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充的米粉
一日清晨,寒风凛冽,天光欲开时,南充某街某店门口便围起了长龙,里面看不清,外面都是人,其中有穿着黄棉大衣的中年男人龟缩着身体,双手重叠藏入袖口,跺着脚地等待着,头发凌乱,和我一样只醒了一大半,一副大雪封山,揭不开锅的表情,我寻思着这还未到春运时间,怎么这么多人买火车票啊,于是打个呵欠,揉揉眼,走近了朝45度角的方向仰望店铺招牌,这才看到几个饱经苍桑的字,xx米粉。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从众的人,或许生活过于单调,或许好奇心作崇,百无聊赖时,恰好肚子也空,偶一为之又有何不可呢,总之我晃晃忽忽中还是鬼使神差地排在了龙尾上,真正排上了又不禁怅然,因为就为了吃一碗不知道要等多久,味道也未知的米粉,其行为是不是太夸张了点?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可耻呢,又忽然想到x市星巴克开业,还未来得及广告之际,“外国月亮必定比中国圆”的信仰者们就早早热情主动地围了店,不等别人开门营业便自觉地排起长龙的的事,不知舒尔茨见了那场景是什么表情,是高兴,皱眉呢,还是各种综合的复杂?和此种洋罪相比,排着队的我不禁释然。于是不无绝望地等,不过给人希望的是,眼睛一闭一睁间,后面队伍又加了一大截,前面减了一大截,主长度基本不变,我已然身处队伍中点,比想象中快多了,热气腾腾,白雾缭绕中,这才看到店师傅们收款,抓粉,烫粉,放调味,各司其职,分工明细,真是流水线一条龙服务,其速度之快是火车站售票窗口无法企及的。
有一位学生背着很沉的书包,看样子也是这里的粉丝,手提一个袋子,是准备打包带走的,而不远处有一位来得巧,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敢上了座位,冒似公务员长相的男人,提着公文包,油头粉面的很好认,他吃到中途忽然对店主吩咐道,老板,加个羊肾!老板道,好呢,搞服务的大姐反应讯速,话音刚落,他的理想已变成现实,在视觉,听觉,味觉的挑逗下,我已经满是欲望了,轮到我时,果断地点了一碗牛肉味的,吃得十分满足,不满足的是,要站着吃,不过好在我见缝插针,找了一个放杂物的案板,挪挪货品正好可放碗,因为食客其在太多,想必店主也是有意少添了桌凳,以换得更多的空间,拥挤程度有如沙丁鱼罐头。也有部分讲究生活品质的食客,嫌人挤人总是不大卫生的,所以不畏寒风,端着碗到外面灰尘还不大,车流还不多的街边站着,或蹲着吃。不嫌挤的人还在不断往里拥,“来……大家出门在外……让一让”“往里面走嘛,都站在门口,好傻嘛”,也有食客质疑店主,外面街道这么宽,为什么不多放几张桌子,显得情绪很是激动,好像店外的路都是他家的,而刚吃完的食客则面色红润,继续霸占着位置抽烟之余,不忘向店主提出表扬,这味道真霸道。店主回应的大意大概就是这样的,其实也没什么味道,不过也有一点点喽!
这当然是口碑良好,口味出众的名店特有的场景了,普通店里大抵没那么拥挤,这不,旁边就有那么一家,客人稀梳得多,生意明显没那家好,但也好得可以,同样是满座了。
南充人无论男女老少,皆以米粉为美食,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粉馆,米粉文化可谓历史悠久,相传有这么一个了无新意的典故,相传而已,清代时,江南有一府台大人仕途失意,流落至此,带了家眷,粉匠,开下第一家粉馆,而府台大人家室里有那么一位叫丽娘的女子,丰姿绰约,倾国倾城,吸引着无数浪荡子弟,墨客骚人,或骑马赶驴的平民,喝一碗羊汤米粉,观一回人间极色,夫复何求哩!至此米粉文化流行起来,直至今日,此乃主流说法。另一非主流派传说则认为,南充米粉乃南充本土自创,甚至有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对“外来论”相当气愤,认为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在查阅了大量泛黄家谱的记载文献后,并辅以想象空间和创作灵感,自费出版了厚厚的《顺庆米粉简略》一书,以此证明南充米粉的确源自祖上秘传,遗憾的是,发行量小了一些,只作后代继续加糖加醋整理的好材料,历史真相如何,总是虚虚实实,难以考证的。
南充人不但早餐以米粉为主食,甚至午餐晚餐也爱吃,但大同的世界里也有小范围的口味差异,有人觉得牛肉味的最可口,有人认为羊肉味的最正宗,还有人觉得肥肠才是王道,三鲜,鳝鱼也有不少受众,总之因人而异。蜀人其它追求一切不妨从简,惟饮食方面善做菜是出了名的,口味要求甚高,,南充人更是典范,常看到开着各种车穿越大半座城只为了吃一顿早餐工作餐的场景,偶尔堵堵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慢悠悠地赶到目的地,再谈定地排好队,这在外地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犹其是出租车司机,由于集工作随意性,交通便利性于一身,距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往往吃完了,正好接食客回家,可谓一剑双叼。客观地说,名店的口感的确好那么一点点,但享有品尝美味的权利的同样,不得不履行排队的义务,一正一负间,值不值这么麻烦要自己斟酌,另外还有一些通宵营业的粉馆,主要服务对象自然是司机及一些上夜班的客人,甚至也有少量非夜班者,睡到半夜,理想左思右想没方向,哲学上下求索无结果,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灵机一动,何防去吃碗粉呢,对于治疗失眠能有多少效果,我不敢说,吃完后,通常还是睡不着,周遭的世界都是万籁俱寂,瞎灯熄火的,能干些什么,其在不可想象。
南充人在米粉方面是很自负的,上班,求学到了外地的人自认为很少能吃到满意的米粉,向外地人介绍起南充米粉来也总是嘴角上扬,口沫横飞,什么过桥米粉,广西米粉之流根本不屑,而外地人到了南充,也会被推销米粉,试验后的反馈观点很多,但至少能达成一个共识,不算难吃。一如中华文化能让简单直接的外国人在我朝久居后变得中庸圆滑,南充米粉也具有同化外地人的功力,初来南充,看到别人吃的这么热闹,你肯定也不会拒绝尝尝试试看,那味道不至于让你像鲁提辖那样边吃边拍桌子大加赞赏“他妈的,怎么这么好吃!”,也不至于让你感觉只是留停在只解决了温饱问题的“例行公事”那样稀松平常,刚好让你感觉大概似乎好像还不错,于是乎,你自觉或不自觉地,慢慢地,稍稍地,静静地,尝试的频率会越来越多。时间的累积,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没准你也会爱上。
悲剧的是,你我的时光一起飞逝,人们追逐财富的脚步不能自已,只是做一碗浓汤米粉,现在很多商家都变成添加控,亚硝酸盐有点多,地沟油有一砣,骨汤也是勾兑的,旧时的味道再也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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