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征文：《“孤岛”马公》

一缕炊烟

“孤岛”马公

“孤岛”是震区对交通断绝村镇的形象称谓。

马公是青川县西南角的一个乡，也是地理条件最差的一个乡。它位于江油、平武、青川三县接合部，面积63平方公里，人口只有2100多人。传说明朝正统五年，平武的王玺图谋为王，仿北京宫殿暗修王府，四方百姓为他运送木料。马公山势险峻，马从这里经过时，站立不稳，滚落在池塘里，由此得名“马滚塘”，后演变为马公乡。

马公乡的来历就与路有扯不断的关系。

马公多山，且座座是宝山。目前山上已有锰矿点十几个，褐铁矿、石英矿也有很多。山上中药材品种多、储量大，让马公有“柴胡之乡”的美誉。然而这里成也高山，败亦高山。正因为这些搬不掉的大山，使此地交通不畅，制约了经济发展。

也正是因为这些大山，使马公在这次地震中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马公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蜿蜿蜒蜒通往外面的世界。这条路全长52公里，是关庄、红光、石坝和马公四个乡镇的惟一“生命通道”。如果把马公比作一个封闭的地窖，那么这条狭窄的山路就是插进地窖的唯一透气的吸管。地震带来的造山运动把这条路无情地封堵，就等于掐断了马公赖以生存的气管，使之彻底瘫痪，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

为了马公附近几个乡镇的安危，济南军区一个摩步团、一个高炮团、一个工兵团驻扎在距离马公50公里外的关庄镇。2008年6月上旬，我在这里采访，曾经两次进入马公，切实体验到了“孤岛”的艰辛。

第一次是去采访某工兵团修筑道路。那时去马公，须从关庄镇的东河口下车，冒着山顶随时呼啸而落的飞石，徒步穿越红光、石坝乡，50多公里的路程，4个多小时才能到达。

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啊。很多路段基本被山体滑坡填平，呈四十五度斜角，必须用右脚探出一个脚窝，慢慢爬着过去。一不小心，就会有坠落山崖的危险。据说，军区前卫文工团的慰问演出小分队路过这里，很多演员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连拉带拽，一点一点挪过去的。

好不容易爬过土质松软的滑坡路段，却又要穿越“乱石穿空”的悬崖峭壁。那时，地球就像一个患风寒的病人，随时都可能有打摆子一样的“余震”，穿越悬崖就变得险象环生。有时靠经验，有时靠运气。我们望着从空中垂直而下的岩石，先是要观察一番，看是否有石块出现松动，或者正在滑落？然后跑步快速通过。

过了红光乡，路边到处都是面积不大的堰塞湖，水面漂着各种动物的尸体，很多房屋浸泡在水里。水是碧幽幽的，像是掺入了蓝色颜料，既漂亮，又森然可怖。

两侧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无人收割的小麦；偶尔见到一些矿井，设施都已破坏殆尽。

进入石坝乡境内，有经验的向导告诉我，手中一定要执一根粗粗的木棍，边走路边观察周围是否有饿狗潜伏。那时石坝境内的群众要么外出逃难，要么已经遇难，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可以说是荒无人烟，一些家犬已经变成了野狗，前段时间有四五名运送粮食的战士被狗咬伤。于是，我从废墟里挑选择了一根“打狗棒”，既当拐杖，又作防身之物。

那时候，某工兵团已经承担了打通这条道路的任务，到处都可以见到施工作业的官兵。半个多月后，他们把路修到了石坝乡境内，却遇到了难题。在石坝和马公之间，一截道路被两侧的山体填平，高出原来的地平面80多米。据说，当时有一个18辆卡车组成的车队，拉着锰矿石正往山外行进，刚好走到这里，瞬间就被倾泻而下的山体掩埋了。

继续往前修，一方面非常危险，不适宜机械作业，另一方面成本很高，会付出昂贵代价。在抗震救灾指挥部里的听证会上，也有截然相反的意见。那时候，很多专家认为马公等地方已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广元市抗震指挥部也研究决定，将马公等3个乡的3000人异地移民。如果再花费巨资和很大的精力区修建一条利用率不高的道路，值不值得呢？

后来，青川县领导以及负责修路的部队领导力排众议，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排除“拦路虎”。工兵团组成机械队、爆破队、排险队，采取人工作业、机械作业与爆破作业相结合，单点逐次推进和双向对进的方法，科学编组，轮班上阵。他们就像修建盘山公路一样，呈“S”形向前推进。

白槽丫地段上面是悬空巨石,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堰塞湖，被群众称为“死亡谷”。官兵们首先爆破，将巨石炸落，接着实施机械作业。他们在这里苦战五天五夜，终于将这一路段打通。

一个月来，他们共打通46处塌方，15个堰塞湖，土石方总量达到49万多立方米。7月7日，工兵团终于打通了关庄镇至马公乡的道路，使这个县最后一个与外界隔离的乡镇恢复了通车。

我第二次来马公就是采访这次通车仪式。

终于可以开车在这里行进了。车必须是越野车，驾驶员必须是经验丰富的“红旗车驾驶员”，因为那路虽通了，却不比其他的道路。一是颠簸，二是前方随时有可能塌方，三是道路太窄，不能错车。坐在车里，看着两侧的路况，真的有些心惊肉跳。车到马公一停下来，我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7月7日，应群众要求，青川县和部队官兵共同在马公举行了一个简朴的通车仪式。那天，巴掌大的马公乡政府所在地出现了久违的热闹景象。附近十里八乡的群众都闻讯赶来，像过年一样放起了鞭炮，庆祝这个影响他们生活的大事。官兵们也把挖掘机开进了马公，乐呵呵地和群众一起享受着道路开通的喜悦。

这时候，我感到了一个变化，那就是，进了石坝和马公已经非常安全，再也不用到处找“打狗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