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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轻便的衣装，揣上洁净的心情，我踩着父亲的脚印穿行在山间小道上。春分已过，清明将至。山上的树木开始懒洋洋的探出鲜绿的枝桠，满山的杜娟、樱桃、桅木花……竞相绽放着，山雀在呼唤着开始觅食，生命在春风中蠢蠢欲动。这些年，不管是在读书还是工作，我都会随父亲去挂亲，我认为这是一件极抒情有味道的事情，喜欢在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去寻根问祖，喜欢路程中满面的泥土清香和花儿芬芳，喜欢在宁静清新的空气里感受心灵。
清明作为一个节气古而有之，并慢慢的变得蕴意丰富隽永，包含祭祖、敬神、赏花、合诗等，至唐朝被“编入利典，永为常式”。古时的清明，是一个明净清爽的节日，人们除墓祭外，还斗鸡、踏青、蹴踘、放风筝、洒扫清洗、戴枊赏花……时至今日，清明虽没有那么多蕴意，但其精华——祭祖、孝敬与和谐依然传承着。
清明是一种期待，一年一度的家族团圆，同祖同宗的亲人聚会。在中国，家和族的观念别样的深重。我还记得那些初次见面年纪比我长却必恭必敬称呼我姑姑的人，想想若不是清明扫墓，大概不会知道还有那么多与我有着血缘却不曾相识的人，让我既惊喜又感叹。亲情，这种因为血缘存在的感情，是上天赐予的，是与生俱来的，是天然的，是纯粹的，是血脉相通的灵犀，也是跨越时空的牵挂。
挥锄扬刀，除去坟头的杂草，添一把新土，吊一树白纸，摆上糖果，倒上水酒，再点几根清香，烧几锉纸钱，响一挂鞭炮，最后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鞠躬作揖。这是乡间的风俗，我们每年都在重复，并非迷信，而是信仰，关于亲情的信仰。每次，站在高高隆起的土坟前，我想这世界有一样是绝对公平的，不管你贫穷还是富有，不管你地位显赫还是一介匹夫，到头来能拥有的只是这一小寸土地，生命终就是要归于尘土。注视着坟前日渐斑驳的墓碑，有时我怀疑的会问父亲，这坟中的躯体应该早就化作尘土了吧？倘真是那样，我们面对的岂不只是一堆黄土？不过那又如何，就让那堆黄土寄托我们的思念好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的膜拜。因为虔诚，我们相信灵魂的存在，相信祖先有灵，会保佑子孙平安健康，大富大贵。清明扫墓，是对先人的怀念，也是对后人的祝福。
折几枝盛开的杜娟插在奶奶的坟前，我未曾见过爷爷，奶奶辞世也有十多年了。儿时的记忆中伴随着奶奶的影子，依稀还记得奶奶离去时我们的悲伤和不舍，信誓旦旦的承诺来世，但今日若不看照片，慈祥的脸容却已模糊。人就是这样，常常期望今生的遗憾在来世圆满，可真的有来世吗？即便是有也遥远的很，为何不能在今生过足了？不去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必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在。来世尚不可知，那永远呢？我们经常听到有人说“我永远爱你”、“你永远在我心中”，但是永远究竟是多远，恐怕也没有人清楚。总觉得追寻永远的人太不切实际，不论当时多么的刻骨铭心，肝肠寸断，都会象墓碑上字迹一样，被岁月冲淡。倒不如好好的把握现在，好好的珍爱所拥有的，如果要有期限，我想不应该是一万年，有生之年足矣。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枯木尚可再逢春，但人生却不能重来。不知道墓中的逝者是否真的已经安息，会不会也留有遗憾。年轻的我们日夜庸碌，追逐着金钱、权力、房子、车子，将之作为人生的目标。我们工作过度或玩得过分，一边感叹着人生的短暂，一边却在纸醉金迷中挥霍着时间，浑然不知人生的意义何在。我们按部就班的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不同的生命，一样的程式，很少有人改变，也没有人能够逃离，若不这样便成异类。于是我们一开始就给自己织了厚厚的茧，然后用毕生的时间和精力想去破茧成蝶。有人经过不懈的努力挣脱束缚，在广阔的天地间振翅高飞，在鲜花和掌声中舞动五彩人生。有人没有冲破的勇气和力气而甘于角落，却用一生的时间验证了平平淡淡最是真。也有人既不能挣脱，又不安于现状，于是整日压抑得无法呼吸，最后不能承受选择结束。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随着年岁的增长，人会多一份深沉，多一份对生与死的思考。我曾经想，这一生注定平淡，因为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挫折和困难面前为自己的怯弱寻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想过放弃。只是每次清明扫墓时，父亲总会讲些关于过去的故事，那些我不曾经历也不敢想象的陈年旧事，听起来亲切而又遥远，却能驱散我心中的迷雾。比起老一辈生活的艰辛，我是如此的幸福。做人，不能让无尽的欲望吞噬了灵魂，我们能够比对的只能是自己的昨天，并非其它。
回首昨天，今天的我们正在大步迈进；面对逝者，我们拥有生命是多么美好。人终是要死的，只是不用那么急匆匆的去赴这黄泉的约会。在有生之年，让我们对父母多一些尊爱，对伴侣多一些情爱，对朋友多一些关爱，对万物多一些慈爱。今天我还站在这坟前思念着亲人，多年后，我也会躺在某一处的坟墓里被人思念。年轻不会永远依恋着一个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也将慢慢老去，生命以死亡来终结是件残忍的事，但这却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只是在死之前，我们总得做些什么。路过尘世，即使不能演绎辉煌，但求尽量活得精彩，化为尘土之前，请让生命之花绽放出最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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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5 16: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