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故乡事,如闻泣幽咽
岁月的漫流,在记忆的末梢浸润;生命的感怀,在心灵的海洋激扬。每一个时刻的存在,自有它独特的精神要义,重要的是它与我们的精神和灵魂发生过怎样的“际遇”。无数时刻的累积和沉淀,却也在我们的心怀酝酿了各式各样的“叹息”或者“吟唱”,何以叹息?何以吟唱?只因为生命的热血在奔流,只因为生命的情怀在激荡,只因为生命的畅想在浩瀚,只因为生命的行走在远方……
夜风其凉,舒润心肠,星空遥望,碧海苍茫……在这无边的“苍茫”里,一声声幽微叹息,是我的无奈和张皇。
昨晚,家乡来人一起晚餐,一起喝茶,一起聊天,说的全是“故乡事”。大学前,我在故乡生长和成长;大学后,我在故乡工作了十二年。四年大学而至离开故乡,也只是十四年的生命历程,是我截至今日总的生命历程的三分之一,更何况这十四年里,最是故乡魂梦牵,未曾抛却思念情,迷离惝恍今何夕,伤心总是难免的。
家乡很穷,穷的很有道理,穷的很气派,道理得中国特色,气派得黑色幽默。
二十几年前,家乡就脱贫了,带领家乡人民脱贫的“父母官”藉此荣升了,一路狂飙,“飙”成了正厅级扶贫办主任,担当带领全省人民奔小康的历史使命……思前想后,这一声叹息啊,透心凉,冰霜冷,血沸腾,气幽咽!
何以脱贫?有无数个现今已是断壁残垣的企业,淀粉厂,罐头厂,毛巾床单厂,乳酸厂,烤烟厂,板鸭厂,丝厂,绸厂,地毯厂,水泥厂,还有很多只见冒烟而不见人烟的厂,农业文明大有向工业文明彻底转型的趋势,欣欣不向荣,主角又去扮演新的角色了,麻油灯里的故事,写在萧然的四壁,乡村的夜晚还是那样的月黑风高。
遍地月光,满地金黄,在梦境里无限辉煌灿烂。
浮华之花遍地开,天上馅饼墙上来,远方梅林多酸涩,空中楼阁放悲声。如此脱贫而不致富,如此昌盛不繁荣,如此纸上数字显身手,如此桌上杯盘总狼藉,如此一代人延续了一代人的宿命,走不出地老天荒的梦魇……
前任“脱贫”,后任的“标杆”自然是升级了,既不能给前人丢脸,更得为后人“造福”。常常商量到点灯时节,总算是描画了经天纬地的“超越梦想”的宏伟蓝图,——给县城搬家。一时间,政府部门成为了“搬家公司”,把农业文明的市场经济推向了新的高潮。结果呢?功夫不负苦心人,心想事成终了愿。县城搬迁庆典声势摇撼,(据说那天下雨了,为什么下雨?成了一个永久性的迷!又据说那天出太阳了,不很灿烂,却很毒,光天化日之下,热气和怨气交杂含混。)庆典请来了无数知名和不知名的各路神仙,还有出落光鲜的优伶,集成都市民文化之大成的李伯清,也是其中一位。后来,伯清同志名副其实地求证了了他的名号,——“白请!”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软!”可是“白请”同志啊,却嘴巴硬,齿牙尖利,义不容情,出口就是稀里哗啦,很多次面对各位观众和听众,正言厉色地说,“都说成都人假打,哪有剑阁县政府假打啊,修两栋烂房子,放两柄火炮,就说是搬县城了……”我未曾确证白请同志的衷心真言,但却是被众多人提起过的,还说,白请同志的出场费最低,也足见政府中人的“心眼”和“胸怀”,可能也与“捉襟见肘”“囊中羞涩”有关。白请同志的这番话,在剑阁的民间很“气壮山河”,民间呼应指数,那是相当的“高”。因为新旧县城两地办公,剑阁的兄弟姐妹们形象地概括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和“人伦情怀”:男人,白天不球忙,晚上球不忙;女人,白天空洞洞,晚上洞空空。“经济搬穷了,思想搬乱了,意志搬垮了,脾气搬坏了,人心搬散了,志气搬没了。”一位曾是剑阁的地方长官高度概括了搬新县城的后果。想想,确实是这样的。尤其是教育,在绵阳,有一道独特的“教育风景线”,那就是“剑阁的老师教剑阁的学生”,为什么?人心思走,人心思动,人心思变,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这是宿命,无奈的宿命!
到处乱跑,剑阁人的生存景观。背井离乡,剑阁人的无根飘游。据民间考证,现今的剑阁行政区域图,像个写意的“乌龟”形象,而新县城所处位置,正在“龟头”。试想,经此大搬迁,元气大伤,又无后继性补养,其雄关雄风,自是日渐委顿,“春风不度剑门关”,更是让人一声浩叹。
唯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剑门雄关,何时得以英姿挺拔,傲然天下,期待着,盼望着,春风再度剑门关,细雨骑驴自悠闲!
搬县城,也搬出了“多多怪事”。因为“稀奇古怪”的事实存在,各种奇谈怪论风行民间,诸如“帽子”理论,“领导给你戴顶绿帽子,然后给你戴顶红帽子。戴上红帽子,再去给别人戴绿帽子……”虽是个别,却也令人发指,让人齿冷。诸如“逃亡”论调,“吃垮杨家坝,拆散校场坝,买掉公园坝,逃亡沙溪坝……”沙溪坝,是新县城所在地,要知此处怎样,去去就知道了,地气不清畅,人气很虚妄,四面荒山岭,周末空荡荡。人都哪里去了呢?一到周末,北上广元,南下绵阳、成都,实在没法的,回剑阁老城区寻找温馨记忆和温暖人间……
这一搬,搬得怨声载道,搬得七零八落,搬得人心惑乱,搬得怪话连篇,搬得各自东西,搬得一届届“父母官”一路飙升,依旧拥坐高位,依旧人欢马叫,依旧得儿哟哟……面对如此情势,一声声叹息,一声声呼号,一声声呵斥,又有谁人能够得听?又能解决个什么问题?
县宰朱绂,苍生血染,民生多艰,何人顾恤?愿肉食者扪心自问!
逆天行走,必遭横暴,民心民情,岂能无视?愿食肉者夜半心惊!
“人祸,远胜于天灾。”昨晚的乡贤说得出离愤怒,说得老泪纵横,说得长歌当哭。细数这二十几年来的“人祸”,一笔笔尽在百姓心中,闻溪河水的严重污染,行政命令种烟、种猕猴桃、栽桑养蚕,有哪一件成为了好事,带来了经济效益啊,也只是瞎胡闹、穷折腾。教育行政管理的“不作为”和“乱作为”,把本来很有历史文化底蕴的乡村教育办得每况愈下,“水打蒲家拐,——没心肠(新场)”(升钟水湖淹没了蒲家拐的新场),让剑阁人民失去了应有的信心,同时也失去了与生俱来的本朴的耐心。一个近七十万人口的不大不小的县,全年财政收入也就几千多万,“吃后代”的做派一点也不心惊肉跳,厚颜无耻得自喜于“儿孙自有儿孙福”。“汽车跳,剑阁到”的交通窘况,依然如旧,不论是驾驶员还是各种车辆,到了剑阁,自然得到了艰巨的检验和考验。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叹息声里,秋风怅望。
然而,各种娱乐活动和歌舞升平的觥筹交错,依然是那样的铺排和张扬。庸俗的交际应酬,依然是那样的甚嚣尘上。拼命当官,不择手段,依然是那样的明目张胆。上行下效,追逐微利虚名,就是未曾求真务实……“XX,太XX了!”“无度”和“有肚”,也都血喷着饕餮胃口。办事难,难办事,而至不办事,乱办事,事实上的“事在人为”,可以想见。
据说,那无语沧桑的剑门关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惊天动地”的壮举,横穿坚固岩层的隧道工程计划已进入施工状态。一洞横穿,要把“一路攀越”的历史改写,要把“五丁开山”的神话再现……
再一次经天纬地啊,再一次唤醒河山啊,再一次造福后代啊,再一次青史留名啊!耳旁犹闻剑门山野震耳欲聋的开山炮声,那是英勇的剑门山人在向大自然宣战,新时代的愚公以其全新的姿态和轩昂的气质,再次抒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情壮志……噫吁嚱,危乎高哉!
听此奇闻,又哪里是一声叹息所能绾结的,也只有沧桑无语了。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家乡,不当只是梦里关山的绵延。雄关漫道,如何“从头越”?问天问地问爹娘,最好是问问我们的“良心”。不,是他们,是那些人模人样的大人先生们,应该在良心的底盘上,把自己深刻的拷问,如何让这些叹息声,这些民间歌谣,富有生命的人性光彩,富有幸福的人生指数,富有明朗的人间情怀!
晨风其凉,沥肝清肠,阳光明媚,四海洋洋……在这喜气的“洋洋“里,一声声引吭高歌,是我的期待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