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
浑浑噩噩,懵懵懂懂,成天瞎忙,自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和为了什么,只知道少了很多生活的乐趣,少了朋友间的情感交流,少了去我们的盐亭论坛……时常没去,却惦记着那块热闹而多事的属于家乡的精神家园。
洗车的和闲人两位贤兄都说,海椒,盐坛在征文,去下吧。我说,海椒胸中无货,写文字的源泉已经枯竭,实在不好去献那个丑,我可以去顶顶那些好贴。当然接下来就是被批评了。我终于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了——参与不参与才是重要的。质量在其次,态度决定一切。作为一个真资格的不打折扣的土生土长的盐亭人,凑下热闹义不容辞。
下面的文字,没有正面歌颂盐亭,没有直接弘扬嫘祖,或许有点跑题,但是,它是一个盐亭人真真切切的家乡真情的呈现。
那村,那屋,那狗
八零年的时候,父亲下定决心修房子,搬离了社里分给我们居住的老祠堂。这个一度叫了很多年的新房子,就是我现在口里的老屋。这个土墙加砖木结构的房子,坐落在以前的金孔区和八角区交界位置,尽管基本连一点水泥等现代材料也没用到,而且早已经破败不堪,但它却足足让父亲自豪了好多年。因为爷爷快过世的时候跟父亲说,等他死后,让父亲跟父亲的堂兄去合伙烧一窑砖瓦,再去外婆家以及亲户那里借点钱粮,争取过几年能立个两间房子,有个自己独立的家(老堂的住户很多,每家分到的都很小)。父亲后来自己烧了一窑砖瓦,房子修完基本没有外债,房子也不止两间,足足修了四间一转(几间一转是当时我们那里房子的普遍布局)。后来每每有人提起修房子那阵子的事,父亲总很兴奋,眼里总闪烁着异样的光。
跟其他农村里的家庭一样,父母经历过修房子的艰辛后,苦日子还是很难出头,随着几个孩子的相继长大,节衣缩食的父母为了供我们上学,奉献了自己的全部。我们的高中学校就座落在金孔镇上,孟广山下,离金鸡也不远,我就坐在同学的自行车上去过嫘祖景区,当时很破败,叫景区一点也不合适,但是遗憾的是除了那几次,后面的近二十年里,我再也没有去过。当年和同学坐着自行车,除了金鸡外,还走遍了周围的很多乡镇,像九龙,八角,古来,洗泽,还有我们喜欢拿来当笑话的“宗海经济开发区”。
当姐弟三人相继从金孔高中毕业后,生活的压力已经让父母显得苍老不堪。有次我从外面回家过暑假,婆说他们在家里已经几个月没吃肉了,我的心就被刺了一下,很疼。回到学校后,我为这事悄悄抹泪很多次,我在家信里说,等我毕业挣钱了,我让你们每天都有肉吃。(由于当时家里土地很多,父母都忙于外面,我们几姊妹都是婆带大的,和婆的感情特别好,婆常说,只是背我一个人,褂褂就背烂了几件)。
九八年七月,我毕业了,我想在城市里立足,只要买个当地户口加上开店的本钱就行,但是父母已经疲惫不堪而且毫无积蓄,我不忍心说出这种自己都觉得很残忍的要钱的话来,就回家开了个药店。最初是开在自己的老屋,半年后,移到了我们村上,再过半年,移到了我们街上。街上不同于农村,需要亮证经营,我就去了盐亭县卫生局,我拿出了毕业证等等相关证件之后,事情出奇的顺利,没有我印象里的官老爷做派,没有给我很多的坡坡爬,说我是“科班”出来的,直接就给我办了“个体药品经营许可证”,我回来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后来我自己又考了一些相关证件,算是稍微正规点的立住了脚。
当时去不去街上开店,家里面还有一番争执,父亲说,在村里都是熟识的相亲,竞争小,大家跑街上远,有个小毛病都会来找你,去了街上,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医生,竞争很大,熟人也比较少,要权衡一下。最终归结起来就是,要搬出去很容易,要是想再搬回来就很难了。我最终还是跨出了那步,再也没有搬回去。
我也实现自己的诺言,没让家里断过肉吃。
日子就这样静悄悄的流淌了五年。
还是刚毕业回去那阵,刚搬到村上,我花二十元买了同村猎人的一条“撵山狗”的狗崽,通体雪白,取名“白虎”。正是那年,我姐姐的女儿出生了,正是那年,婆去世了,我感觉自己面带笑容心里流着泪开始直面这个世界。
我喜欢一边走路一边吹着口哨,白虎不论再远,一听到我的口哨声就会跑来。白虎随我出诊走遍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我有时开玩笑的说,大家跟我还没跟白虎熟。白虎没事就在老屋和药店之间转悠。有一次白虎肿胀着下巴卧在诊所门前不动,有乡亲说看见它是在地里跑估计被蛇咬了,于是我们去坡上扯了一支箭,半枝莲等蛇伤药,捣成浆给它敷上,几天后肿胀就消了。大家都赞叹白虎的灵性,说它受了伤知道去药店守候,对于这个事情,我一直也没想明白,只是觉得这世间,人已经弄明白的东西其实不多。有趣的事还是夏天我给白虎洗澡,我们老屋下面就是河,河上有座古老的石桥。我们的河很小,属于宝马河的支流,要不是亲们为了用点水打了很多土堰,真不能称为河。天气热的时候,我就给白虎系上长绳子,拉到桥上再把它推下去,看它在水里慌张的游泳洗澡。久而久之,白虎就怕了这座桥,每次走过都像如临大敌似地,要不停步不前,要不箭一般飞奔过去,好像我随时都要推它下去似地,总惹得大家笑话。
零三年国庆,在老家已经跨过世纪,呆了五年,早已习惯了那种闲散生活的我,却被命运牵着鼻子,身不由己,做了次并不华丽的转身。
弟弟大学毕业,留在了上学的城市,生活事业稳定之后,父母也即将过去,于是我就被一家人安排着一同进了城。做起了和医药毫无关联的其他工作,一直到现在。
我走之时,有乡亲要求我把白虎五十元卖给他们,我没卖。于是白虎就开始了吃百家饭的生活,后来被我的一个好心邻居收养了,总算有了个着落。每次我回去,吹着口哨走在路上,隔着一个山头白虎就能听到,就会像一阵风似地跑来接我。我在家的那几天,它会一直呆在我们家,惹得邻居老是嗔怒骂它,喂了这么久也喂不熟。
婆的坟就在屋后,被几丛竹林掩映着,老人家走后也在守护着我们的家。一向不信迷信不信教到执拗程度的我,每次总要规规矩矩的给老人家点上香烛纸钱,恭恭敬敬磕上几个头。在我这里,这是一份无法回报的亲恩,一汪化不开的亲情,一份抓心挠肝的思念。
离开老家之后,父母还是和乡亲们保持着联系,随时都能从他们口里知道哪里又修路了,哪家人又盖楼房了,哪些人又得癌症去世了。接着就会一起感慨一番。后来听说有些人想买我们老屋的地基,说是风水好,说是培养出了几个大学生。面对着比较诱人的开价,父亲很执着,再多钱也不会卖,那是我们的根。
一三年的时候,盐亭通了高速,老家不再遥远,想念盐亭的时候,不止可以在盐亭论坛转悠,还可以回去实地走走。
生活虽然越来越好,物质越来越丰富,父母却越来越老了,越发的思念盐亭老家——那座亲手搭建的老屋。春暖花开的时候,父亲回去了,清明节,姐姐一家回去看望在家的父亲和给婆上坟,姐姐在电话里兴奋的说,以前盐亭县城到家里几个小时的颠簸行程,现在开车要不到半个小时。我问白虎怎么样,她说看起来还好,就是太老了,跑了一小段路之后都会气喘。我问村上以前我开店那些地方怎么样了,她说,已经卖给了私人,改作了养鸡的地方。
父亲常说,一辈子有几个想不到,爷爷想不到他的儿子会独立烧一窑砖瓦,盖四间瓦房。父亲他自己想不到自己这代人就能看见儿孙脱“农皮”,进城生活。虽然,现在说不清进城到底好不好,但是时代前进的步伐远远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
多少个梦里,我都走在家乡那些土路上,路边都是摇曳着的野花野草,白虎跟在我屁股后面,四处炊烟袅袅,婆在远远地叮嘱我早点回去吃饭。
我本想拟个题目《盐亭,老家,都是我记忆里那条白狗》,因为它是一条跨世纪的狗,一条社会转型期的留守的狗,见证了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家乡——嫘祖故里盐亭,乃至我们的伟大祖国的巨大变迁。
本帖最后由 云奚山人 于 2013-4-11 21: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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