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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欧阳杏蓬

[散文随笔] 石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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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1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再忧心忡忡的经过黄昏

        很多人没有在意这个城是的黄昏是怎么来的。我也迟疑过,这个城市有黄昏吗?以前坐在窗户边,能看到外面很多的建筑,像一盒一盒树立的火柴盒。虽然是人工制作,但是,却不能感受到来自人性中的亲切。越高的建筑,越大的建筑群落,意味着价钱也越高。钱或收入,就像巨大的无形的冷冰,能迅速冻结许多人的热情。而在黄昏时候,这种冻结感更强烈。又是一天过去,又是一天人生,又是没有多大进步,又是反复昨天的故事。能清醒地感觉到这些,我们会走进一片阴影里,自己抱着自己的手臂,感受孤单与无助。我们忘了当初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忘了当初对这城市的喜爱,忘了雄心大志。当然,计划还在心里,却也像一块冰一样在消融。时间只让我们苍老颓废,让前途扑朔迷离。我们想抓住什么,从早到晚忙碌,一抬头,城市正在暗淡,黄昏已经铺在了城市的天空上,静思默想,内心里一片荒凉。
        走出办公室的门,走到人行行道上,走在天河北路榕树浓荫下,哦,这个曾让全城景仰的商业旺地,现在像一条湍急的河流。各种年龄组成的人流,原本是这个城市最动人的部分,衣服、裙子、西装、皮鞋、口红、白白的皮肤、急促的交谈、呆板的面孔,每天都上演着这一幕。所谓的传奇、浪漫、花天酒地、万种风情,早就被等电梯等公交车堵车等种种折腾抚平,只剩下匆匆的脚步,惊慌的眼波和干巴巴的告别。其实,脚下的地板很不错,花岗岩、红砖头、大理石,应有尽有。榕树、芒果树一行一行,还有绿化带,青草或蕨类在愉快生长。红的花白的花挤在花圃里,涂抹着城市环境的生动。不像走,也可以坐下来,对面时代广场有露天的桌椅,古色古香,叫一杯咖啡或茶,慢悠悠的品着,也是一种不错的状态。但是,那些优雅地茶座经常是空着的,偶尔有一对老头,他们也没要东西,只是坐着,谈着话,等着下班的人潮退去。
        阳光的余晖像一条明黄的长裙,缓缓的在城垛与空地上拖过,温暖、芬芳、清新。可是,传递到心里的是另一种感觉:彷徨。夕光消失,路边的灯、窗里的灯就会次第亮起。还没有等到暮霭降临,城市已经灯火辉煌。大马路上还有车辆爬行,人行道道上也有人一心向前,看到的景象,都是在运动着。而这个时候,本该平静下来,像一只鸟一样栖在枝头整理羽毛,然后和同伴一起蹦蹦跳跳,用欢快的舞步作别一天的辛劳与痛苦。而我们偏偏不是鸟,城市生活最繁忙的时段,也在这一刻。上幼儿园接孩子,到菜市场买菜,约人吃饭搞关系,安排晚上的活动,这一切都需要计算。城市里很多商人,他们精于算计。但是,更多的居民疏于或懒得算计,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像被一股巨大的洪流带着,一个人惴惴不安,会传给一大片人,引起不安。因此,我们禁止谣传,禁止传谣。我们渴望真实,渴望获得真相,渴望结束这飘飘荡荡的生活,我们渴望着,并被这渴望支持者,战战兢兢地工作和等待。受不了的人去买醉,扛得住的人也去买醉,那些五彩的霓虹,就像我们设想的未来,有的因之疯狂,有的因之振作,有的只是消磨时光。
        这个城市里的大多人属于在消磨时光。无论你有多少的收入,也不在于你住洋房还是住城中村,也不管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无论你位置有多高,还是有多卑微,这不能改变内在的空虚与平庸。这是一个不需要英雄的时代,却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明星。我们需要刺激,需要满足,需要哭或笑,需要一个颂扬或打击的对象。如果无能为力,也可以什么也不管,就像留守乡下的空巢老人,早起暮息,不再计算日子,而是与日子同行,日子还在继续,人已经老朽得惊动一个时代。我们会去关注这些,但也仅仅是关注,就像面对一个受伤的刺猬,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近或走进他们,我们实在有些无能为力。但他们在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因为一不小心,我们就会重演他们的命运。
        这是很残酷的现实,无论坐在哪,只要接触到现实,我们的神经就会变得敏感和脆弱。我们像落水的小蚊子渴望着救赎。从离开办公室,从坐上公交车,从塞车到前进,从到站到步行回家,我们都像行经在一片大海上,不知道风暴在哪。历史或经验告诉我们,在这里生活很安全。我们也安全的活到了现在,但并不意味着接下来一帆风顺。我们在等待着风暴来临,在等待着和厄运作斗争。很多次我自己都茫然,为什么我们心中有那么多的不安?是因为我们不再谈信仰?是因为我们很多信仰已经物化?是因为破碎的价值飘在每一个角落令人哀伤?我不知道,我只有坐在这里,看着黄昏和城市的灯光交织,是那么迷离又是那么匆忙焦急。
        这里是汇侨路,这里是一家私房菜馆的二楼。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路上的车一部接一部的过去,一切井然有序。榕树、行人、小饭店的招牌、在路边上拉着妈妈衣襟等人的孩子,都像预先布置好的场景一样,有了温馨的味道。是的,可以坐下来要一壶酒,一边喝,一边去回想。是的,20年前,这里还是荒凉一片,有农田、山岗、墓地和小小的村落。那些黄昏苦涩单调和无聊。人们期待变革,希望跟上时代,希望繁荣富足。他们知道兴旺发达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但他们没有预料到心情将会变得如何多样复杂。我们看到了,我们一边兴奋着,也慌乱着,在为自己的能力微小而惋惜。但毕竟我们可以抵达这个城市,我想,我们应该为此干杯。举起杯来,不要再忧心忡忡的经过黄昏。我们应该庆幸,也应该自如,这么多年了,我们还在这里,没有退缩过,也没有改变过,我们因此而成了这个时代的中坚力量。你看看这个饭店里的食客,看看路上的那些奔波的行人,看看那些窗口里的灯火,呵,就是我们,就是这些卑微渺小又坚强的人,在用自己小小的光亮温暖了广州这座城。
    也许没有人认可,这已经无关紧要。但我们看到阴暗,就会发觉到光明。在这个匆忙的时代,我们也许不必去强调得失忧患,我们是小人物,每天都在忙忙碌碌,每天都在感受着变化,每天都在感受着,这不足够吗?或许不够,是的,永无止境,那就感受,感受每一天,我们才不会错过每一天的精彩。看这可爱的暮色,看那柔和的灯光,想想我们这一天的生活,是啊,在为我们热爱着的生活奔波,我们该把忧心忡忡放下,自如的穿过物质欲望,回家生火做饭,或在大排档约人小酌。
       
        2012年5月24日

 楼主| 发表于 2012-6-5 09:34 | 显示全部楼层
  沉重的鸡

  他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一只鸟,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一只鸡。
  在所有认识他的老家人的口里,他也是一只鸟,而近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成了一只鸡,一只无能的土鸡,一只沉重的土鸡。
  他离开哪个山窝里的学校,一个人出来,不仅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所有相识的面孔。那时候,人们认为他是一只菜鸡。他觉得自己是一只鸟,一只没有任何负担,没有忧愁的鸟,唯一的生活任务就是飞翔,在蓝天下穿梭,不对任何人负责。那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虽然生活很不宽裕,一天只能吃俩面包,喝自来水,一年四季穿拖鞋,但是,这些都不影响精神上的饱满。青春本身就是一张帆,无论在陆地,在大海,还是在流浪的路上,帆上都写着进取二字,快乐的自由的自信的到处飞翔。落在地上,在人家的屋檐下,在暗淡的灯光里,在躲避治安队查暂住证的日子里,一样可以谈人生、谈文学、谈女人、谈崇高,谈伟大,一样的喝酒唱歌。他从来不担心明天在那里,他知道自己在路上,沿途有风景,有人烟,有工厂,有朋友,有希望,有绝望。这些每天都在经历,所以,明天来了,又能怎么样!快乐的继续快乐,不快乐的,免费招待他桑拿按摩,免费给他召妓,这些都不会让他踏实,让他觉得太世俗。他是鸟,鸟的世界,就是在世界之上的那一片无遮无拦的天空里。天空会印上自己的影子,大地迟早都会印上自己的一双脚印,又何必在乎,这脚印留在哪呢?
  唯一令他不安的是孤单。
  他一直认为,孤单是生活,孤独是一种精神境界。孤单的时候,他会想起她,他的同学,一个玉石雕刻成的湖南女孩,干净得像蓝天,他从来没有抚摸过一次,而是把她整个儿的装进了心里,她却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她是知道的,带了这相思,带了实现生活目标的憧憬,带了许多糖果一样的许愿,在孤单的时候,他就立在异乡的桥头,看水东流,看水映照蓝天白云和城市丑陋的如男人阳物一样坚挺的烟囱,他就想飞上去,踹它一脚。青春在握,更能打动他的是另外一个成语,叫比翼双飞。如果她在身边,能穿越这受利益污染的城市么?他想到她玉石一样洁净的思想和玉石一样脆弱的身子,无数次的惴惴不安之后,觉得她还是留在湘南大山里更为安全,那里的土壤气候生存环境更适合她。当他在深圳的出租屋里,一个人快乐的设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新娘,已经过上了与他无关的幸福的小日子。他不知道,他一直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属于他的,只有飞翔,只有飞得更高,飞得更远,他觉得才算征服了人间所有与他有关的偏见,才算回击了与他有关的嘲讽与轻视,才算展示了自己的风采与志向,才可以安然转身回到出发的地方,骄傲地告诉她,一切已经结束,现在开始幸福生活。而生活已经跟他开了一天大的玩笑,有情人,只能隔河相望,还不如天上的牛郎织女。他们一年还可以相互拥有一次,他和她,这一生都只能隔河相望了。
  安好的村庄,已经荒芜。
  荒芜的青山,由于荒芜,显得格外的青翠。
  路边的野花,不一定就能采摘到,前面的水边柳,却是送别的柳。虽然风情万千,摘柳,已是满怀的感伤!
  他觉得他已经没了锐气,他觉得自己离鹰越来越遥远,正在成为一只麻雀。另一种本能却告诉他,怎么可能是麻雀呢,是一只燕子!春天的时候,要衔泥垒巢了。这是一种宿命的开始,过了三十岁,就感觉到很多东西原来命运早就冥冥安排了的,所有飞翔的梦,不过是上帝对无知者的放纵。红了脸落下地来,按部就班的踩着一条线,风也不改雨也不改,忽地有一天他发觉,自己已经成了一直沉重的鸡,很现实了。靠着窗,飞翔的欲望蠢蠢欲动,他还是按捺着,告诉自己要等待,等待一个飞翔的时机,一边又告诉自己,那时机千万别到来。从26楼的窗口飞出去的人,不是鸟,是鸡,扑落到地上,是鸡肉馅,不是可以穿越时空主宰命运的鸟的影子。一种折翅之痛,从他裂开的心逐渐蔓延到他的眼睛,窗外城市暧昧的黄昏,像一块沾满血污的裹尸布一样,把他的思想与活力正一点一点地卷进去。他想大喊,想撕裂什么,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是一只鸡,在家里是,在单位是,在路上还是。那些看他像看鸡一样的目光,令他揣起民工的证件,紧紧地揣在怀里,而屁股上的鸡毛怎么藏得住呢?在这里,他连小市民都算不上,他只是民工潮里的一滴水!看着老婆的脸,他第一次有了自卑,他恨自己,怎么不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呢?难道他们跟着自己一辈子,只能享受鸡的待遇?
  他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这个别人笔下的繁华世界。
  大家都在这繁华中,却找不到可以寄托灵魂的地方。
  他自己有时候也迷惘,灵魂到底放哪好,钱包里?手册里?鸡笼里?食物里?尊严里?想象里?衣服里?真诚里?纯洁里?灵魂无处不在,看得到的景象里,每一个窟窿里都包藏了灵魂的形迹。乱了,已经乱得无法收拾了。可表象里,却一切平静,他每天为工作为公司为城市为行业的繁荣贡献着,也分享着繁荣里一份财富。他有时候迷惘,难道做鸡才是真正的生活?他无法定义,他感觉有一些悲哀。铺天盖地的噪音又令他烦躁的想到飞翔,只有飞翔,才能摆脱这些来自生活的烦恼,可是,他想飞的时候,发觉自己已成为了一只裸鸡,羽毛已被家庭、孩子、亲人、工作、岁月和理想拔走了。他决定穿上衣服,像楼下某家的宠物狗一样,穿上狗衣,在林荫道快乐的奔跑,或回头取媚主人,得一次温柔的抚摸。
  他正想俯身下去,孩子走了进来,拽住他的衣襟,把他拽了回来。
  孩子,一个多么富有生命力和希望的名词!
  看到孩子,他似乎又看到了一只鸟,一直在蹒跚学步的鸟,有一天会从他的身边飞走,像他当年一样,豪情满怀的飞翔。他不知道孩子有多大的未来,他只祈祷,千万别成为鸵鸟,而失去天空和梦想。他牵着孩子,像母鸡带着小鸡,他只想给孩子多一点的快乐,或者为孩子多找一点健康的快乐,暂时忘却自己是一只鸡,还是一只鸟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6-7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黑雨

  我知道我躺在什么地方。广州,北边,在北边一点,农村结合部,有一片楼。楼外是路,坚硬的路,有坚硬的噪音,让人每天都烦躁,惶惶不安,拼命地走,可甩不掉噪音。这个城市除了生产噪音,还是噪音。我躺在噪音里,天色逐渐黑下来。一个房子向西,一个是没有太阳,一个快到黄昏,这个城市开始现出它灵魂里的样子,黑黑的,冷冰冰的,又不动声的看着她怀里的一切。这一切是人建造的,却正落入城市的陷阱,城市需要人不断地满足自己,不断地去追逐,城市可以更伟岸,可以吸引更多的牺牲品。城市需要这些,城市不能没有噪音。没有噪音的城市,是恐怖的。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声音,沙沙沙的声音。向西的,是落地窗,可玻璃久未清洗,又是阴天,而且,对面是楼,使得这阴冷的冬天更阴。我的目光跨不出去,只能翻过装有铝合金防盗网的窗子,停在对面暗红的墙上。下雨了,但看不出来,雨跟天色似乎一样,黑的。但雨有声音,它的生命在碎裂,它痛,它要爆发,要呼喊。
  阳台上,玻璃上,墙上,都发出了雨的声音。
  雨没有挣扎,雨很干脆的甩在了它落脚的地方。
  城市无声,瞬间被黑色淹没。
  我再也看不到什么,只感觉到潮气不断地从落地窗那开着的半扇门里涌进来。起身关上那半扇窗,再躺下去,迷糊中,我脑海里透进了一片亮光。
  那是另一个地方,天很低,山很肃静,田野也无动于衷,房子和周边的树都沉默。忽然,可以听到沙沙声,由远而近,然后落在头顶上,头定上的瓦片,发出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人很慵懒,或者是很惬意,很放松,即使是在冬天,思维却在春草茂盛的河边,双足浸在温和的春水里。蓝天,白云,阳光,都十分的干净,没有杂质,没有忧伤,没有凝滞。蜂、蝶、孩子,都像新鲜的植物,生机勃勃。我去放牛,黑色的牛牯,走出牙白的石巷,走过逶迤的田埂,走进盛满春水的田里,将水面上的青草掠食了,然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山,一动不动。它似乎也要把阳光记下,把青山记下,把这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记下。它会把这些带进肉体,给它力量。
  一阵雷声过去之后,屋子外会变得更有诗意。
  雨点聚在一起,在檐头吟诗,一声一句,长短有致。
  黑暗的村子里开起了迎接春天的诗歌会。那些清澈的句子,如农民黑色的眸子,单纯,柔弱,有自己的温度。冷冷清清的村子,突然成了祭台,呈现给天空的,是和平与安宁。身边的大人被雨惊醒,咕哝两句,翻几下,还是睡不着,扶着床头斜坐起来,没有了睡意,伸手从衣柜上摸到烟袋,摸索着卷上一支,点火抽上,却神情庄重。春天就要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的使命,让所有劳动者不得安分。我也见过父亲这样坐起来,靠着床头,神情庄重的吸烟。农民的心里有了计划,很容易兴奋,表达兴奋的最好方式,就是早早地爬起来,去庄稼地了走一遭,把思想里的计划一一摁进了土地,脸上的皱纹才会松弛开来,说话的声音才像春雷,生产也就雷厉风行起来。
  那是久违的场面,不像我现在这般孤独。
  大地成了春天的游乐场,热情洋溢,所有劳动的男人都亮出了胸膛,发亮的汗珠传递出男人的强健。而溪头河畔,女人们却晾出了另一种风情,花花绿绿,柔柔软软,明明媚媚,干干净净。
  很远了,远到我再也不能回去。
  它们成了灰烬,偶尔会温暖一下记忆。偶尔是很短暂的,就像现在,一瞬间,就都消失不见了。我有些忧伤,并且知道这忧伤是徒劳的,但我还是停止不下来。这城市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包括寒冷,包括化了妆的脸,包括目光,这个时候,都已经像窗外的墙,布满了冰凉的水渍。而墙之外,一片模糊,即使黄色的路灯在黑暗里捅出几个漂亮又整齐的窟窿,但仍掩不住这城市的狼狈。广州的冬天,就像对面路边伞下的那张脸,阴郁,犹疑,一晃而过,又大步向前。他是孤独的,城市的行人都是孤独的,都是跋涉者,探险者,寻宝者,都在为生存的使命,试图找到幸运之门。一样的欲望,一样的道路,一样的来历不明,却不放弃。城市如同魔宫,从诞生那天起,就裂出了一道旋涡状的口子,不断的吸进新鲜的生命,得到不断地更新。而街道里游动的灵魂,不经过批准,不付出代价,注定是游荡地,并逐渐成为生活的食物。
  我还可以走动,走很远,离开这个城市很远。但我们的初衷是进入城市,从农村、小镇、小城,进入大的城市。我可还以走很远,但我不走了,即使灵魂可以像一滴雨从地下道里走,但我不走了,我就泊在这里,不管这水是黑的,不管这水是臭的,我都不走了,我用有限的生命,去听一滴雨从天空落到地上的过程。这样毫无意义,但这就是生活。
  雨仍在下,无边无际。它们将把城市浸透,让城市改头换面,在阳光里呈现新的观感。因此,它们将天地裹了起来,在它黑暗的怀里,城市像一个孩子,成了人们向往或景仰的一部分。我看到了自己,从这门走到那门,一切伟大的想象归于生活奔忙的平淡。我没有迷失,这个冬天无论如何阴冷,都没有关系。就像一种心情,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冬天过去了,春天会重新降临。我不会改变,岁月不会改变,城市会把我锻炼成它的一部分,然后像一滴雨融进城市,最终在水里消失一样。
  我听到了噪音,这是一个活的城市,坚硬的噪音让人感觉到现实的需要。我坐了起来,雨仍在下。我要去张罗晚餐,让这个城市有一些家的味道。无论怎样,我必须要这样,即使一生,只像一场云烟,或者是一次对别人的重复。

 楼主| 发表于 2012-6-8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庙宇到坟场
          某一天,我到黄石路,在高架桥下走,地面都是城市的影子,阳光在远处。一边是车流不断,轰鸣声不停的黄石路,一边是高墙,里面有翠绿的大树。我很好奇,在经过铁大门的时候,我看见了里面一块一块整齐竖立和排列的花岗岩墓碑。前面路口是汇侨南路,直接下去是新市墟,人如潮涌。汇侨南路一边仍是这墓园的一边,一边是白云最大的时尚街,这个区域里的时尚男女经常在各种颜色的门店里狐一样的出没。他们知道对面是墓园,可也仅仅是局限于知道,从来就没有往心里面放。这一切都与他们或他们的生活没有关系。人需要灯红酒绿,需要富裕,需要张狂,需要消费,需要发泄和享受。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生命离死亡很远,城市也离死亡很远。就如我们看见的,新的花园,新的商厦,新的道路,新的车辆,时尚的人们,怎么跟死亡或荒凉的黑暗有关呢?套用以前的话: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面前确实是一面不错的风景,城市的魅力也在于此,令一代一代人心旌摇动,前赴后继,也要把生活度到城里来。
  我在路边的花基上坐下来,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黄石路,那边的广花路,以前,不久的以前,这大片大片的楼房,还是一片一片的水田,养鱼,种稻,田埂上种芭蕉,人们在红砖矮房里过田园生活。城里人把四周荒凉的山岗地划作了墓园,并且勒碑作记,敬畏生命,缅怀先人,警醒生活。即使后来发展了,新的楼房一座一座的草一样的长出来了,这城市开始沉醉于开发,但也没忘了保护陵墓,因为无论多么飞黄腾达,我们都不能割断我们跟陵墓的关系。生命很可贵,但地下的灵魂在看不见的地上注视着我们,在他们那里,我们脆弱如卵。但是,我们却在漠视着,只有偶尔从高楼的窗眼里俯视,看到那些草里的花岗岩碑,我们才找到自己,珍惜自己珍惜名誉珍惜时间起来。
  死亡很远,生活很近。当我离开黄石路,去佛山,或者就在广州城中,我也与无数的庙宇擦肩而过。去佛山祖庙玩游的时候,很多骄傲的大款都虔诚的在菩萨面前跪下来,焚香祈祷。而广州有六榕寺、华林寺、光孝寺、海幢寺、南海古庙等庙宇。当我一个人走在南华西街,在骑楼下游荡,在那些关闭了的店铺门前,感受这个城市繁华与荒凉如此之近的时候,我看到了海幢寺。它的旁边是个老人院,对面还有公园,走出去就是这个城市引以为荣的珠江。在海幢寺的牌楼前,原来是广州著名的商业街,现在只能从整齐的街道建筑里能觅得到当年的一丝繁华气息了。街在荒废,而庙仍然给人森严的感觉。门前漆黑的门神雕像,漆黑的两扇大门,大门匾上的金字,都隐隐透露出灵界的虚无与庄严。我心里有个凡俗世界,并且至今仍未放下,因此见了庙宇,我一般都是选择视而不见,或者见了如不见。而这里有些另外。这里是广州开埠经商最早的地方,即使是在商业场所,他们仍不忘了挑出一块地来建一所庙宇。是做人不忘本,是经商不可昧良心?还是对菩萨许下一个宏愿,给生活一个寄托,然后去拼搏?这些不得而知。对于死,城市是无足轻重的,对于生,城市是讲究的。庙宇,就是一个为生祈求美好未来的地方。
  在珠江上走一遭,即使你会发现污染,但你一样会发觉这个城市的美好。除了城市辉煌的外表,我们还可以想象,从坟墓到庙宇,其实很近。难道,这是一个把生死领悟得很通透的城市?看到江堤上来往如流的各色人等,这个城市至少有热爱生命以人为本的底蕴。很多人选择这里,因为它的诱惑,它的现实条件,它能提供的空间,都符合一代人的向往。我们都希望未来安康幸福,这个城市正好描绘了这么一个美好的样子,从坟场到庙宇,从繁华到荒凉,从过去到现在,它都包容了。这是一个有襟怀的城市,它让各种人找到自己的方向。如果热爱生命,在路过坟场的时候可以稍作停留,无言无语的扪心自问一番,然后珍惜现在,珍惜健康,珍惜身边人。如果心里忐忑不安,对未来没有把握,在路过庙宇的时候,也可以走进去,焚香敬佛,忘却凡俗世界的纷争,在禅境里纯净一下,割舍一些烦恼,多得一些领悟。
  由于小时候的影响,这两样东西都在我的心里。从坟场到庙宇,从庙宇到坟场,都是一个必然过程。我们热爱生活,这个城市是我们谋生的依靠。它的新旧更迭,就是我们愿望的轮回。我们看好自己,这个城市无论长多大,我们都不会迷失,因为我们的生命,一直走在通往庙宇和坟场的路上。

 楼主| 发表于 2012-6-11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汇侨新城的月亮
          你看到过汇侨新城的月亮么?没有,你看到的只有灯光,黄黄的灯光,和灯光上面婆娑哑默的树。那是榕树,南方树,很有生命力也很有韵致的树,可和你一样,你在路上风尘仆仆,它站在那里也风尘仆仆。你疲惫无语,它想说话,可没人懂。于是,人经年在它下面走,它经年站在那里,什么都看到了,什么也没说。
  新市与黄石路口交界处向左急转,就可以看见前面悬空的四个大字:汇侨新城。这字是绿的,大得令人常常忽略是字,所以常常看不见。旁边是新市文化广场,广场文化轰轰烈烈,闹的笑的颠的唱的做广告的推销的,都上了那台子叫嚣,下面是黑压压的头,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们吃饱了喝足了无处去了,就涌到这里来看热闹,不花钱偶尔还可以得一小包免费的护理液,虽不怎么实用,却也聊胜于无啊。汇侨南路上的车流小心翼翼地往前面拱着,这是广州,人多势众,做什么都得小心着。
  汇侨新城不是广州的贫民窟。那些建筑看起来灰尘满面的,可不便宜。广州租房也不便宜,之前住的萧岗,俩房间一月不也要四百多租金啊!那是个贼窝子,煤气瓶、高压锅、晾着的湿裤头,都会有人偷。除此之外,路脏,天天都能见到黄水流啊流,味道像进了路边的公厕,可那路上,走的又是衣冠楚楚的现代人。很多年前,这是农村,月亮就在头顶之上,可现代之后,进化得不完整,穿了西装,却穿着解放鞋。
  你掉了一个手提电脑后,一狠心,做了奴隶。在太太的一番复杂的劝谕下,乖乖的交出了银行卡和二十年的自由,做了广州最普通的一个房奴。被奴役的地点选在了汇侨新城。别以为说城就是城,报纸电视收了钱经常拿概念来瞎蒙咱老百姓。这房子的皮薄不薄你不知道,可每夜都能听到楼上住客走动的脚步声。那个杀千刀的中介跟你磨了俩月,硬是没有暴露这一状况,还蛊惑你说,在卧室的阳台可以看到罗马花园。站在阳台上,其实只能看到对面一片广阔的屋顶,而实在的是,可以看到一片没有飞鸟的天空。
  没钱安窗帘子的时候,你看到过一回月亮。那时失眠,为生计愁、为供房愁,为明天愁为孩子愁。平生第一次背一个那么大的债务,像漂萍一样浮在大海一样的广州,不知哪时就被风吹雨打去了。战战兢兢省吃俭用提心吊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见了月亮,也没有心情去欣赏。月亮也通人意,蜡黄着脸与房奴同志一起忧愁。想儿时乡下那些惬意的恶作剧,你就心里隐隐作痛,有个十万八万了,连恶作剧的兴头都没有了。月亮也生疏了,浮在这城的上空,如一个硬币,提醒你,钱,就那么遥远。
  每次站在没有护栏的窗前都有一种跳跃或飞翔的冲动,跳下去,没有任何杂念,干净圣洁。那些选择跳楼短命的,或者当初也只是想尝试,并不想失去生命,只是受了童心的蛊惑。以为跳下去只是完成一个动作,会博得掌声的。你站在八楼之上,也那么想,但你清楚,这是一个可以致命的高度。从这里跳下去,不是从月亮上跳下去,八楼上有浪漫,水泥地上只有死亡。你太太说,孩子会爬了,要装窗网了。或者太太心里,也有与你类似的担忧。
  看到了窗外的烟花和升天直窜的焰火,一年又这么过去了。没有开心的事也没有悲哀的事只有担心的事,趴在窗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月亮,汇侨新城的新月亮,那么圆,还偶尔披一条云的纱巾,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与你撒娇。你仰望着,无言无语,一会儿,眼泪就出来。月亮无言,它有它的远方,而你看到了灰蓝之外,是无尽的苍茫。这里是异乡,却有了你的家,有父母,父母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叫家的地方。你像个弃儿,与太太相依为命,相互温暖,在这个豪华冷漠人多的城市里,护着遍体鳞伤的灵魂,茫然如那月亮,心里空白得发慌。月亮那么远,幸福也那么远?
  明天就元宵节,有什么安排?你太太在厅里,无心看那电视剧了,走出来问。
  她没有看见月亮,你没有告诉她,你在看月亮,月亮是你的情人,不能在女人面前泄密。男人给女人,是一个字:家。男人给月亮的,却是相逢的惊喜。元宵节,你在想象,在挖掘记忆,在往千里之外的家赶。老家是那么平静,在你的心里,竟然抽不出一线感慨。老家的元宵,不那么讲究,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温馨开心的吃喝一顿,就准备开春了。在这城里,你不知道怎么来玩这元宵节了。你看看天空,想着“鸡声茅店月”的句字,说:明天还是把窗网装上。
  汇侨新城像一个玩累的孩子,甩掉了尘嚣,鼾声响起。睡在床上,你又看见了月亮。
  隔壁的非洲小黑兄弟放起了音乐,摇滚的,轰鸣的,也是扰人的。你没有起来,去拍打他们的墙。你想象中已去拍打了N次,可一次也没有去。他们的家乡,比你的还远,就给他们一个放纵的时间,哪怕是在黎明,也能让他们的音乐,或者天空里那枚圆圆的月亮,抚平他们心中黑黑的坎坷。他有他的非洲,你有你的星空
  月亮在天空上,就那么看着地球,看着汇侨新城,看着我的无眠之夜,如凝。月亮是孤独的,跟地球约会了几千年,从来没有亲过地球一把。你是孤独的,睡在夜里几千个夜晚,一直没有忘记营生。
  月亮不见了,你倦倦里昏睡,汇侨新城跟月亮作别之后,吵吵嚷嚷着醒了。

发表于 2012-6-11 1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沙发,板凳都没偶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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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克 http://www.taopkk.com
女装网 http://www.zn119.com/
男装网 http://www.zyhrd.com/
电脑网 http://www.gzqndd.com/

 楼主| 发表于 2012-6-12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广州
         
  我从来没有站这么高来看一座城,从来没有。或许白云山比这楼要高,白云山上看到的,是一个城市的概貌,高楼,绿的园子,远处的苍茫,马路,马路上奔驰的车流,像拼图一样,拼在了一起。面前还有白云山的鲜花,新的花盆,修饰过的如同鸡蛋形状的树冠,整齐的登山磴道,写汉字的指示木牌,山顶的商店和水泥地,这些建筑与夕阳里的广州,格格不入。最震撼的是站在广州的高楼,40层以上,在越秀、东山或荔湾位置,向东向西观望,广州,一个地上的繁华之城,此时在眼皮下,像一个死了的城,一个荒废了的城,你,像圣母院的钟楼老人,极为难看的脸,跟这城市矗立在半空的建筑贴在一起,心地长了一些杂草,一些地方又一毛不长。远方一排苍茫景象,没有飞鸟,没有彩云,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狗吠,没有人的气息,只有石头、石头缝里的草,只有玻璃,玻璃上灰霾的天气,只有充满杂质的空气,在视线的空间里,形成雾气,与天连接。我荒凉得无法把握,怎么就在这里,我们热火朝天的斗争了二十年,要把暂住证换成一纸广州的居民身份证呢?我无法相信自己,甚至开始批评自己,怎么就落在这里,把在这里立足做为生活的目标呢?我们千里迢迢来这里寻求美好的生活,难道美好的生活就是面前这一大片看不尽的荒凉?那些高楼大厦,紧闭着的窗门里面,哪一张写字台上的人头不是在算计着、枯燥着?因为所有的人都识得算计的好,这城市把人在这方面的智慧发挥到了极点,服务、人情、爱、住宅、鲜花、鸟,里面都蕴涵了商业元素。城市,把人情已经凝固,城市,成了人间的石头雕像,收藏了人类五千年的神秘的文明,让双脚困在泥地里农民,对城市有了朝圣一样的膜拜,通过最艰苦卓绝的形式,抵达了这城市来瞻仰城市居民的生活。却不知城市居民早已成为神话里的石像,这城市,除了表象的庄严之外,只有铁一样冰冷坚硬的内涵了。
  电话铃响了,这玩意把我拉回到人间。城市就是一部电话机,谁寂寞了,谁就可以找门牌号码一样,在电话本里找一串数字来作为倾诉对象。但不保证对方一定有时间,或有聊天的心情。QQ里的那些符号,你不动,它也不会动。在那里挂了一年了,你不动,它依然凝固不动。它跟你一样,它很无聊,它很空虚,它很寂寞,它激情澎湃,它欲望强烈,它智慧达观,它爆发,它按部就班,它很平凡,它是小瘪三,是什么都有可能。城市把所有外在的表象都披上了变色的花衣,所以,对面的人是谁,你熟悉那张脸,却并不能知根知底。大家都防着点,住宅小区的大门上也写了:防止人尾随。走在大街上,也不能靠太近。没有安全感,人人自危。在这种高度戒备下,为了防止精神崩溃,减少路上裸奔的人数,城市在晚上敞开了大门,夜总会,露天酒吧,茶艺馆,嘉年华,电影院,爷爷和孙女辈,大款和小姐,嫖客和暗娼,堕落的人和堕落的人民币,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眼昏目眩,纸醉金迷,将压抑在心里的所有垃圾秽物与激情都释放了出来。路上的小车为他们开,辉煌的大门为他们开,整齐站立的小姐为他们风情万种,高级的洋酒,庸俗的吼叫…… 把这个城市灌迷糊了。只有偏远的路灯下,风卷着路上的落叶,跃过一块水泥砖,又跃过一块水泥砖,然后趴在下水道的铁盖上,用没有生命知觉的枯萎亲近铁的冰凉。绿的树,屹立在一边,与冷漠的灯光对峙。现代的城市就像水泥地上的灯光,被树叶铰得碎碎的,还病态的一片苍黄。
  老婆在电话那头说,她不想工作了,太辛苦!她抱怨,一天上十几个小时的班,跟领导反映,领导就批评:你这人不错,就是爱计较。其实来到这里,我们都有这样的经历,有了工作,有了薪水,就很少在乎自己其他的权益。《劳动法》公布了,我们其中几个有双休日?有带薪假期?有加班费?有几个买过保险?当然,特殊的阶层享受特殊的待遇,即使没有《劳动法》,也一样的享受特别的保护。我们这些来自乡村的草根,却似乎只有挨踩的份。加班只能加班,不给加班费就不给加班费,受委屈就受委屈,被解聘就被解聘,只有罚的没有奖的也认。你是从乡村漂到城市的浮萍,没有水草怜惜,也没有风清日丽培养,只有一个阔大无边的港湾,漂了进来,只有一个丛林法则。那些上层给我们的关怀,熠熠生辉,却只贴在了一些固定的人的脸上,我们伸长了脖子,可能等到的是一刀。我们那些抗争的民工前辈,就这样无声的倒进血泊,给这城市留下了一堆恶物。我没有奉献生命的勇气,也没有用生命去维护尊严的决心,我逆来顺受,用祖宗明哲保身的法宝,尽力的保护自己少受一些直接的伤害。受这道理阉割的70年代民工,像历史的顺民,憋着所有的压抑,只等攒够了钱,买一张城市居民身份证,算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修成了正果。
  太阳落了下去了,站在四十楼之上,还能看见了天边的灰幔上的一抹橘红。高楼的尖顶上粉尘灰霾弥漫,方方正正的数不清的窗口,像一口一口棺材的正面;远方一点的模糊了影子的高楼,默默的矗着,像陵园里一块一块的墓碑。太阳落下去,暮色围过来,此时的城市,像中世纪的欧洲陵园。那些高大的建筑,如不同形状的十字架,悬挂在背后的是一袭苍凉。而石头底下,是人生故事,是历史,是爱情,是家庭,是曾经的烟云,是伟大的头颅,是思想者,是乞丐,是英雄,是平民,是未来,都混杂在一起,成为眼睛里的一部分,告诉后来者,是风景,是那么的美妙,耗费了那么多的鲜血和生命,终于积累了下来。这像石头雕像的风景,经历过几代人的累积与维护,更坚不可摧。而此时,我却心里酸酸的,想哭。没有哭出来的原因,是历史不需要泪水,需要的是坚强的对抗和生活的智慧,需要我们用各种姿势站好了,在一块玻璃窗上排成一排,供后人检阅,凭吊。我们一代人的价值,凝结成一句他们景仰的话:城市,人间最坚固的石头雕像。然而,他们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一如今天我们说伟大的历史

 楼主| 发表于 2012-6-13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带着家乡生活
          今年我39岁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年龄,除此之外,还过着尴尬的生活,自己在城市里,孩子们在千里之外的湖南老家。而城里的新家,还是个半成品,每个月我们得把收入的大部分交给银行去赎回所有权的一小部分。事业谈不上成功,生活也谈不上优越,朋友算不上多,承载的却不少。虽然不怨天尤人,但坚挺着姿势过日子的滋味,估计很多有同感的农民工兄弟、都市小白领都有类似的感受。无论有怎样的历程,我们还是留了下来,为了今天的生活,我们可以忍气吞声,也可以忍辱负重,还可以螳臂挡车,在生活里挣扎几下。日子没有血雨腥风,每天踩着那条线路,因为重复而担惊受怕,也因为重复而世俗平庸。想想,来到这个城市快十年,离开家乡快十九年,明年就要与在家乡生长生活的日子持平的漂泊和跋涉,心里的梦想和绝望也井水河水一样分开来,有百孔千疮,有惨不忍睹,有坚忍不拔,有辛酸担待。有宿命的绝望,也有醉酒当歌的潇洒。离开家乡的生活,像一锅杂粮粥,五谷都有,五味俱全,在一些清静的日子,我们就把心里的家乡当菜,把天当桌,把风当作怀乡的诗歌,一个人苍茫里忧伤陶醉。
  1992年,我的青春像夏天的阳光一样明亮,散发出底蕴里的热量,像所有将要离开家乡南下的农民工一样,对未来充满憧憬。有什么比离开土地,到一个热闹的地方去赚钱的事儿更有诱惑力呢?我只是一枚小小的别针,无论在广州、东莞、深圳、汕头,我只需要一个别针大小的地方,安放下自己的饭碗。就是这么一个愿望,我在南粤的城镇里开始了漂泊,从深圳步行到东莞,或者从汕头到潮阳和平,从1992年漂到1997年,用整整六年的时间来读生活的这本大书。出门,一个人离开家乡的时候,我几乎是空着手走的。一个男人,有手在,就有饭吃,就有事业。我自信,但生活却不是我能控制的。走在陌生的他乡,会深刻地体会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真理。没有熟人,没有熟悉的地方可以投靠,没有积蓄,连十块钱的旅馆也住不起,一天的三顿饭也没有保证,而且还有陷阱,查暂住证的要钱,介绍工作的要钱,喝水也要钱。但生命不能舍弃对生的渴望。快乐的生活,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一个人的终极目标。一个人坐在东莞某个空心村的大榕树下,会不自觉地想起另一个远方:家乡。想到父母简单而深沉的关爱,兄弟姐妹相处在一起的彼此怜悯,想到大山和那些大水田,心里温暖起来,与冰冷的现实碰撞在一起,眼里惟有两行清泪流淌出来,跟自己交代,跟过去交代,跟未来交代,那个生活十几年的地方,是世界上最温暖人心的地方!
  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对子女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出去了,别学坏,吃不饱就回来。现在,我经历了大半辈子的人生,陆续也听了一些好话,但能感动自己的,还是离家时父母这句简单的叮嘱。家乡虽落后一点,但并非一无是处。那方水土是养人的,那些大山是庇护生灵的,那些人虽然穷,却是厚道的可亲可敬的。村庄虽然简陋,但是可以遮风挡雨。那些巷道里,童年的脚步少年的影子都在那里重叠出欢乐。城里这条道上有很多人,各种装束各种姿态,交织出城市的风景,很美,那些人也不陌生,而彼此之间的距离却很远。因为生活,因为离开了家园,我们学会了用各种手段保护自己。这不是错,城市本来就是一个讲交易的地方。在这么一个复杂的地方,我们一些善良的愿望只能供个体欣赏或者孤芳自赏。我们内心充满激情,我们的外表却在日趋枯瘦、僵硬。我想制止这种趋势,可这不是我能制止得了的。我们的热情在消失,我们的梦想在搁浅,我们的未来在逐渐清晰,我们的生活在沉浮。我们在应付着各自面对的战斗,身心疲惫,哪还能腾出手握着你的手去漫步?即使只是一个浅浅的招呼,也会令人怀疑其目的和动机。这个城市很坚固,可它的每扇窗却又都很脆弱,我们在猜测每一个响动,因为我们的安全感日益减少,乃至怀疑自己的脚步声,到底是谁的脚步声了。在文明的包裹下,我们惴惴不安的过着日子。
  向窗而立,我又想起了家乡。家乡的作用,是在岁月如何变化之后,它仍像一种镇静剂,能让心灵得到安慰,让思绪放松下来,随了回忆那根光滑的拐杖,通过时光隧道,去努力接近那些存在黑暗里的美好物事。它们就像水,能让纷繁的世事变得纯净一些。同时可以让人忘记身边可怕的变化,让人变得简单、可爱起来,让僵硬的思维活跃起来,让某些执着柔软起来。站在自己的影子里,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童年时代,去亲近那些山,那些水,那些泥巴,那些朋友和那些令人舒服令人脸红的往事。那些根,植在家乡的泥土、空气、河水、朋友里,你出门的时候,你带上了吗?它们一直在我的手掌心里,握着。当年也许丝毫不在意,现在那头的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像是一个响雷,失去了,就如过去的生命,不能在今后的生活中失而复得啊。面对思念,我如同坐在那块土地上,像一枚趴在地上的草叶,在眷恋大地的厚实和安宁。我庆幸,虽然我失去了很多,背井离乡,但我没有失去记忆,还有根,还在这个世界成长,还在试图给家乡创造一些成绩,然后和着一滴泪埋进家乡的土地时,灵魂能安然地听风吹草响的声音。
  故乡,一个可以安抚泊客心思的名词,就在那里,在你的行囊里,在你眼窝深处,在一滴泪里,在星空里,在你的意识里,在你的身体里,跟着你来,将跟着你一起离去。记起“父母在,不远游”,惶惶不安里,我想人在他乡,这一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用不屈维持一种上进的姿态,用纯洁无邪来面对长辈们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6-14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谁在看你
          进入新的一年的时候,我们有很多计划,对孩子的,对爱侣的,对父母的,对朋友的,甚至对家乡的和对远方的,我们都列入行程,并且充满期待,这一刻开始,我们进入愿望之旅。其实,除了情感,我们几乎没有想到过疾病,即使每天都生活在不健康之中,城市的污染严重,经常有报道说水质、食品质量问题,说这个城市的空气质量也达不到要求,还有飞车抢夺、入室盗窃,甚至高空抛物产生的意外,都在威胁我们的安全。但是,我们顾不了,为了生计,我们只有忘记危险,或者不在乎,发生了再说。很幸运的是,它们很少在我们身上发生,过摩天大楼的时候,我们没有被上面掉下来的水瓶砸过,经过黑暗小巷,我们没有遇到抢匪。家里失窃,窃贼也只是拿走东西和现金,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也被拿走了,幸运的是,他们没有伤害睡梦中的我和我的家人。我们没有时间去计较,我们只找警察做了笔录,之后,我们忙于生计,看电视里的领导说:我们的收入增长了17%还多,即使我囊中羞涩,我还是为那些收入增长了17%的同胞欢欣鼓舞。
  那些高楼大厦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那些车流也时刻提醒我们:走路要小心,还有救火车和城管,时常在街头突现,甚至尖叫着,令耳朵都轰隆隆响,居民大楼都处在颤栗中,我们路人快点过去,也就无碍了。看见路边上那些人了吗?一个妇女,两个幼儿,幼儿横卧在妇女面前的地上,用一块毛巾盖着,安静的入了梦。他身体之上的母亲(或者不是),不断的如鸡啄米粒似的向路人叩着头,她只索求一个硬币。我第一次把路费省出来,给了她一个,第二次,又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他们,我没有给另一半,悄悄走开了,我怕他们认出来,上次给了,这次该不该给?他们即使不说,我也会脸红,我们是有良心和善心的中国人,我们的国家还有很多贫困的地方,我们的国家还需要我们发光发热,可是,面对那么多熟悉的妇女面孔那么多的幼儿身躯,难道只有我们看见?这是一种病,轻轻地走过去,别让他们痛苦。因为不知道哪一天,我们会跟他们一样,流落在这里,在异乡的街头。
  孩子是健康的,爱侣是忠诚的,父母衰老,进医院的次数明显增加,但他们仍然那么爱着我们。他们用琐碎的语言,把童年所有的梦渲染得很温馨,我们没有理由拒绝父母的要求,更没有理由不照顾父母。然而,很多时候,我们心中只有痛,痛恨我们银行户头的款子越来越少,痛恨我们没有能力,让父母过得更舒服一点,痛恨这条街,好像在越走越长。但无论怎么样,明天早上我们依然醒来,不等阳光照进梦想,我们就走进阳光,挤公车越早越好,占一个位,留给有需要的人。我们看不惯那些小年轻,坐在位置上眯着眼装睡,对老弱病残视而不见。这是多么冷酷的事,站一下,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做一件善事,而且就在面前,这是多么容易的事啊,可我们的教育功能却没有达到这微小的要求!装睡的年轻男女,或者,他们活得比我们的前辈还辛苦。如果如此,就让他们睡吧,今后还有更大的辛苦需要他们消化和承受。  坐在沙发上,心静下来,我们的思绪就如落叶,顺着情绪寻找可以落下的地方。房贷过几天要到了期了,答应给儿子买的外衣也没时间去,上个月的管理费还没交(所幸的是也没来人催),有线电视改数字电视的宣传单已经发了三次,也该去办了(没钱可以先开个存折,有钱了再存进去),更幸运的是老婆子没有跟我提生活费的烂事。过年以来,计划的生活费老是不够,老婆子把每顿两荤一素换成一荤两素,才勉强熬住。但至少可以管饭饱,开心了,还可以喝个小酒,比以前光吃红苕的年代都强到天上去了。父母在遥远的乡下,不是我不孝敬,而是乡下空气好,安静,吃的也环保,最重要的是开支不大,孩子们还能每月按时汇款。父母深知孩子的能力,也不向往城市,他们害怕做最后的那根稻草。遥远的家乡,遥远的父母,跟这城市的灯火交错,跟自己的生活交错,我们像一枚树叶,薄薄的,轻轻的,深刻的感受季节的变化和冷暖炎凉,脱离大树,直至化为泥土才得安宁。
  我们期待新年,不仅因为奥运会、世博会,我们更期待好运,期待国家的繁荣与和平。我们需要扭转去年的亏空,我们充满希望,要改变生活。我们计划和我们的同事比去年更紧密团结,和公司唇齿相依,做一个好的职员;和政策紧密配合,做一个好的公民,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遇到路边的困难人员,能捐助一个硬币,无论在那里见到,都要劝说他们,这样影响个人形象,影响城市形象。我不是城管,不会难为你,完全是出于一个中国人的传统思想。我跟你一样,需要有个信念,需要物价稳定,也跟你一样,承受着生活的艰难。但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努力去上班,虽然工资五年没涨;我们可以去劳动,在餐厅洗碗也能赚钱…… 我们有很多方法,都比跪在这里要强。
  不要问我是谁,我跟你一样,一个人,来自他乡。我曾经用心灵去乞讨,用生命去下跪,只为活下来。活着,比矿难的死难者要强,比那些跳楼跳江的要强,比抗拆迁自焚的要强,比卧轨服毒的要强。活着,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气。可跪下的行为不光彩,我们需要用站着的姿态,来挑战自己的欲望,少吃一点,多做一点,少一点追求,多一点满足,这日子还是可以过的,不就是生活遇到困难嘛,不就是好逸恶劳嘛,不就是想不劳而获嘛,不就是遇到灾害嘛,不就是残疾嘛,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们需要一颗勇敢的心,来战胜现实暂时的困难。不要问我是谁,我跟你一样,只是我走在路上,没有跪在路边。我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一个传统的中国人,努力的用健康的形象活在社会中。即使很多时候像你,我们也跪不下去,我们挺直着腰板,不给人看出窘迫来。
  我在看你,看所有身边的人,也关心家事国事。谁在看我,我不知道。但我们心安的是,我们至今平安,至今健康,这是幸福啊。而其他的,需要我们付出,需要我们去经历磨难。我们还没有到岸,我们还在载沉载浮,载满对明天的期待,2010,2011,2012…… 我们都幸福安康。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所有中国人,天下人,都彼此祝福,享受健康和平安。夕阳下来,我们晚餐,有鱼有肉,还有半瓶红酒。父母和孩子也都在身边,分享着人伦之乐。这,比物价下跌还让人开心,比金牌还闪光。

 楼主| 发表于 2012-6-15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都纯洁一点点
          至少五年或者更长的一些时间没有买过杂志看了,广东的《某某文艺》和《某某族》曾是我的枕边读物,某个晚上路过书摊,以8元钱买下了两本。本来两本是8.5元的,这不物价上涨,投资在读书上尤其是购买可有可无的杂志上的费用越来越有限。买它们的原因,是阔别了这么多年,六七年前,它们都曾发表过我的诗歌。见到了不买一本,不知道它们的变化,买了一本,却没想到它们市场化得那么厉害!以前还以为是打工者倾诉的平台,文学爱好者的启蒙地,但今天看来,追求已经远离了当初的愿望,而跟生活很隔膜的东西倒多了很多。迄今为止,我不知道有多少打工者备有电脑,但上面臆想编造的网络小说,像梦境里的谎言一样,令我都读不下去!而且,每篇文字结尾都有文章的编号,可以发短信去评论,每条资费1元。作为文艺杂志,到这地步,是生财之道,还是堕落,我真不好评说。但是,如果文学纯洁一点点,或者操持文学杂志的编辑或主管单位纯洁一点点,应该不会赚如此蝇头小利,而是把眼界放高,放宽,站在一个新的高度,心里装载更广泛的读者,文艺,或者杂志,才有更顽强的生命力。
  我只是翻了一遍,仅仅是走马观花的一遍,我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记忆,而去书摊买一本紧跟时尚的杂志了,即使它曾经有过名望,也曾经被外来工奉为精神食粮。现在它已经变异,想的不再是外来工的头脑,而是他们的口袋。如何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期刊竞争激烈,应该从内容和定位寻求突破才是,而一味的钻孔方兄的门道,又何必办杂志?失望之余,回家路上,在机场路边见到一只趴在小铁笼上的雪白的兔子,小巧,红眼,胆怯,跟任何路人毫无关系,它趴在哪里,等待成为别人的宠物。旁边就是汽车站,刹车声音一直像建筑倒塌的声音,路边就是匆匆的人流,路上是轰隆隆响的车流。兔子伏在小小的铁笼上,一动不敢动,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撇开博爱的宠物主义者,我想起家乡山野里自由的野兔子,它们敏捷,纵跳如飞,我们往往只能见其影,而不见其形。它们是大地的宠儿,生活得比人类还逍遥。可看见路边铁笼上趴着的小兔子,如果买兔子的人还有一点点人性,或者人性纯洁一点,就会换一个地方,不让这么多声音洪流一样倾向那只无辜的小小的兔子。卖兔子的人紧张地看着过往的人流,他的物质欲望,已经让这个城市的文明,多了一个漏洞。而更多的是熟视无睹的过客,它们像兔子一样,趴在生活的铁笼上,等待救赎。
  当然,我们每当打开网络,或者买回一份报纸,我们的可怜的注意力,除了被物价左右,还被贪腐所震撼。几年间,这里那里,那里这里,贪腐事件层出不穷,令人绝望。某天看到一网络随笔,说谋利的网络写手,如果可以把写的东西给孩子和妻子阅读,就还算是一有社会良心的写作者。网络写手或这个时代的民间写手,其实是很可怜的,要赚钱,就要昧良心。如果要向作协等机构妥协,又被爱好自由的精英唾骂成自由的背叛。文化或文学,是有阶级性的。而吃饭,是每个人所必须,如果能吃上饭,还能干想干的活,对写作者来说,是跪求的福音。写作者面对妻儿子女,纯洁一点,欲望少一点,而我们的为官的大员们,回家是否可以面对妻儿老小,多一点坦然一点从容一点自信一点天下为公的精神?而不是因出卖利益,而把自己陷入贪腐的泥沼中。可以躲得一时,但人民有一天终会清算。我们在报章、网络、电视上已经见过,曾经风光的官,如何被人民踩在脚下,被唾上一口之外,家人或数代后人,都抬不起头,受到群众的唾骂和戳指,永远地留在历史的耻辱榜上。
  如果那些掌握权力的人能纯洁一点点,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百姓福祉为重,怎么可能身败名裂?仅仅是一点点,就能为下官做一个表率,为黎民百姓树立一个楷模。从生命的角度来说,几十年时间,从历史来说,却是恒久的一瞬,从良心来说下对百姓上对天,从人性来说,克制了私欲战胜了自我。可是,可是,我们发现不了,人海背后,还有多少的人,在拔拉着算盘,把国家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纠缠起来。历史事实告诉我们,浊流中终会有清流,时间会给人间留一个榜样,虽然当事人无法亲历,而他的灵魂,却被人民群众踩在脚下,成为污染文明的垃圾。
  麦拉维尔说人是世上最丑恶的兽。我觉得他很片面,兽怎么有人类的智慧?愚笨的人才会被兽扑杀,可面对比兽还高级的人类,愚笨的人啊,怎么擦亮眼睛,面对这世间令神昏智丧的利益,而如石灰,千锤百炼,质地如一啊。祈求它们纯洁一点,正如祈求野兽不吃血肉一样艰难。我们中国也有一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让它们彻底纯洁,我们得有一个笼子,要让官员纯洁,我们得有行之有效的制度。大家不仅遵循道德的价值规律,还有强制执行的法律制度,惟有此保证,才能令我们心宇澄清,把公众的利益,公众的感受,公众的未来放在首位,才会给我们子孙留一个干净、光荣、自豪、文明的未来。
  也许我把实际想得严重了一点,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坏。可作为一个有点良心的人,我还是想,我们的物质文明的变化,从股票的动荡上,已可看出一鳞半爪,我们的精神文明如果像股市一样直上直下,老百姓就要受疑惑了。作为老百姓的一员,荣誉、奢望和雕刻精致的高尚,我们都可以不要,我们只要一个纯洁一点的世界,不那么尔虞我诈,不那么功利,也不那么冷漠。我们需要温暖和关怀,需要安全和平静,需要一个光明也不太坎坷的前途,我们需要一点透明度,让我们看到不远的未来,像今天一样,令人心安理得的生活。
发表于 2012-6-15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了,很好!

 楼主| 发表于 2012-6-19 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20点08分的火车站广场
          平时我是很少来车站的。一年没有一次。这次来,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送别。有朋友回山东,我来送站。春节已经很近,弹一弹指头的工夫就到。看到火车站外几乎静止的人群,我居然没有回家的冲动,反而像是看到了塌方的山一样,看着倾泻在地上的泥和石。泥的是人,石的也是人,他们都给了这个春节一个方向,回家。无论怎样,都要回家。
  我看看时间,20点08分,广州火车站广场,巨大的钟悬在头顶上,黑色的指针似乎纹丝不动,让人们感觉到时间钝钝地划过等待起程的焦忧。
  等候是一种折磨。当我看到身边那些肩挑手拽,大包小包的往回运的兄弟姐妹,他们脸上没有想象的温暖的信息,汗水里狼藉的是焦急和茫然。火车票,一票难求。火车站,人头攒动如一片海。起点在这一头,很小,家在那一头,此刻却无限大。大到搏了命,也要挤上去赶回去。看到进站人群匆匆忙忙的脚步,尖喊尖叫,警察走动的影子,那些凝重的面孔,那些难闻的气味,这就是年关的味道?我的心里有些发慌,我使劲地咬紧牙关,不让身边的人看到我身上细微的颤抖。
  时间拨回到1992年7月,一个黄昏,宁远县城,夕阳晚照,一片苍黄。我来不及举手,没有收拾好任何心情,没有任何行李,看着车窗外面目送客车离开的弟弟,我的心就坠入了一片迷茫中。那刻我清晰地感觉我离开家了,我要去饮尽苍凉,要去独力承担,要去个人开拓,要去生,一定是去生。看看满车的宁远人,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我,他们沉默着,黄色的脸黑色的眼都被冷漠滲透了,而懵懂的我,当时还不知道什么叫人情世故。
  到了岭南,我开始一个人流浪,足足半年多时间里,没有给家里写一个有纸的信封。
  家,那时候在心里揣着。
  走潮阳、深圳、东莞、广州、河源,生活支离破碎,但家始终在心里,没敢扔也没舍得扔。即使身上只有一张火车票的钱,即使路上喝火车上的自来水,即使空着肚子。当车进入湖南地界,当看到车窗外黑乎乎的世界里的点点灯火,心里就有无数的温暖,令自己热泪盈眶。我终于回来了,虽然是个不成功者,但没有在一个人的征程上吓倒、绝望,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就是收获了财富。所有的跟我一样穷的朋友也说:来日方长。这话不是虚话,而是掷地有声。因为过了春节,我们都卷土重来。我们唯一感谢的,就是这个时代,它让我们有了逃离农村的机会,有了一个让我们奔波和展示人生的平台,也让不同地域不同身价的人融合在一起,不顾一切地为青春为梦想打拼。即使我们穷得办不起暂住证,即使我们穷得住不起小旅馆,即使我们的双脚穿上的是磨掉了后跟的皮鞋,不要紧啊,我们心里有一个远方的家,还有一个模糊又伟大的未来。我们披着青春的战袍,仅此便足够了。
  那时候害怕的是过年。
  年总给游子带来别样的情怀。那是有路可以走的家的方向。那一路铺满鲜花,一路心里满是妈妈的叮嘱,那一路心情激动,有什么比回到家的怀抱更为让人心安踏实的呢?而在他乡,我心里反复吟诵的只有一句“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即是家”的诗。青春是多难的,民工的路是曲折和艰辛的。工棚里,有酒有肉,有四海的人,有不能诉说的乡愁。一声除旧迎新的爆竹,能点燃所有哑默的相思,从眼里喷涌而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拿起酒瓶子,几乎是砸在一起,引劲痛饮,然后说:明年回家。
  家揣在心里,而远方现实的家,却在不断地变化。在脱牛皮癣一样,一点一点地撕去了那些落后的或旧的房屋建筑,在用流行的红砖水泥钢筋混凝土一点一点武装乡村的时候,我们欢欣鼓舞,感觉换了容颜换了姿势的家,就是我们的一种身份,而很少去反思,新的建筑毁去了多少良田,毁了多少棵树,空了多少房子。待乡村完成一次蛻变,突然发觉我们的童年没了。那些陪伴我们经历过天堂一样岁月的树、老房子、水田、戏台都在我们离开之后湮灭了。我们成功地使家乡富裕起来,也残忍地割断了生命的一种联系。享受了现代文明的乡亲也思想现代起来,黑了夜,把自己关在自家屋子里,享受现代工业产品。而不知道我们添置这些,只是为圆他们的一个梦。他们的梦圆了,却把我们的梦晾在了一边。乡亲开始自私,我们的心开始疼痛,开始打量这生我养我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一条纽带,将我们和他们连起来,继续快乐,继续繁衍生息。
  20点08分,在广州火车站广场,看着在检票口涌动的人流,我有点无动于衷。
  家,童年的那个天堂,已被凡俗的手世俗的心思所摧毁淹没。
  有路可回的家,已经成为大地上一座房子。而中年人的家,在哪?我想到了女人的子宫,想到了父母亲人的目光,想到了自己的孩子,也想到了火车离站后所进入的远方。他们都是家的一个一个的站点,不是终点。家在哪?我看看浑黄的夜空,广州建筑林立,车马水龙,冷漠和温暖同在。我想,家就在这里,在脚下,在这宇宙中。
  汽笛响起,人潮波动。我走在20点08分的广州火车站广场上,犹如一枚新鲜的鸡蛋,摇摇晃晃滚向春节。
  20点08分的广州火车站广场,夜成了白天,回家的人像一片黑色海洋。

 楼主| 发表于 2012-6-25 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的玫瑰树根


  如果是正常时间下班,我很少去挤公共汽车。
  在老家,我父亲赶集,五里多路,几乎步行了一辈子。我很好的继承了他这一点,几站路,我也步行。其实,广州的人行道上,人很稀少,甚至让人为这宽阔的人行道感到浪费。迎面来,擦肩而去的人寥寥。马路上,车是川流不息,轰轰轰的堵在那里,像肠道里等待排泄的那一堆物件。这个时候,我自己觉得有一种轻松感,走多快,全凭自己掌握。路边的树一动不动,叶子也不张扬一下,像一张阴着的脸。阳光在天上,在房子顶上,在夜幕边缘,倏忽不见了。  走在一公车站边,公车站后面巨大的广告牌的灯光已经开启,乳白的光柔和地亮着,为候车的路过的人壮胆。一个青年——头发垂下来盖过了耳朵,矮小个,穿皱皮黄色夹克,一手提了个手挽袋,一手拿着一把小刷子,飞快地在广告牌上刷一把,然后拿刷子的手伸进纸袋,拈出一张粉红的广告纸贴上去。广告纸上是夜总会的招聘广告,男人女人都招。流落在公车站的男女,可以多一种谋生选择。而这广告是城管和环卫工人人见人恨的“牛皮癣”。我是亲眼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贴这广告。我看他一眼,他看我一眼。他有点紧张,我想笑笑,没有笑出来。凭直觉,这个小青年也是十七八岁样子。在人们回家或者回出租屋的时候,他出来开始工作。错肩而过,走不远,是一扇派出所的大门,再过,是新市的广场。
  好又多超市的前面右侧树下,是一条臭水河。路过的人,都极为快速地通过。风吹过,翻上来的气味,确实有令人晕倒的劲。一个穿着整齐的女青年在路之一边跪着,前面平整的写“求两块钱买一个面包”,再行前几步,是一个残疾中年男人,斜歪在路栏杆下,双脚夹一瓷碗,一边在路人前晃着失去了掌与指的双手。我没坐公车,省下两元,立定在那衣着整齐的青年面前,准备掏给他。一个路过的中年人伸过头,看了地上的字,冲我一笑,说:“还要求吃包子呢”。我觉得也是,即使有吃包子的权利,但写出来,好像与身份不符。于是快步离开,前面的中年男人见我赶上来了,说“这是惯犯,口袋里揣一支粉笔,走到哪讨到哪”。我笑笑,他热情不减,说:“真的没得吃的,可以去救助站。”
  听完他说完这话,我想起了前几天,跟几个朋友在百佳饮食广场东北菜馆吃饭,一个挑了全副身家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在花基下放下了行头,不知是从怀里还是从极为邋遢的包袱里找出一个碗来,钱也要,不给钱,给夹几筷桌上的菜也行。他一桌一桌的走着,城管来了,先发现了他的行李,一头是破棉被,一头是衣服,蘸满了灰尘,还油光发亮。一个年轻的城管提了那一挑包袱往车里塞,我担心老人没了这身家,夜半寒凉,于是告诉他。老人心不在焉地跟我说:“让他们去”。我说:“救助站不好吗?有吃有住。”老人用手抹了一把有点浮肿的脸,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再说,走了。而一个城管却在跟一个乞丐说好话,要他不要在这里游荡,领导见了,要批评他的。乞丐敷衍着,一边撤到了阴影里去了。
  回忆完这事,我到了百信广场。我以为,广州人流量最大的两处,一个是天河城,一个就是新市百信广场。天河城因周围写字楼林立,路上行动的,多办公室白领。百信广场上走的,多半是附近工业区的工人。广场上有很多婚纱影楼在摆地摊搞宣传,有模特在铺了T型红毯的地砖上走猫步。外边围了一圈工人,伸长了脖子看那些模特。有的人还掏出有照相功能的手机,对着模特跟着移动。深秋广州的夜风无情的扫过那些露胳膊、腿和背部的模特,让人佩服她们的坚强。
  过了百信广场,是小区马路,四周静了下来。  一行一行榕树静立在灯光里,丝毫没在意噪音、废气、臭水。走过榕树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了榕树根,黑的,一缕一缕,垂在枝叶下,一动不动。榕树生长在南方,因为适应这里的气候,而被南方的居民所青睐。一棵靠近房子的大榕树脖子上挂了块长方形木牌,写“此处禁止倒垃圾”。我想起了路上见到的那些人,贴牛皮癣广告的,伸手要钱的,要饭的,像一颗一颗钢针,扎在城市的肌肤里。城市是污染源,他们只是让这城市看起来更像垃圾堆而已。而穿着干净的人们,觉得他们有碍观瞻,一定要将这一切掩盖起来,让人看见虚伪打扫出来的卫生。我不反对卫生,但更希望像建多功能的城市一样,人性周全。
  睡到床上,拿起书,读到智利女诗人卡夫列拉•米斯特拉尔写的一篇短文《玫瑰树根》,我立刻想起了广场上看节目的民工、跪着的乞丐和夜里在饮食广场讨吃的老人。他们不退缩,在各个角落渗透。因为他们,我们的城市才有如此的壮观辉煌,或让人看到眼前的辉煌。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广场上追逐小小的欢乐,或跪在黑暗里,伸出瓷碗,乞求光明里投过来的一枚硬币。他们是深埋在这城市土壤里的玫瑰树根,埋得很深,甚至接近腐朽。
  还有,他们不知道,他们一直是这城市的主人。他们把城市当主人,贡献了青春或者毕生的心血。想想,我还是继续读书,可以在字里行间把自己的良知隐藏起来。城市的痛,让城市去受好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6-28 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阳台之外
   我跟阳台打交道的时间不多。广东人喜欢在阳台搞下花花草草聊以自慰,外地来的一般是没有这份余情,每天早出晚归,像种地一样活在这个城市里。因此,没有特别的需要我不上阳台,我心里也没有阳台。我家的阳台上空荡荡,一盆死了一年的金钱树的残骸搁在那里,也没有时间和心情收拾。
   阳台下是一个巷子,路牌上写的是某某二街,其实都是住人的房子,除了门洞还是门洞,街只是把人的记忆复古了一下,现实中只是一条水泥路。对面也是一个房子,房垛刚够我家的阳台。站在阳台上,眼睛可以从这个缺口看出去,看不多远,又是一个花园或什么城的房子。如果石牌的房子是个鸟巢,这里的房子就是鸽子窝。许多许多房间码在一起成为一栋建筑,楼上的说楼上的夜里脚步声太沉,一楼说二楼二楼说三楼说到最后一层怨阳光猛烈隔了水泥板都晒到头顶了。这房子的皮有多薄,不言而喻。我们花了多少积蓄一样买到没有安全感,暂住证照办,工作一样不稳定,生活像荡秋千,那年那月可能就易了主我就回我的湖南乡下了。即使这样,还是夜夜难以忍耐这所谓的城里的噪音。
  楼下空地本来是绿化地,可开发商把空地也建了房子,建了房子也算了还把对面二三楼的房子出租做了宾馆,做了宾馆也算方便了这个城里的人开房包二奶,可是宾馆的发电机组就在这楼下,废气排泄孔整整占了一个巨大完整的窗。窗里一年四季冒热气也就算了,可每当夜静时分那声音就响在枕边像烧了一口锅炉。每年我一直拖到最后期限交物业管理费,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说以人为本以人为本了好多年,最后还是人让道给利益。我原来住某某花园,阳台对面就是一个桑拿洗浴中心,夜里两三点了摩托车小轿车女人男人声音都不停,住了半年就耳朵跳啊跳啊神经衰弱了。搬到城中村,屋子没有阳台,窗之外就是人家的墙。安静了,人家却顺了那墙下来剪了我家的窗把值钱的家当都拿走了,命留给了我们再次搬家用。搬到某某城的半空中,蜘蛛人都难爬上来,也以为自此一劳永逸,可是,住下来才知道噪音无处不在,在广州你一生都难得安宁。
  不是我不爱广州,我对广州没有任何意见还为它收留了我们而心怀感激。即使十年了它仍是把我们当外地人不给我们享受国民待遇,我都能忍能接受,惟有这半夜来收垃圾很不科学。搞卫生的把楼道里的垃圾桶搬了下去,应该趁了热闹收了垃圾或换上干净的垃圾桶,可偏偏不是,我几次出去倒垃圾去了回来又把垃圾提回来。楼道的垃圾桶早早就被清洁工人搬到了楼下。我们拿回来放到自己家里也不打紧,可是,收垃圾的车两点钟的时候开进了楼下的巷子,机械臂把垃圾桶提起来倒进垃圾罐发出的声音,就像隔壁搞爆破作业。忍一下这过去了,扫垃圾的环卫工人又开始行动了,那竹扫把扫地的声音直像鸡爪子抠在心上一样难受,弄得人神经直颤抖。这也没什么,半夜的空气凉下来,咱环卫工人也是人,还在工作,很不容易的了。于是把枕头翻过来压在头上想白天学的四书五经。
  想得正迷迷糊糊,晨练的老太太起来了。在巷子边上的铁马上做仰卧起坐,那吱呀吱呀铁碰铁的声音声声入耳,让人直想从床上蹦起来,跑到阳台上去骂娘。可是跑到阳台一看灰灰的天,想到这城市灰尘严重空气质量不达标年轻人都难受,这些老大爷老娘们更不容易,我的父母在乡间这个时候也起来了在路上捡牛粪了,城市的人的命宝贵一点,就像某某某某一样在十字架上多挣扎一下,说不定就解脱了延年益寿了呢。回到床上把被子蒙上,然后尽量地想今天运气好能赚到钱的美事,在阳光照进阳台了才睡醒过来。早上从中午开始,正在演变成这个城市某个阶层的习惯。其实,老婆在说母亲也在说如果在农村这样都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可这是广州不靠劳力靠智力运转的城市,不是乡村靠牛粪垒起来和牛拉起来。但是城市也有城市的悲哀,如果没有工作,就像井没了井水,成为一个黑洞,井干涸了让人绕着走,人没工作了让身边的人都怕你敲诈勒索。
  阳台之外,是城是树是车是人是垃圾是天是云是远方,阳台之内是我和我的家。台内台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家里我可以喊可以叫可以苦可以乐,只要见到阳光,一切自由的思维都戛然而止,披上了城市的外套就要坚强,即使内心脆弱得像颗鸡蛋,在没有碰碎之前也得抬起头拿出一点精气神来面对这个城市的挑剔,鹿死谁手自古以来就没有定论,只要你有心,在这城还是可以像人一样活下去,直到暂住证到期为止。
  偶尔我也欣赏几眼人家阳台里的花草,那是风景,有闲人的生活点缀,而多成了这城市或路人眼里的风景。无论怎样,生活需要美需要修饰,这认识阳台内外高度统一。内心如果还有一点祈求,我想,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后,我也在这阳台上养一盆花,让房子、人、阳台一起寂寞吧。

发表于 2012-6-28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虾啊

 楼主| 发表于 2012-6-29 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悬空之鸟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鸟。鸟是我们飞翔和超越自己的精神寄托。而对于鸟的其他传说,我们也曾耳闻。哲人也对我们说:我们都是单翼的鸟,只有抱在一起,才可以成为天使。也有故事说:有一种鸟,没有双脚,只能飞翔。我们最初的愿望只是想:离开,离开湘南的大山和土地,离开耕种,离开油灯火点亮的乡村,去寻找安乐和富足,寻找发达和文明,寻找可以支撑希望的收获,来实现所有的梦想。我们热血沸腾打点起行囊,星夜出发,我们用手揩去脸上的泪水,用睫毛掩盖眼里的慌张,用紧张得不听使唤的双腿,在流水线上站稳了,在灯火通明的车间里里,把白天黑夜模糊掉了。我们在茫然中,思念故乡,在失落中,想念亲人,在辗转中,选定坚强,在落泊中,执拗的告诉自己,要坚持生命的尊严,即使栖息荒郊,即使茫然无措,飞翔的梦,依然温暖着我们的追求。
  这是陌生的地方,有别于家乡的土地和村庄。这里的工厂,就如老家的大山,这里的流水线,就如原野的稻渠沟田,这里的灯火,如满天繁星,这里的灰尘,如风扬起的土雾,这里的噪音,是十条大河在奔腾。这里有井然有序的建筑,有没有牛粪的街道,有精美的花池,有明亮的食堂,有五湖四海的人,有无数新鲜的面孔,还有按部就班的工作。闲暇的时候,可以跟东西南北来的人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说话,说得最多的,是各自遥遥远远的家乡。寂寞是那么一致,委屈的时候,也是那么相同,没有了亲人在身边叮咛,没有母亲在旁边呵护,忙碌的时候,忘了身在何处,清醒的时候,聚在一起,说完所有想说的,然后沉默下来,看着路口的车流,看着黄昏,看着灯光和黄昏交融沟通,看着建筑的影子投在地上,看着风景明暗有致,看见高天上的月亮,心里就安静了,想,下一程会在那里。
  南方的土地是火热的,流水线上的我们也满怀着热情,用一个一个日子积聚回家的梦创业的梦辉煌的梦爱情的梦。而某一天突然发觉,用十年的劳动,只能在老家盖一个房子,用十年的努力,完成父亲当年的一个心愿的时候,你的心有点凉,你开始为自己叫屈,开始慌张,开始不安起来。如果一生都在这流水线上,从土地的耕作转到流水线的劳作,角色变了,心情也变了,理想也变了。我们觉得有更辽远的天空,人生有更阔大的纵深,才能经得起自己闯荡,才能有所成就,才能洗刷身份所有的瑕疵,才能顶天立地,才能算一条汉子。而我们站在这里,看不到远方,只看得到对面的墙。上了高楼,站在墙垛上眺望,看到了,仍然是连绵不断的建筑。我像陷入湘南的大山中,像被封闭了起来,又闻到了火化的气息,忙乱中,又开始张罗,寻找下一次出发。
  在异乡的土地上,我们又散开去,开始各自的飞行。分手的时候,我们满嘴都是豪言壮语,说再会的时候,肯定都是发达之人。走出一步,又是天涯。满目陌生的风景里,又开始寻找陌生的落脚点,想通过自己的劳力与心声,温暖那些冰样的怀疑。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为他们服务为这个城市的建设出力,我们是拿了他们的报酬的。工作完毕之后,两清。我们缩在工棚里,透过缝隙看这个城市,我们像乞儿一样,凝望着繁华成烟云。我们的生活,在他们的城市之外。即使我们操持一样的语言,我们活在同一个天空下,我们除了得到一些施舍样的同情,几乎从来没有直起腰来跟他们一起享受过这个城市的文化和关怀。我们建成一个街道一个小区就离开了,开始在另一个地方挥着大锤扛着水泥包拉着板车,把劳力汗水和智慧,都浇铸在了这块大地上,培育一个新的城市。
  很多很多时候,就像父亲在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说的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我们一次一次的试图接近这城市,理解那些富裕的人,跟他们一次享受生活,一起沟通一起承担一起不茫然,可是,我们就像活在城市道路的方格中一样,他们不理我们不要我们不问我们,只把我们当成一批候鸟,在他们需要的季节飞来,给他们创造方便,在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回到故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耕田种地。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们的村庄变作了空心村,在老去;我们的田园在荒芜,在夕阳下芳草里漠漠生烟;我们前进的欲望,已经延伸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在等待揭开封存,像城里人一样享受社会的照顾与尊重,享受社会的认可与关怀。面对城市,我们如悬空之鸟,寻找着落脚的地方。
  在上帝眼里,城市是他们的一场盛宴,在蝼蚁那里,城市是一堆屎。在我们眼里,城市是一座山,一座大得无边烫得发热的山,可以容纳世界,有时候,却很难容下一双脚。我们在城市的上空盘旋,像无足之鸟,等待或者无言。我们一渐渐习惯这样负重,习惯了被疏忽,习惯了从乡村到城市这样的反复飞翔,同时把心底的坚强,正在展现给天空下的世界,成为二十世纪人类最壮观的潮流。

 楼主| 发表于 2012-7-4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城市的胸怀祈祷

  这是一堵天桥。
  繁华的地方,都有在路上或路下的桥。
  有天桥的地方,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你看过上班高峰期时的人流,那阵仗你在电视里见过,犹如春运现场。不过,拥堵是短暂的,人流在流动,向各个方向分散。留下的三两个,是保安,是残疾老人,或许还有一两个卖盗版碟的小贩。他们每天都看着这浩浩荡荡的人流,用尊严或者廉价的物品,去换取一天的生活。你从来没有鄙视过他们,你倒觉得他们坚强,在这个陌生的城里,用简单的方式,谋取了生活。
  这城市有多大,你只在地图上见过。你没有去过动物园,没有去过公园,也没有去过文化宫,甚至连天河广场、百信广场、体育中心,你都很少去。你当年的花前月下,是在路灯下或公车里完成的。你也买过花,还为她买过甘蔗汁、凉茶。这都很方便,随处可见。你还为她买过烤红薯。有一次,还没来得及找钱,城管的车来了,大嫂推着车跑了。你惊奇,他们逆向着跑。城管开着执法车,只有干瞪眼的份。你叹道:这活不仅锻炼身体,还可以锻炼人。
  身边的建筑很高大,而且所有的窗都几乎闭着。某些阳台上还有花或绿枝。那是广州人,或者准广州人。外来的人,是没有闲心养花栽草的。路上,慢慢悠悠的,也肯定是“老广”,外地人是风风火火,匆匆忙忙,停不下来的。你羡慕那些机关里的工作人员,在内地,还是在城市,他们都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上班下班,不像你,很多时候泡在公司里,不敢离去。别看建筑这么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路上的人,找门的人,都在憋着劲,盼望某一次冲锋,就功成名就,一劳永逸。这城市有奇迹,你听过,却从来没有看到在自己身上,或在朋友身上发生过
  。城市的道路变化很快,人的变化也很快,甚至往反方向堕落。几天不见,某某结婚,某某买了房子、车子。某某的孩子一露面,你才知道,半年没联系,他的孩子就半岁了。也有过了很久才知道,某某又离了,某某某的公司搬了,某某某某赋闲在出租屋里,头发要愁白了。还有某某,好久没露面了,一打电话,才知道,房价跌了,股票也跌了,被套了,安全感没了,呆着不敢动了,连见朋友的信心也没了。另一个不好的传闻也来了,原来认识的一个老板,出口欧洲的货被退了,破产了,喝药自杀了。
  你看路边的环卫工人,或许人家看不上你;你看看前面一点点,有个抱着头,在面前写几行字,索要两块钱的中年人,或许,你还缺乏他的那种勇气;然后,你继续往前,看到了在路边卖花的,卖水果的,他们在看着你。在他们那里,生活就是卖几束花,或者两斤核桃。你抬起头,看到路灯,红红绿绿的广告牌,它们撕开了夜,也张开了一张欲望的嘴。你想,如果你没有工作,或者做生意破产,你一天也呆不下来,即使,没有人驱赶你,这个城市也接受你,你仍是觉得,生活岌岌可危。
  走在路上,你像走在家乡的大山里。建筑是山头,是风景,那些灯光,那窗,就是山上的洞穴。这里,没有炊烟,也没有烟火味,你闻到的只有脂粉味。可这城市仍然无动于衷,你不知道,它的眼在哪,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它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容纳,什么也不排斥,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呆得下来,你就呆下来。这城,像一座大山,根本没有把你,或者把一个猎人当一回事。你想落荒而逃,又觉得无处可逃。
  你站在窗子边,看这个城。
  无论你怎么看,都只是看着这个城的某一个部分。你看不见它的全貌,你看得到峰峦起伏的城垛,看不到幽幽小巷里的人生;你看得到天上飘浮的云,你看不见广场上沉默的人群。你看得到的,是那么有限的,而看不见的,却把你包围了起来,是黑暗,是忧伤,是挣扎,是梦想,是自由。还是什么都不是,只是这个城,冷冷的沾满灰尘的墙?你不止一次的反问自己,自己就这么结束了,乡村不要了,土地不要了,归途不要了,只是在这里扎下根,然后与这城厮守?可这城,没有任何反应,生活里,你仍是过客。
  你不再像以前那么执着,也不像以前那样疾恶如仇,你像经历数个世纪的老人,在用沧桑过后的智慧和善良博大的宽容,面对着每一盏一晃而过的灯,一闪而过的人。你没有表情,甚至眉间还有点愁,但你明白,你的心是热的,还有一点力气,支撑起你,为他们祝福,为他们祈祷,也为明天祈祷,彼此宽容着,温暖着,生生不息,这城市才有根基。

 楼主| 发表于 2012-7-5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街边的树

  广州街边都有一行树,高大的树,间十米,冠盖仍然纠缠。再往上看,只有高楼大厦,和楼上阳台边的花花草草藤藤蔓蔓了。如果广州没有这些绿,就荒了。几十层的房子,从底到顶都见不到一丝绿,也是让人觉得很诡异和恐怖的。绿是生命,也是人的生活的点缀,没有绿,心都会荒凉。走在城市街道,因为有树,所以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树下的人,都不会想到往树上搭一根绳子了事。城市街边的树,比人还艰难。机场路刚修的时候,路边的树都是有一年以上树龄的树,从其他地方移载来,根几乎都截没了,搁在路边。树坑里也没有想象的有机肥,只可见到黄泥。工人把树扶起来,立正后栽下,垒好土,浇上足够的水,树就自己在这个人比草多的城市里生活了。当我走过那些树的时候,我总伸手摸一摸树皮,糙糙的,一划而过,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朋友从东北来,我要尽地主之谊,晚上请他们到沿江路的露天酒吧坐,一边看珠江夜景,一边喝珠江啤酒。我以前去过几回珠江边,蜻蜓点水,走一圈就撤了。这一次是要找场子玩乐,我竟然找不出一个熟悉的地方来。于是,领着俩东北姑娘,在沿江路上一边走,一边找。东北姑娘一看路边的榕树就惊呆了,几抱围粗,枝繁遮天。走过去,见上面有一木牌,看过了才知道是广州园林局的重点保护树木。走了一条街,见到了一条街的受保护的榕树,年龄都大过我们三个人的总和。这只是广州的一条街,不是广州的历史。不过靠着珠江石栏杆,还是可以享受到这繁荫下的宁静。干净的路面,明亮的灯光,浪涛拍岸的声音,有历史的榕树,异乡的人,可以带来很多不同的感受。俩东北姑娘环抱着树,很欣赏这夜里珠江边的幽静,一直让我找在这样树下的酒吧,可惜没有。城管再不怎么作为,也不会让酒肉之筵搁在这些树下的。
  街边的树,公园里的树,白云山上的树,越秀山上的树,都是这个城市的点缀。既然是点缀,就是要受保护的。有时候走在树下感叹,生活一天比一天下滑的时候,这些树或者就笑了。在很多种场景之下,外来的人,跟这外来的树几乎是一样的。树的根还没有长出来,得用绳子桩脚固定,绑得它不能动弹,三两月下来,它才站稳脚跟。我们也是,来到这个城市,三两年过去,竟对这城市有了莫名其妙的感情,要离开,已经不是易事。这城市是我们的吗?我们如这些树,来的时候,根都被截断了。叶落归根,街边的树每年都可以享受成长的快乐,我们每年都要踏上故土,带一缕冷风一身风尘仆仆的跪倒在祖宗面前,虔诚的祷告,犹如树叶,静静的趴在地上,感受一种精神的洗礼与召唤。生活越沉重,这种召唤也摧人心魄。我们像受伤的树,在必要的时候,是城市直接牺牲的对象。所以,有时感叹,即使像一棵树,也要像一棵大树,站好了,才不至于被淘汰。
  一个人走在午夜的广州街头,一点也不寂寞。这些树像一个一个士兵,让人在它的影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模模糊糊的,只有人形。生活也确实不需要太真实,太细致,太清晰。板桥说:难得糊涂。既然糊涂难得,简单点,走路就好了。在走的过程中,能看到自己还像一个人,那还感叹什么呢?趴着的,像狗,狗一样机警,很累。所以,看那树,所有的楼都比他们高,他们已失去了在原野的优越感,已经不可能再享受山高树为峰的壮丽了。但是,他们没有放弃生命,无论怎么被修理,他们仍是站笔直了,不退缩。不退缩,不放弃,才有活力。人不退缩,不放弃,才可以继续进取。这城市需要的就是进取,这是它的魂。
  很多时候,作为一个外来工,或者农民工,我和城市一直有隔膜。这最大的原因,来自我们自己,因为我们想当城市的主人,像城市居民一样享受这个城市所能提供的服务。城市向我们敞开了街道,却并没有敞开思想的大门。以前进城,只有两条路,考学或者当兵。而今,我们直接丢掉土地就来了,城市还没有像迎接大树一样,做好准备。所以,我们得忍受断根之痛,痛不过,就回家,到土地里,去寻找给我们信念的力量。城市人也羡慕我们,城市坍塌之后,他们会成为难民,城市没有坍塌,他们也只有阁楼上的一个家,而我们,可以把家分成三块:一块在老家,一块在旅途,一块在他乡。我们受了痛,因为我们获得了三种不同的生命感受。城市里的人至死也不会明白,我们怎么是那么的坚强,空着双手来了,活了下来,还像大树一样,带给了他们新的活力。他们趴在窗上,看着灰色的天空,重新认识自己脚下的家园。
  如果不想离开城市,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站成一棵街边的树,用最大的努力和热忱保持沉默,忍受没有鸟的孤独,并习惯冷漠,独力撑起一片天地来,才能成为这车水马龙的城市的一个部分。我看看那树,树脚已刷了一层白灰。冬天了,春天已不远了。更重要的是,有被关注的日子,是温暖的。无论树,无论人。看空中相互交叉的树冠,树叶子里高高的楼,大家都觉得,这是人间,不是废墟。
  站在窗户边,看下面的那棵老榕树,歪斜着树脖子,直耷拉到隔壁的树干附近,横了近五米,也没有倒下。人活在这城市里,有各种姿态,有的看得见,有的看不见,而树的姿势从不隐瞒。我们的灵魂可以在心里,在钱包里,在肉体里,在书本里,无所不在。树的灵魂,只在它的姿势里,在它的郁郁葱葱里,在它的单纯里,在它的坚强里。所以,它在这街上的日子,比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强劲,无论它是用哪一种姿势。于是,一个下午,我都靠在窗边,看街边的一棵树,想另一座无边的城。

 楼主| 发表于 2012-7-6 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的味道

  广州城有味道吗?
  有。
  问一些人,就有一些不同的答案。生活滋味无处不在,辽阔得人海茫茫的广州,生活各有不同,感受自然不同。老黄经常来我的办公室,急急忙忙地来,聊事,聊完了,累了,就在办公室的长椅上躺着休息,旁若无人,理由是我们这里安静。而更多的时候,他是急急忙忙的离开,去忙他的生意。在广州做生意的人,除了电话,几乎每天都在马不停蹄的走,守在办公室的,很少。做生意的都是驴命,拉着磨,不停地走,揭开眼罩,才发觉还是在磨边。所以,做生意的,除了累,还是累。
  每天上班下班,我们没有闲情逸致。离开家乡,放下了所有,来这城市谋生,我们可以选择生活方式的机会却不多。除了工作,我们还得背负理想希望,背负父母和家人的期待。我们自独立以来,就成为亲戚朋友们关注的对象。城市解除了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既定命运,但我们依然是早出晚归,虽不披星戴月,也常常是踩着城市的灯光,三步并两步,或回自己的小窝,或去奔赴约会。那种快节奏,也只有在广州呆久了,才能适应。
  为了继续生活,我们不断地去寻找,不断地去挣钱,不断地去发展人脉,只有不断地去跑动,才使不安的心得到一种释放。希望就在前面,财富就在前面,即使是跌进了陷阱,我们仍然不会气馁,城市给人生存的机会无处不在,时时都可能让幸福从头再来。但面对时间,我们耗不起,青春有限,我们得抓紧抓好,成千古恨的憾事可能极少发生,可能折腾人失眠的烦恼却无处不在。
  城市有好多阶层,我们是最底层。我们除了担心,还是担心。富裕阶层站得高,如同这个城市的最高建筑,居高临下,俯视着,猎物到处都是。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开心,他们的奢华,除了给这城市光芒,带给我们的,除了我们的仰望之外,并没有其他。他们在享受着创造,也创造着享受。我们谋划着生活,也被生活谋划着,看看菜市场出来的人,就知道,生活不简单,有一种苦涩就会从天上落下来,让人缓不过神。
  老黄是经历过折腾的前辈,虽来自他乡,生活也奔了小康,但生活在这个城市,小康只是开始,富裕也只是起步,尽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豪华辉煌。即使不知道,也让人为之奋斗不息。老黄经常说把钱省下来,做事业。五十岁的男人了,还如此执着,是本身承担了使命,还是给下一代人创造财富?或许是,或许都不是,在广州生活,一直是冲锋的姿势,怎么能停下来?
  广州的机会即使无处不在,可能把握机会的,终究是少数,可生活在广州的,绝大部分又是不服输的。而且,生活不允许失败,虽不能继往开来,也得有容颜回身面对江东父老啊。我们在奔波,在各条道上寻求信息,在各种人面前倾听,在各地客户面前玩弄花样,其实,我们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在这个城市留下来,生活得更安全、更踏实。
  生活是现实的。我1997年过来广州,我就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中,有几个家庭里养过花。广州是花城,花卉节年年开,除了春节买一两枝装点门面,其他的日子,跟花没关系。即使是结婚纪念日,又或是情人节,也或是生日,能给对方买束花的时间都没有,不是心情,而老是忘了。生活在广州,除了匆忙,还是匆忙,记得的只有交通道路和门牌号码。浪漫的美妙的活色生香的生活情趣,只能梦遇了。
  又像往常一样,妻在家里打来电话催促,我才关了电脑,准备回家。晚八点,公车站依然人不少,在斑斓又灰黄的灯光里,默立着,等着自己的那班车。广州是不夜城,通宵达旦,路上不缺路人。生活的现实,看得见,而残酷,只能感受。上车,挤到后面站着。下车,在灰暗的灯光下,走着,走了几步,却闻到了一股不同以往的沁香,直入肺腑。十月了,还有什么花开得如此浓烈?凑过去,是桂花。一株一株的,树冠被修剪成球状,一蓬一蓬的,立在路边。桂花小小的,不仔细,几乎看不见。在我家乡,桂花树是不少的,中秋前后开花,花香随风,十里不散。可这么多年,在一个不经意间,发觉桂花离自己是如此的近。那香味,与记忆重叠,给人很多感想。打电话给老黄,老黄说在成都,在茶馆一个人喝茶。
  之后,很多个来回,只要经过桂花树,我都会停下来,立在一边,静默好一会儿,体会一种心情,也抛开那些生意上的负累,深呼吸一口,体会那香味渗进心情的感觉。城市生活虽紧张,但有序,压力虽然巨大,影响生活,但不影响生存。虽然有不少机会需要主动去把握,但也可以停下来,或者暂时的离开,去体会一下运行的滋味,重返后再迈开前进的步伐。路边的桂花是一种点缀,而平凡的我们,也是这城市繁华的点缀。能呼风唤雨的,不是我辈,我安步当车,又能有怎样的影响?停下来,只要瞬间,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闻到生活的芳香。
  广州城混乱而复杂,这只是表象,给自己一点时间,你能体会到花城的奥妙,即使在路边,你也能体会到一些巧妙,它们让匆忙不安的生活,多了几许平静,几缕芬芳。生活不在别处,生活在生活里,就是广州的味道。

 楼主| 发表于 2012-7-9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城市里的船
  下班时间到了,看看左右的同事,他们似乎也在偷看左右的同事,是否关了电脑准备撤。经过一个个下午的郁闷,办公室的人都练出了一身功夫:上班糜糜的,到了下班,就忙碌起来,好像生机勃勃,一丝不苟的赖在座位里,像一盆春天的植物。到了下班时间,我胆战心惊,即使很想走,当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但是,大家的屁股赖着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不是凳子有多么舒服,而是担心那个位置。金融危机,全球裁员,生活在这城市里,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了工作,无异于提前在生活的炉架上烧烤自己。
  过了十分钟,我坚决要走了,我要回家看孩子。我的孩子才一岁多两个月,可爱得让我放不下。这不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借口,但是,我确实喜欢我的孩子,早上在他没有醒来的时候,我就离开了,我需要抽出时间来陪他,也喜欢看他笑他哭他想要又不能言的急迫的表情。在生活岌岌可危的当下,只有他给我带来欢乐。关了电脑,清理一下桌面,然后把椅子塞进办公桌下,拎包走人。其时,早就做好准备的几个青年同事见我起身离开,也迅速地跟了出来,一同打卡下楼,在大门前分道扬镳。
  大门前是红绿灯,过了斑马线,是半边旧街。
  广州越秀区里有很多旧街,你站在马路上可能还发现不了,当你坐在19楼的椅子上往下看,就会发现这片区域里,还有不少的瓦屋顶,跟旁边的高楼大厦形成风景的两极。
  旧街边是大树。说广州是花城,广州其实也是一个绿的城。这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不断地改房子,然后不断地花钱绿化。我觉得这是一个悖论,一边在破坏,甚至改变原来的生态环境,一边又想方设法地用人工去制造接近自然的生态环境。绿的树,冠盖如云,即是深冬,也看不出一点凋零的气息,在原野应该是风景,但在城市,却被城市的高楼骑着,如同小树苗。我每天都经过,树脚刷了白灰,歪着身子,树树相连,有阳光有风雨也有噪音,已经令人熟视无睹了。
  上班的地方到我的家,要坐11站路的公交车。
  过了旧街,上桥。桥上风景如昨,桥栏两边的花红得依然亮眼,靠着桥栏做生意的女人看着筐,招呼路人买她的煮花生;跪在一边面前写几个字低着头乞钱的女青年,依然在双手撑地跪着;卖小孩玩意的老头,腰上挂着根棍子的治安,跟昨天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我还是那么东张西望。在办公室憋了一天了,希望能看到一些新的风景,刺激一下自己日渐麻木的表情和神经。其实看到的,跟昨天的一样。但是,想到的,却大有不同。
  看到沿路一溜一溜整齐的房子,我突然想到了泊在岸边的船。
  一艘船是孤单的,一座房子也是孤单的。
  船有自己的港湾,房子有自己的城市。
  一座房子里的一个家也是孤单的,却无法改变。
  我住那房子住了三年,跟左边的邻居见面还招呼一声,跟右边的邻居无话可说,那是一群非洲的朋友,常常是昼伏夜出。住在城市,跟在大海行船几乎一样,三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做着孤独的水手。我们心里有方向,却十分难以把握。城市也明白了发展与生存的艰难,十分重视扩展空间。城市越来越大,我们越来越渺小。当城市像海,我们就像一粒沙一样,只有附在船上,才有靠岸的希望了。岸在哪?我想,没人去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避开风浪,生存下来,才有可能接近理想。我的家,更像一条船了,一条汪洋城市里的小船,并且是租来的小船,还得小心的维护。  挤上了公车,一车的人都吊着脸,像出海的战士,而非回家的归人。
  现实的岸,看不见的风浪,无法预知的结局,让我们的思想格外紧张。
  我们行进在城市大道上,就像在一个巨大的消化道里行走一样。
  抬头看看天空,看看夕阳晚照,感受着城市落日的壮丽,与暮云带来的清凉。
  窗外只有墙,高楼,绿化树,发黄的路灯,伸长脖子候车的脸。
  这就是风景? 
   这就是水手?
  我们只有慌乱的拥挤,我们彼此宽容,我们使劲的缩小自己所占的空间。
  这公车也像是一艘小船了。
  抬头发现窗外高大的建筑,像一艘船的桅杆,在车窗里,看不到它的顶部。在半空之上,它俯视着我们,或许比我们更孤单。我们还可以挤在一起,彼此容忍,彼此照顾,而它只有看风景。或者被城市的庞大所震惊,麻木的立在那,像一根寂寞的旗杆。
  下了车,走过小马路,回到别人的屋檐下,又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活时,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小区的灯光,保安,路的上女人,那些店铺的大门,都是那么亲切。有生活的熟悉的味道,也有安全的保证,这里是和谐世界,哪有披荆斩棘疾风恶浪,是一切如常啊!
  上楼,抱了孩子,在阳台上看对面的灯光。
  天空上有飞机飞过,孩子举起了手,指着一闪而过的飞机影子,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要告诉我:飞机。可是他还不会说话,还不能用言语表达。我告诉他,泊在房顶上的那个圆东西,叫月亮,月亮。
  孩子窝在我怀里不动,哼哼着,我想起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一句诗。孩子在我怀里,而生我养我的家乡,却在千里之外,像这城市一样陌生得只剩回忆里的一抹温暖了。站在这窗下,我像一只鸟,在夜空下的大海上,无法落脚。
  城市的噪音就像大海的涛声。
  住在城市里,就像住在大海上。
  城市比大海坚硬许多,住在城市里,比住在大海上还危险。
  看着这城,感觉未来就像这夜空一样无边无际,而让人坚强的是怀里的孩子,他们的明天,才是我们理想的落脚地。为了他们,我们不能停歇,得继续推动这城市像航空母舰一样的前行,鞠躬尽瘁直到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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