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鹏想建纸坊,真是说干就干。他第二天就到范沟去实地察看,倒是找到几处能建纸坊的地方。当他提出要买地建纸坊时,人们见他而今成了百姓,即使出钱也不愿卖给他,他们以各种理由婉拒他,有的甚至公然拒绝他。他想堂叔成祥在平乐镇经营多年,便去找他商量。
说起这李成祥本是一个沽名钓誉、见风使舵的人,他快到四十岁时,用多年生意的积攒,在平乐镇白沫江边的古榕树下买了一块土地,修起了一座饭店。由于餐厅靠水,加上那棵大榕树的覆盖,凉风习习。晚间,明月倒印在清澈的江水之中,人们聚到这里观赏水中月影,陶醉其中。成祥便将饭店起名为“水月堂”,他还东拉西扯的凑了五两银子请镇上一个文人为他撰写了一副对联雕凿在大门两旁:‘抬望眼沫江流水斜阳外,笑谈间明月照楼烟雨中’。这五两银子虽然出得他心头涩埂埂的,但听见食客们赞赏这副对联将饭店的位置融入江边美景,确实为饭店增光添彩,自然帮他拉了不少生意,他也觉得这钱还是出得值!从此他在平乐有了一席之地,每天穿着长衫,戴着金瓜帽,留上八字胡,招呼着客人。说实话,他的饭店在平乐还算一流,加上他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各色官商人等都常来水月堂光顾。几年下来,他就成了大东家,金瓜帽上镶起了绿宝石,布衣马褂变成了绸缎。除了官员和富商巨贾,不再亲自招呼一般客人,成天在剑仙楼茶馆与乡坤们喝茶、打牌。
这天,一个乡坤同成祥赌到中途,因有事耽搁一会,让他的跟班儿替他“挑土”,成祥见这个跟班儿居然跟他一起打牌,那两只外挺的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跟班儿,一巴掌猛拍在牌桌上:“你龟儿的褡裢头有好多钱不?敢跟老子一堆耍钱,各人给我滚远点!”
一个赌友指着跟班儿面前的钱褡子说,“哎,李东家息怒,人家是替他东家‘挑土’的,他东家的钱褡子都还在这里。”
“哼,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别个看见一块跟班儿都跟我们这些人一堆打牌,把人都说矮毬”!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似乎高人几等。
“把你说矮毬,你本来就不高嘛!你跟这平乐坝的佟东家他们比起来又能算老几嘛?我说你今天为啥发那么大的火?无非是你那天不会打牌输了点钱给人家,心头就不安逸嘛。我说输钱还不是你的技术瘟,关人家啥子事呢”?一个看不惯李成祥的青年和他顶了起来:“还记得你才上街来开馆子的时候不?一双破鞋穿了几年,半截脚露了出来都还在穿。连补鞋匠都说你的鞋烂得补不起啦,叫你去买双新的。你却厚起脸皮赖到人家:‘这新鞋是做鞋匠做的,旧鞋呢是补鞋匠做的。其实你们都是鞋匠,把这旧鞋给我换了面子不就是一双新鞋吗’?你把人家缠得没法才逼到给你补起,又穿了一年多。还有你在饭馆开张那天才借钱买了一套新衣裳,换下你那补了十几层的破衣裤。这街上哪个没有看到你那副穷酸样嘛?啊哟,现在仗势开馆子赚了点钱,尾巴就翘到天上去啦,瞧不起人家跟班儿啦!”
“我又没有惹你,关你娃娃毬事”!成祥听着这人在众人面前专门点他的穴道,便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
“惹不惹我,我都看不惯你那套”!这青年反驳道:“你那张臭嘴说话打人,天天不是嫌这块穷就说那块穷,而把有钱人跟官员的沟子舔得‘叭、叭、叭’的响,生怕人家听不见!”
“哈哈哈……”茶客们哄堂大笑。
“这不叫嘴打人,书上说的是恶语伤人”。一个小伙子大声说:“是的,成祥就是这种人!”
“伤你就伤你!老子就是瞧不起你,你要咋子嘛”?听见大家的嘲笑,更使成祥火上浇油,他一步冲到骂他的青年面前鼓起眼睛质问道。
这青年也站起来和他对峙着:“你瞧不起老子?老子还瞧不起你哩!明给你说,老子有点大闲小事来帮忙的人多得很,说不定你哪天遇到事还没毬得人来帮你哩!”
“老子只要有钱,就不愁没得人帮我”!成祥搂脚挽手地做起要打架的样子。
这青年也举起拳头不服气:“像你这样的人越有钱还越没得人见得你!”
其他人见他们双方都溅着火星子,怕他们打起来,赶快劝住他们:“算啦,算啦,都是一条街上的人,大家少说两句”。分别把他们劝来坐下。
“老子要走了,不想再跟你们这帮无知的人说话”!说着气鼓鼓地站起来要走。
“我们无知,就你有知嘛”!这青年继续骂道:“李成祥,你明明连斗大块的字都认毬不得几升,硬要在家中挂起那么多字画,显得你有好高的学问是不?我看你就是块假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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