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哥的梦（六）

杨启军

六

走到肉铺门口前的幺哥，看到还有好几人在那里排队，刀儿匠神刀张的徒弟，正在收取排在最前面那人的肉票。幺哥将肩上的箩筐放下，但苦于沒有肉票，于是，他向神张刀打招呼道：“张大哥，昨天来割肉，啷个把肉票弄丢了，退两斤肉票给我，割两斤肥点的，端阳了，我也打打牙祭。”
刀儿匠神刀张，心领袖会地说道：“老幺，你昨天，不是把肉票放在我这了吗？好嘞，肥膘肉两斤。”
刀儿匠神刀张，将割肉的柳叶刀刀背用嘴含着，双手抱起一片，还没开过刀的整片肉。用撩环挂着头尾，逢中间一刀下去，然后用砍刀砍断里脊骨，再用柳叶刀，唰的一声一刀到底。干净利落地割了一刀，去骨无筋的肥膘肉，随手丢到了墩子上。神刀张的大徒弟，用草绳挽子将肉拴上过了秤，并大声地喊了出来：“正好两斤，收钱一块三毛六。”
幺哥摸出一张两块的纸币，递到收款员手中，收款员将两元的纸币放到同一处。然后分别拿出，一张伍角和一张一角的纸币，两枚两分的硬币，找补给了幺哥。
幺哥同神刀张私下的关系，那是不一般的好，平日里，幺哥摇了糖(采密)后，第一个送的人，那就是神刀张。说起神刀张，在太平古镇，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大部分太平古镇的人，多少都有点巴结他的意思。无论是喂猪的农户，还是去割肉的古镇居民，但凡有谁惹了他不高兴，那肯定是要吃亏的。比如，卖猪给供销社时，神刀张伸手在毛猪的肚子上捏一捏，他就能说出除多少斤猪食。一般都会除去五到二十斤不等，除多除少，全凭神刀张一句话。去割肉的古镇居民，更是不愿得罪神刀张，与他关系不错的熟人，一刀割下去，一斤肉的误差，大部分都会多出几钱，如果是认不到的人，或是与他有恩怨的人，同样是一刀肉，割下来的就只有八九两，再添上一二两的带头。添带头，是所有刀儿匠的一种手段，他们会把骨头和边角余料，全都同肉一个价， 搭卖出去。
幺哥从神刀张的徒弟手中，接过肉放进箩筐里，后然摸出飞雁牌香烟，给神刀张和他的徒弟，每人都发了一支。幺哥特地掏出来打火机，啪的一声，将点然的打火机，伸到神刀张面前说道：“来，张大哥，点然。”
神刀张叼着烟，点然后客气地说了句：“老幺，谢烟了，这会正忙，你慢走。”
幺哥叼着烟，挑起箩筐，心情无比愉悦畅快地回到了家。他将箩筐放下，提起割的肉放进了碗柜里，随后捞起粽叶，开始包起了粽子。第二天上午九点右，幺哥走到秋月嫂子家门口，大声喊道：“秋月嫂子，中午来我家里吃饭。”
秋月嫂子闻声出门，看着幺哥问道：“啷个今天又去你家里吃饭？干脆我们天天打平和算了。”
幺哥爽快的答应道：“要得嘛，我肯定是巴不得的哟，至于说为啥今天又请你吃饭。一是昨天摇糖辛苦了你，二来是今天中午，有几个人要来我家吃晌午。因为昨天去供销社卖蜂蜜，收了个干儿子，我怕忙不过来，想请你帮我煮一下晌午饭。”
秋月嫂子吃惊地问道：“啷个突然想起来收干儿子呢？你想办法讨个老婆，自己生一个娃儿，不就得了吗？哪用得着劳神费力的，收啥子干儿子嘛？”
幺哥解释道：“杨大姐说她那四娃子不好带，要找一个八字相合的干爹，她都说了好多回了。昨天杨大姐说，要是不收她小四做干儿子，就要把她表妹介绍给我。在说，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我也不想耽误别人的青春，所以就答应了，收她家小四做干儿子。”
秋月嫂子笑嘻嘻的说道：“是这么一回事嗦？那就收她家小四做干儿子，今天你稳起，晌午饭我来弄，保证做得有里有面的。”
幺哥确认似的说道：“晌午饭，那就算你的了哈？我这阵去太平场，买两瓶小香槟和啤酒。如果买得到韭菜的话，炒个韭菜回锅肉，你还有没有啥子，要我帮忙买的东西？”
秋月抿嘴笑了笑，神秘的说道：“有倒是有，可能你不好意思去买，算了，吃了晌午，还是我自己去买。”
幺哥点头说道：“那要得嘛，吃了晌午你自己去买，等会空了，还是取一个腊肉，用淘米水泡一下。”
幺哥回到家里，推出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在不是很得平整的石子路上，一路叮叮当当的由近及远。秋月嫂子，有意打扮了一番，拿起筲箕到菜园地里，摘了几个茄子和一把汗血菜，又掐了一些藿香叶和四季豆。
哥在太平古镇，买好了所需要的东西后，骑上自行车，同样一路叮当作响的，骑行在回家的路上。离他家还有老远，幺哥就看到了，自家门前的院坝里，停了两辆自行车，以及烟囱里冒出的炊烟。
幺哥加了一把劲，自行车的速度也怏了一些，回到院坝里停好车。他正准备拿，自行车后座上的东西时，从他家的堂屋里走出了几人。他只认得其中的杨大姐，有一个半大小子，幺哥猜想，可能是杨大姐家的小四。幺哥边拿东西边招呼道：“杨大姐，稀客稀客，大娘，请屋里坐。”
杨大姐笑嘻嘻地招呼道：“幺哥，你赶场都回来了，小四，过来，喊干爹。”
杨大姐把十二三岁的小四，拽到幺哥面前， 身体瘦弱单薄，腼腆害羞的小四。红着脸怯生生地喊了声：“干，干爹。”
杨大姐在小四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笑着说道：“幺儿乖，喊大声点，这是你干爹，又不是外人，有啥不好意思嘛？”
幺哥同样笑着说道：“杨大姐，小四还小，见了生人有点不好意思，正常的，正常的，屋里请，屋里请。”
杨大姐走到哥身旁，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道：“幺哥，我这表妹还可以吧？我姨妈也来了，同不同意今天都不能开黄腔哈。”
幺哥手里，拿着刚从太平场买的东西，尴尬地笑了笑，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时。从屋内传出了秋月嫂子的声音：“当家的，您回来了？东西放在案板上，陪杨大姐和杨嬢嬢摆一会龙门阵，小四，刘幺妹，快到屋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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