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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早年的关天茶舍》
文/雷立刚
朋友说，关天又周年庆了，写个回忆的小帖子吧。
架不住盛情，我只好草就一个，时间久远，许多记忆已经模糊，大家姑妄听之，当不得真。
我是2000年12月被大学同班同学王怡拉到天涯注册的。起初只混天涯纵横。当时《天涯》杂志和天涯虚拟社区有个合作，《天涯》杂志的bbs“天涯纵横”挂在天涯虚拟社区，记得那时，“天涯纵横”的版主是李陀老师，网站日常管理员是朴素。“天涯纵横”这个bbs的论坛特征及风格，和关天茶舍基本一致，大约是2001年初，“天涯纵横”忽然关闭了，于是，混天涯纵横的人，集体转混关天。
2001年2月初，王怡担任关天茶社的版主，3月，朴素担任特邀版主。那一年，是王怡创作上的爆发年，写了大量流传甚广的自由主义文章。朴素也是个显而易见的自由主义者。如果说，“天涯纵横”有着一种“新左派”的底色的话，那么关天，则是自由派明显占了上风。记得那时，任不寐、余杰等人，时常出入其间。
我从来不是一个对政治感兴趣的人，所以，我基本上自始至终，都只是关天的旁观者，我之所以被邀写这篇小文，唯一原因，是我在关天最灿烂的时期，恰巧全程旁观了它兴盛的整个过程，而且正因为我对各种“主义”都全无兴趣，从未在关天和任何一个某种“主义”者发生过恩怨，所以我的旁观有可能更客观，也更平和。
那时的关天，对于发帖子也不象如今这样严格，基本上什么帖子都可以发，甚至诗歌、散文、小说，只要你想发，都但发无妨。我起初的短篇小说，在关天就发了不少。那时的朴素，是一位很勤奋的青年文学批评家，对我的文学创作，给予了热情的肯定和支持。令我感激至今。
通过在关天发帖，我还认识了吴洪森、孤云、范美忠、还是胡扯、南朵、贪睡的麦子等最早的一批关系不错的网友。其中，孤云、还是胡扯、南朵等三位，后来都先后担任过关天版主。相对来说比较低调的是“贪睡的麦子”，这是一个女网友，2001年的时候，我26岁，刚刚恢复单身，她估计23岁左右，大学毕业不久，也在成都，她几乎很少发主帖，但跟贴特别聪慧空灵，我很欣赏她，甚至内心悄悄地对她产生了类似网恋的依恋感，只是她不知晓。
期间，我记得，“还是胡扯”时常还与她在跟帖里相互调侃，我还微微地有些吃醋，当然，我不会让他们看出来。那时的bbs，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很令我感慨，“还是胡扯”对我也很友好，而且我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友好，发自内心。
尽管同在成都，我却从未见过“贪睡的麦子”，我们全部的交往，始于关天，终于关天，在帖子与跟贴中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我们的全部。后来，不知道是哪天，她忽然不再在网络上发言，如同阳光下的一滴露水，她消失了。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网络上的交往，是多么脆弱，甚至比风筝的线更容易断掉，你只要停止发帖，不再登陆，或者换个id，于是，一切就可以消逝。
2001年下半年，关天越来越有人气，两个版主工作量太大，想增加一个版主，王怡问我，愿不愿意当个副版主，我不愿意。后来不久，就邀请了颜寒，但由于那时的网友都特别较真，动不动就弹劾版主，大约只做了10多天，颜寒就被社区解职了。随后不久，王怡在关天搞了一次民主推选版主的活动，老范被选举为特邀版主。
到了2002年1月中旬，王怡和朴素先后辞去关天版主，我也在那时被天涯舞文的版主风吹佩兰，喊到舞文去当特邀斑竹，从此之后，关天就去得少了。2002年下半年，陈永苗当了关天版主，他在那时，与王怡关系很好，2004年，他来成都时，王怡专门请他去街子古镇的古寺游玩，由于王怡没车，也不懂开车，所以请我开车载他们前去。在那时我第一次见到陈永苗，感觉他是个性情中人，还蛮有意思的，如今似乎很少在网络上看到陈永苗了，也不知怎么回事。
大约是2003年，成都的冉云飞开始活跃于关天，冉云飞比我们岁数略大，在成都成名颇早。此外还有十年砍柴，也是那一两年网络上的风云人物。大约2004年，十年砍柴、莫之许来成都的时候，我们都一起聚餐过。这些，都是因关天而认识，因帖子与跟帖而了解，并由虚拟的网络上走到了真实的现实世界里——所以，不得不感叹，网络的确改变了我们这代人的生活方式。
2005年，朴素来成都，我和王怡一起请他吃饭，而后，我夜晚驱车25公里，将他拉到我位于远郊的家中，那晚他住我家，第二天，我请他到四川师范大学里，给我的学生做了一次文学讲座。效果非常好，阶梯教室挤得满满的，学生们都说，这个朴素老师，非常有才华。
2005年下半年，我因自己的私人原因，加之精神一度轻微抑郁，远离了网络六年时间。
不仅与网络远离，我甚至和朋友们全部断了往来，没有任何原因，有一天，我忽然不想登陆网络了，我就把自己密码改成一长串我不可能记住的数字，这样，很快我就忘记了密码。我还利用自己一度是舞文版主的权限，删除了自己2001到2004年在舞文的全部帖子。关天的帖子，也请朋友基本上都删了。而后，我换了电话号码，从熟悉的人群中消失了。甚至曾经最熟悉的王怡，我也已经几年没再交往。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我只知道，我想这样。我愿意做我想做的事，按我想要的方式去生活，如此而已。
一晃六年过去了，我回到网络，回到天涯，回到关天，发觉当初的那一帮啸聚关天的老id，早已经烟消云散。我忽然意识到，我们的青春都已经永不回来。
我一直生活在幻觉里，一直以为自己的年龄凝固在28岁。但事实却是——十年前我们在关天的这些不到30、充满激情、挥斥方遒的年轻人，如今大多都到了40岁关口。上有老，下有小，人到中年，责任繁重，忙碌不堪。我们多数人早已经不再有年轻时的轻狂，但也同时失去了那时的信心。而这信心，不仅是对自己的，也是对他人的。
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豪情，无论曾经以为自己能干一番怎样的事业，但我们中的绝大多数，到了40，其实都在为生活奔波，要么是为自己过得更舒适而奋力，要么是为孩子能过得好些而忙碌，生活的琐碎与庸碌，使十年前那些为了理想或理念而爆发的激情四溢的网络论战，显得荒诞而悲凉。
但是，尽管如此，我相信，我们没有任何人，会因为青春的消退，现实生活最终显露出平凡的底色而懊悔，因为我们已经明白，年轻时，每个人都会有梦想与抱负，它们并不一定非要实现，而只是为给我们之后漫长的平淡人生，留下一抹印痕，告诉自己，我们曾经也勇于为梦想付出过伤痛。
哪怕，梦都会醒，我们绝大多数人的命运，终究不可避免地要归于平淡。但是，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而非结果。正如关天茶舍，甚至其他许多bbs，渐渐都走向成熟后的宁静，过程中所经历的，就是永恒的财富。
雷立刚，2012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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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8 2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