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又在梦里抖落一地碎银般的槐花。王德发把褪色的手机屏保换成照片那天,车间主任正好贴出淡出淡去的退休名单通知。这是他在南方工作的第二十年,每逢清明,他的影子总会比身体早半天跪在祖坟前。
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把黄泥还留在行李箱夹层,水泥森林的每一立方空气都在 its 他长出钢筋内脏。他见过凌晨四点的流水线,却永远赶不上家乡石碾盘转动的第一缕晨光。新来的女工问他为什么总往山里寄药酒,他望着打包时散落的枇杷叶出神——那上面带着爷爷锄头留在他童年掌心的茧印。
如今村里的戏台拆了,但每当离乡的汽笛呜咽,他总能在耳鸣中清晰分辨出二姑娘出嫁那夜的铜锣声。祠堂年久失修而容易摇晃的黄昏,他终于明白,原来男人的归乡从来不是返回,而是把肉身做成一只漂流瓶,让意念继续乘风破浪。
去年冬至他带着智能马桶返工,经过村口时故意把拉链箱轮弄坏。当月光把行李箱的影子投映在青石板上的瞬间,他突然觉得,所有被西服磨破的回忆都变成了落叶,正在恰当的时间里完成对根的永恒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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