的。伊姆雷们不跪舔不唱赞歌，以超拔常人的毅力和才华，笔锋挺拔，心灵在高处，为后人留下了如星辰生辉的精神财富。这种心灵的摆渡者和灵魂的建筑师，岂能用只写丑陋和短处来总结？

       作家的笔下有明亮的灯火，有敏锐的视野，有卑微的个体，有受侮辱的人，也有瞭望的远方，不浮夸，不妥协，不顺从，只真实地书写才是真作家，硬骨头。

       维护人的尊严，对灵魂进行探测的作品，无论走过多少千山万水，无论怎么被雾霾所困，无论遭多少人诋毁，好作品始终摆在那里。网络垃圾的曲解和批斗，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多看一眼都嫌脏。

      起诉莫言那个人，又去起诉胡锡进了，因为莫言和胡锡进有流量。人渣不会去起诉中国作协、出版社、书店，也不会去起诉批判此事的普通作者，这就是它们碍国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