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总是来得不合时宜。它吹过空荡的街巷时,会卷起几张泛黄的旧报纸,那上面印着的新闻早已过时,却仍固执地在风中翻飞,像极了人们藏在心底的遗憾。
巷口卖糖人的老张头常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让儿子读完大学。每当说起这事,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就会不自觉地摩挲着褪色的蓝布围裙。可第二天清晨,他照样支起那辆吱呀作响的推车,把熬化的糖浆拉成展翅的凤凰。路过的小学生问他为什么总做凤凰,他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凤凰能浴火重生啊。"
街对面的裁缝铺里,李阿姨的缝纫机声从清晨响到深夜。她总说年轻时要是有勇气跟那个画画的走就好了,可手里的针线却从不出错。有天我看见她对着件旧旗袍发呆,那上面绣着的并蒂莲已经有些脱线。第二天旗袍就穿在了新来的舞蹈老师身上,在晨光里转出朵朵红云。
最让我难忘的是冬至那天的流浪猫。它蹲在包子铺门口,眼巴巴望着蒸笼里冒出的白气。老板娘挥着扫帚赶它,却悄悄在墙角放了半块鱼头。猫儿没吃,只是用鼻子碰了碰就蹿上了墙头。后来听说它冻死在配电箱后面时,爪子里还攥着个褪色的毛线球。
这些遗憾像老房子墙上的爬山虎,看似枯死了,春风一吹又冒出嫩芽。如今我懂了,晚风之所以总在黄昏时分造访,或许是要教会我们:有些疼不必喊出口,但那些藏在皱纹里的温柔,终会成为月光下最美的浮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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