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统计中,因举报而落马的高官数量占到了四分之一,其中近一半为群众自发举报。而情妇成为反腐生力军。2006年6月,主管北京城市规划建设的副市长刘志华因一盘长达60分钟的性爱录像带落马,录像带的主人正是其情妇。此外,陕西省政协原副主席庞家钰、海军原副司令员王守业等人均是因为情妇举报而案发。
据中国政法大学巫昌祯教授统计,被查处的贪腐官员中95%都有情妇。这些情妇原本多为官员腐败的中转站和洗钱途径,最后成为高官落马的导火索或加速器。
2008年10月15日,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情妇王建瑞,站上了被告席。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两人曾因一盘举报至中央的性爱录像双双被查,隐藏十几年的风流韵事亦渐次公之于众。而根据调查结果,刘志华近700万元贿赂约八成通过王之手而得。是次,上至奥运工程的寻租,下至“道德败坏”的私秘,以“部级情妇”王建瑞为中心的一场讨论,再一次席卷全国。而2000年以来案发的41名省部级高官样本显示,41名省部级高官中,有36名被曝拥有情妇,占87.80%;高官平均案发年龄为62.58岁,其妻子平均年龄约60岁,而情妇则降至51.42岁。样本中,高官与结发妻子年龄相仿,均为困难年代相识,风雨中走过数十载。而与情妇平均年龄相差11岁多,最大差距为30余岁。就学历与履历而言,41名省部级高官中,有6人有高干子弟背景,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政治优利;有12人受过良好教育,拥有正规本科学历;其余多数为“泥腿子”,从最基层发迹,奇迹般一路攀升。
样本显示,“问题高官”早在而立之末和不惑之初,熟识并与情妇们建立长期关系,他们多位居厅局级要津职务,极速的晋升使他们与结发妻子产生多重不和。对照41名省部级高官的近40名情妇(含一名多个),可将其分为三种类型:享乐型;如双方因情感出轨,最后一起同流合污;亦有部分为情感型,如国家统计局局长邱晓华与其记者情妇,即为情感型。互利型;性欲其次,金钱关系才是主要。如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成克杰与李平。利益集团代言型;即与高官共谋,为某个利益集团寻求保护、谋取最大化利益。“公共情妇”李薇则为经典案例。
在约40名“部级情妇”中,仅14人在对应高官的起诉书或判决书中体现;被诉诸法律者仅8人,其中仅5人被另案处理,分别为成克杰—李平,王怀忠—张爱云,李宝金—王小毛,刘志华—王建瑞,“公共情人”李薇。由此可见,作为部级高官的情妇,其所付出风险并不大。但是,拥有特权袒护的她们,所获回报却是不可估量的。
在2008年,有3名部级情妇已将触角伸到了举世瞩目的奥运工程上,她们来自北京、天津、青岛,分别为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情妇王建瑞、原天津检察院检察长李宝金情妇王小毛、“公共情妇”李薇。
值得一提的是,王小毛依托于李宝金,已成长为津门著名的企业家,其名下的浩天集团更是资产突破30亿元,涉足房地产、高速公路、医疗教育等多个领域,为著名的“企业家情妇”。
照片中的王建瑞,盘着长发,脸庞清瘦,打着睫毛膏的双眼一大一小。但法庭上,这位年届50的妇人头发花白,精神却相当地好,肤色亦白皙干净,“看上去就是个30多岁的少妇”。此前一天,就在同一被告席,她的情人刘志华是北京市原排名第四、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曾权倾一时的北京奥运工程总指挥,在此一审被指控涉嫌受贿696.59万元,其中八成假手王建瑞获得。同是两鬓斑白的刘志华,当着妻子张淑兰的面承认其与王“是情人关系”。他在法庭最后陈述中,曾三度禁不住落泪,并当庭请求妻子张淑兰、儿子张伟原谅。这一幕,王建瑞没能看到,也不可能看到。在最初200天的调查中,刘志华的结发妻子张淑兰“零口供”,但情妇王建瑞提供了极不利于刘志华的供词。
按家属的说法,刘志华喜好抽烟,但酒与诸如高尔夫球等从不沾染。由于张氏夫妻生活冷淡,且对张伟教育出现分歧,两人一度关系不和。1993年,刘志华在劳动部担任计划工资司司长,一次在风景秀丽的宜居城市珠海出差时,巧遇王建瑞,“两人一见钟情,并长期同居。”王建瑞曾是一位建筑工程师,效力于国有企业北京天创公司。她为人和善,交际广泛,但行事精干,“是个厉害人物”。她的前夫在北京某设计院当工程师。1999年刘与王正式同居。对于这位情妇,刘志华出手大方,两次以审批大权要挟,向国企索要住房。
当然,“刘王配”的胃口远不止于此,他们收受的最大一笔贿款为400余万元。早在1999年,两人同居不久,刘志华为中融公司盘活了价值4亿元的烂尾楼工程“三义大厦”,获得该公司董事长回铁勇现金400万元,并全部用于为王建瑞注册成立北京鹏森工程项目管理公司。根据刘志华庭审中的表述,成立这家公司,是为两人退休留条退路。在刘志华的干预下,鹏森公司获得北京市政府的重点工程“代管权”,承揽的标志工程包括首都博物馆新馆、数字北京大厦。并将触手伸至了万人瞩目的奥林匹克公园,包下了网球中心、曲棍球场、射箭场三大工程。被调查之后,王建瑞通过律师与办案人员打听了其他高官情妇们的下场,她认为最坏的打算也就是与刘同庭受审,同狱服刑。但事实却是,她被另案处理了。刘志华被判决死缓,王建瑞被判刑8年,这其实意味着她与刘的关系亦被判处死刑,并永无机会再见。
王建瑞的起家模式,符合绝大多数“高官情妇”发迹的不二法门——白手起家,通过收取大笔贿赂注册成立公司,以挂靠大国企或合作运营的方式从事与高官职责相关的业务。但堪称“企业家”的,当属前天津检察院检察长李宝金情妇王小毛——天津浩天集团董事长兼法定代表人。同在王建瑞获刑8年的十月,王小毛亦因受贿罪、偷税罪被天津市二中院一审领刑6年,并处罚金700万元。一个8年,一个6年,相对于王建瑞、王小毛的高额回报,她们付出的代价可谓不值一提。
跟王建瑞的垄断生意相比,46岁的王小毛早在1995年就成立了浩天房地产公司,赶上了中国大城市房改的第一浪潮;1999年涉足公路投资,成为内地试水该领域的先驱者,这无不体现其先知先觉的商业头脑。跟多数半路出家的情妇不同,王小毛终身未嫁。如果不是16年前弟弟的一次犯法,或许王小毛并不会经历这样的人生。1992年,王小毛弟弟涉嫌诈骗被警方抓获,王因此与时任天津市公安局党委书记的李宝金相识,从此利益共沾。
邻居们眼里的王桂荣性格开朗、喜好玩乐,其他方面并无过人之处,无显赫的家底与耀人的学历,她于1983年中专毕业,两年后自考获得大专文凭。“交际广泛,为人活络”是她留给早年同事的记忆。在1992年结识李宝金后,她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第一桶金——李宝金为副部级的原天津渤海化工集团董事长戴成文追回欠款1100余万元,与王小毛通谋索取165万元的回扣。有此贿赂活水,王开始了实业投资,1995年与人合伙成立了天津泰力房地产公司。次年4月,“泰力”更名为现用的“浩天”,“王桂荣”亦更名为“王晓毛”。1998年起,李宝金两度当选天津检察院检察长,浩天地产获得“黄金八年”的发展期,并扩展为浩天集团,财富图谱陆续向教育医疗、高速公路等暴利行业扩张,相继控股的公司达到20家,资产达30亿元。
在常人看来,王小毛身材矮小、相貌平平她,何以如此赢得李宝金的青睐?办案人员介绍,这不外乎她过人的商业头脑。“高官们并不缺女人,他们最需要的是真正的利益代言人。这一点,王建瑞与王小毛有着共同之处。”
审判时,律师为其辩称,王小毛在与李宝金共同实施的受贿犯罪中,始终听从李宝金的安排,没有李宝金的身份和职权不能实现受贿目的,所处的地位是从属的,是从犯。法院亦据此给予从轻、减轻处罚。
在王建瑞、王小毛之后,还站着另一个超级高官情妇——李薇。她更因“公共情妇”这一别称招致全国瞩目。李薇,不仅是继王建瑞、王小毛之后又一个承揽了奥运工程的高官情妇,还因为她周旋于数个高官之间,并编织了一张迄今为止最为庞大、复杂的腐败网络。
李薇,1963年9月24日生,年龄比王建瑞、王小毛小,祖籍云南省昆明市,早年在深圳读书,并获得那里的户口。她与王建瑞类似,有过一段并不如意的婚姻。前夫曾是云南某知名卷烟厂厂长,职权亦是显赫一时,李依靠这层关系接触到她的家门、原云南省长李嘉延。此后,李嘉延案发,昆明卷烟厂厂长陈传柏外逃,玉溪卷烟厂厂长褚时健和云南省烟草公司副总经理魏剑相继获刑。期间,李薇找到早年相识的一名财经大员在京避难。此后,又经此人介绍,认识了原中国石化董事长陈同海,又经陈引见与山东省委原副书记、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相识。这个异乡女子,由此周旋于各个省部级高官之间,并一直与各方保持暧昧的关系。
依其相貌来看,李薇并非绝色女子,但“在众人中,她还是比较显的”。更为关键的是,李薇“谈吐举止有度,话语和缓”,这具备一个温柔女性的所有品质;但若遇大事决策,亦可“拍案定调,雷厉风行”。难能可贵的是,李薇为人极其低调,不主动惹事,且从不过分依赖于某个高官,对后者所作所为言听计从。如此性格及言行,确为“高官情妇”中罕见。
2008年2月5日,原山东省委副书记、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案在厦门市中级法院以受贿罪一审宣判,杜因受贿罪获刑无期。他被认定的626万余元贿款,大多牵涉两个女人:帮其收钱者梁巧云和行贿者李薇。此时李薇的身份颇为微妙,因为以行贿者而非情妇的身份认定李薇的涉案性质,实际直接影响到杜世成的量刑轻重。但办案人员称,李薇对杜世成案发后供出原中国石化董事长陈同海颇有微词,她在案发后亦拒绝承认其与杜世成的特殊关系。
根据已查证的事实,李薇的NC国际有限公司进退泰山地产公司,即通过陈同海低卖、杜世成高收,净赚1亿余元。其后,李薇又获得了杜世成提供的青岛奥帆基地的垄断性商业开发权力。杜世成送给李薇的第二份大礼,是为2008奥帆赛重点配套项目——李村河污水处理厂二期扩建工程。这个青岛“十一五”重点工程总投资1.83亿元,股权几经转让,最后落入李薇之手。
不过,李薇的生存空间远比王建瑞、王小毛之流更残酷,她不仅要迎合高官们的意向,还要仔细平衡他们其他情妇的私欲。跟李薇判若两人,杜世成的另一情妇梁巧云却私毫没有经商之念。她代杜世成收受来自黄岛电厂的250万元现金贿款,以及青岛永盛集团董事长张永赠送的一套价值198万元的高档住宅。
比李薇小5岁的梁巧云是福建厦门人,她自称《人民日报》华南记者站记者,2002年她以记者身份专访过时任青岛市委书记的杜,从此形影不离。一位知情者说,李薇与梁巧云曾多次照面,相对于后者的跋扈专行,李薇则显得内秀许多。
海军副司令员王守业,在临近退休两年时突然出事,是1949办的最高级别的军官之一。新华社的英文电讯报道,王守业因“道德败坏”、“利用职权索贿、受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情妇揭发,称一个未婚女性早前向当局告发王守业,承认她与王有“长期的不正常关系”。
“道德败坏”由来,是身为将军的王守业与文工团情妇蒋雯长达8年的私情。1996年王守业担任解放军总后基建营房部部长,与南京军区某文工团演员蒋雯同居,为其生下一子。2001年,王守业晋升为海军副司令员,在与蒋协议分手并索要孩子监护权时出现分歧。蒋在协商几年未果后,从2005年起走上了状告王守业的道路。
据悉导致蒋雯上告的原因,一是其索赔500万元未果,二是王蒋之子已至入学年龄,名分之求告吹。蒋氏最偏激的作法是,联络他人在海军大院门口散发传单,此事最终引起中央军委的重视。记者曾于2006年造访王守业河南老家,并获得其家人接待。在河南省叶县邓李乡庙李村,王守业双亲均健在。王家小院隐蔽于一个破旧的小村落,外观不及周边邻户,但院内干净整洁,家具一应俱全。在父亲王顺谦的客厅挂有王守业家的一张全家福——在一栋别墅旁的草地上,前排端坐王顺谦夫妇,后排王守业夫妇居中,其已成年的一子两女分居两侧。据家人介绍,王守业的妻子自开公司,夫妻长期分居两地。其两个女儿均年逾30,现已移居海外。
王守业虽出身贫寒,但少小学习成绩甚好,1964年以河南省高考总分第六名的成绩被天津大学录取,就读于工业与民用建筑专业,毕业后应征入伍。其后40年间,工科出身的王守业演绎了从一名普通工兵到将军的故事。家属介绍,情妇蒋氏终身未嫁,王未直接为她谋利,她提出的赔偿王也无法承受。
蒋氏身上表现出的勇气,已非个案。情妇举报一时已成为反腐生力军。2008年6月28日,原陕西省政协副主席因“受贿”和“玩忽职守”获刑20年。“道德败坏,与有夫之妇私通,性质恶劣”,这是官方通报中关于庞家钰作风问题的只言片语。而真正的事实,则是情妇联合告状扳倒庞家钰。最极端的案例,则是原济南市人大主任段义和谋杀情妇案。段义和与其情妇柳海平相差整30岁,柳海平出生于河北馆陶县,长相漂亮,身材苗条。段义和在聊城挂职时与柳海平相识,“二人长期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2007年2月以后,段义和因不满柳海平对其提出的各种要求,与其侄女婿、济南市公安局治安支队三大队副队长陈志多次密谋,于2007年7月9日以爆炸方式将其杀死。
段义和成为改革开放30年来第六位被判死刑的省部级官员。此前,原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成克杰、原安徽省副省长王怀忠、原国家药监局局长郑筱萸、原河南省副省长吕德彬先后被判极刑。上述官员除郑莜萸外,其他都涉及情妇门事件。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往往有一个奉献着的女人,而一个腐败男人的背后也常常伴随着一个贪婪的女人。正如山东省供销社主任矫智仁在法庭上的那句名言:“我戴的手铐有我的一半,也有我妻子的一半。”
上海社保案揭盅之时,一个“夫人俱乐部”映入公众眼帘。这个以原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夫人为主要中心的夫人集团,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圈子,并与腐败力量利益共沾。而官方针对陈良宇的通报。也是“道德败坏,利用职权玩弄女性,搞权色交易”,“曾与多名女子发生性关系,有一人曾3次堕胎。”
与高官“情妇”相对应的,是一些高官亲属的移居海外,亦即“裸官”现象。庞家钰获刑时,民众才发现她的妻儿已在2002年移居国外。这个全新的高官腐败样本,先因骄奢淫逸的生活被口诛笔伐,落马后又因“裸官”意外成了网络红人。
对照高官落马样本,他们的妻子年龄相仿,但从事的工作多为辅助性的文秘、离退办等清水单位的闲散职务。对应于高官们的学历与出身,这些妇人多数为他们“落难”时相识,还有农家妇女,一起走过数十年,已无分家可能。一位高官夫人说,她在丈夫身后始终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在丈夫勾心斗角于官场的日子里,更是发挥着无与伦比的作用,用独有的智慧和魅力出谋划策、冲锋陷阵,甚至博得了“外交夫人”的美誉。但针对丈夫的情妇,她既不能举报,又无法离婚,移居国外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随着经济发展,贪腐金额在1亿元以上的官员越来越多,而级别越来越低。由于省部级及以上官员面对司法机构的审判时,往往“积极招供,主动回忆”,因而不少人在最终被判死缓。例如韩桂芝一案中,一审判决书称,“论罪应当判处死刑,鉴于韩桂芝因涉嫌受贿被审查后,坦白了有关部门未掌握的大部分受贿犯罪事实,认罪悔罪,赃款、赃物已全部追缴,对其判处死刑,可不立即执行。”此外,高级官员的上诉率并不高,大都在获得一审判决后开始服刑,同时,不少高级官员在服刑后,均以保外就医等方式提前出狱。即便在服刑期间,不少沦为阶下囚的省部级及以上官员仍可享受高规格的待遇。——“绿树掩映、山岭叠翠,院中遍地青草和成排的果树林。”这是韩嘉毅律师对用以关押省部级以上官员的秦城监狱的第一观感。在这所位于北京昌平小汤山的公安部惟一直属监狱内,较小的房间大约15平方米,摆有黑色沙发和茶几,并安装有空调。律师和被押官员可在房间内随意交流。没有隔离玻璃和铁丝网,更不需要对讲电话,被告人可以端着水杯会见自己的律师。
在没有监督的特权环境下,官员手中的权力就有了磁性,官场上都能受到权力磁场的磁化,分享特权的实惠。
2011年原铁道部长刘志军东窗事发,也与山西晋城女商人丁书苗不无干系。据说丁书苗案牵连多位铁路系统中高层人士,也正是这位女人成揭开铁道部腐败黑盖子的突破口,继而揪出了铁道部运输局原局长、副总工程师张曙光等人系列腐败案。细数中国近十几年的腐败大案,无不与权色交易有关,每一涉及官员的腐败案件,不管当事人职务高低,背后总有一个或几个乃至几十个女人一并曝光。……
官员一路升迁,尾随的情妇们亦雨露均沾,党内所谓“申报规章”形同虚设。
这些女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或是支付宝贵的青春,或是抛弃原本幸福的家庭,将自己投资给“前途光明”的当权政客。若隐若现隐藏在各类官员府邸“屏风”后面的情妇们,于公众而言,她们是千夫所指。辱骂原委,或为贪图享乐,或为利益共沾,或是肌体蛀虫。然而,她们所为何来,照例也不都是这个政治体制、社会制度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