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8.25
季札一
王躺在病床上,问:“寡人可以传位与谁?”
大臣道:“季札贤,可传。”
季札仿佛听见宣诏大臣缓声念道:“谨奉先王谕,季札将承王位……”。所有的人者肃立垂首,默念着尘埃已落定。
季札想起了大殿上的王座,空荡荡的,阴冷而寂寞。要是自己真做了王,岂非要天天坐在这阳光照不到的王座上,时时装做用心去聆听大臣们的教诲,听他们议论内政外交,谈国际风云,军事变革?如果殿外的阳光正好,岂非会错过?会没有时间去骑马打猎,没时间舞剑听歌,更不要提周游列国了。也许,连如厕都会有一伙人守在外面。这哪里是王,分明是囚犯嘛。不行,这个王打死也不能做。
想着想着,季札的背就让冷汗给浸湿了。天,他什么时候这样怕过?
季札决定放弃王位的继承权。为此,他做了很多事,比如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自己毫无做王的兴趣,比如在露天发表演讲说当今吴国只有他大哥诸樊才有资格做王,又比如在大殿上声称自己只会败家,等等等等。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新王的精神压力过大,想借此释放一下压力,没有人认为他会真的撒手不干。只有诸樊,也就是前任吴国国君的大儿子,也就是季札的大哥才明白,自己的这个四弟是真的对权力一点兴趣都没有。
诸樊摇摇头,叹气道:“这个世上,真的有人不想做王?”
季札说:曹宣公之卒也,诸侯与曹人不义曹君,将立子威,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节矣。君义嗣,谁敢干君。有国,非吾节也。札虽不材,原附子臧之义。”大意就是,我们要向外国学习,立长不要立幼,谁要是再主张立幼,就是破坏传统,破坏制度,就是跟他季札过不去。当然,既然是这样,这王位他季札就万万不能坐的了。
季札走出大殿,阳光正好,照上身上好舒服。终于可以不做王了,自由了。
他要去劈柴喂马周游世界,要建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还要祝世上所有的人都有个好心情。但他最迫切的愿望,是个做一个农夫 。于是,他真的弃掉了荣华,拿了锄头,建了一间房子,像个傻瓜一样地快乐。
季札二
诸樊一直对季札心存感激,正如季札非常感谢诸樊一力扛了吴国的治国大任一样。诸樊下了一道命令,说等我死后,要把王位传给我二弟,二弟死了就传三弟,三弟死了,再传季札。其实诸樊是怕吴国人再认为季札是不二人选,又去逼他做王。等诸樊自己,诸樊他二弟三弟都熬死了,季札也应该老态龙钟了吧?到时候季札不想做王,也应该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他了。
在季札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了十三年后,他的大哥诸樊死了。
又过了四年,季札开始了实现他的另一个梦想,周游列国。
史记所载,季札到鲁国听音乐,好客的主人拿出了全部的看家货给他。季札听了一曲又一曲,心之所感,应口而出。“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美哉,泱泱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周公之东乎?”……季札充分地陷入了音乐给他的狂热之中,用灵魂去品味音乐。
至于季札到其它国家旅游的事,也可不说。因为太史公写的那几段都是在讲季札怎么怎么有政治远见。比如在齐国,季札说服晏子纳邑于政,也就是削弱贵族势力,加强中央集权。在郑国,他教育子产要打击奢靡之风,廉洁公务员队伍。在晋国,他更是透过历史的重重迷雾,看到了三家分晋的大势。
季札很强。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季札是个宁愿寄情于山水,醉心于音乐歌舞的不羁浪子。
季札三
季札在徐国有一个朋友,叫徐君,两人意气相投,常常在一起喝酒聊天。
相见之日短,季札要启程前往他国。临别前,徐君道:“季札兄一路而保重,人生苦短,恐无再见之日。徐某还有一事相求。”季札道:“徐兄旦讲无妨。”徐君道:“徐某好剑,可否将季兄所佩之剑再借徐某一观?”季札取下佩剑,双手奉上,道:“喏。”徐君观剑,感叹不已,抚之不忍释手,良久方还与季札,道:“徐某能见此剑,平生再无憾事。”季札自往他国。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很多很多年,等季札再回到徐国的故地之时拜访故人之时,却惊闻徐君的坟头已是荒草丛生。季札默然,取下当年徐君所观佩剑,系于徐君坟头之树。离开的路上,季札的仆人问道:“徐君已死,您的剑还能给谁呢?”季札道:“不然,当年若非要以此剑做为前往他国信物,早已送于徐君。而今徐君已死,我却不能违背我的心愿,剑,还是要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