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天鹅悲歌

大竹田野

天鹅悲歌

——她带着大双小双永远飞出了我的视线（伤建荣）

作者：大竹田野

龙潭湖一碧万顷，宛若天上飞下的一块明镜。

    放眼望去， 群山下的这块巨大的碧玉，裹着轻纱，衬着蓝天白云，映着苍山巍峨的身影，更显得山清水秀一长卷，美丽依人。

在那螺髻般的黑郁郁的小岛边，生长着青翠的芦苇丛。苇丛里，一个破裂的绿色蛋壳旁，挣扎出一双黄黄的小不点，透身湿漉漉的绒毛。

天鹅妈妈看着这两个“遗腹子” ，既兴奋又悲伤，满眼是泪光。

两月前，她和丈夫从缥缈的云端里飞下，双双溅落在这片翡翠般的水域里。苍山墨绿，林木滴翠，波漾倒影，引“鸟”入胜。一阵引吭议论之后，夫妇决定在岛边苇丛里筑巢安家。

于是，他们远离尘世，在这儿定居下来，融入了这幅山水画中，也点缀着它。白天，他们捞鱼捕虾，一身暖阳，长长的曲颈、洁白的泳装、欢欢的语句，写下蓝天碧水响亮的诗篇；夜晚，他们交颈而卧，呢喃星光月色，枕着育雏的美梦而眠。日复一日，夫唱妇随，以涟漪为伍，与山影为伴，嬉水狎波，悠然陶然，那生活那爱情，无争于世，洁白高雅，一尘不染。

不久，他们有了三个准宝宝——三枚淡绿色的天鹅蛋。为此他们天天拉直歌喉，把青山绿水放声渲染。水，更清；天，更蓝；白云，以水为镜；云雾山，借湖整理衣冠；翠鸟，羽衣绿得发亮，伫立在水面左顾右盼；白鹤苍鹭，在湖岛上空一路翩跹；清风也出了密林，信步在水面轻笑，那笑靥变成了脚下的微澜。

天鹅把自己的快乐洒向了人间，让世界分享着他们的喜悦！

这，唤起了黄鼠狼丑陋的欲望，惊醒了鹞鹰的贪婪，天敌们磨刀嚯嚯。连人，也操一支黑色的枪管对准了苇丛。可善良的天鹅一无所知。他们依旧单纯地、快乐高雅地唱歌，无论是清丽的早晨，还是金霞染湖的黄昏，向着青山绿水，向着水中的清影，向着朦胧的明天，他們大声地歌唱。

一个雨后初霁的下午，山与湖之间搭上了美丽的彩虹桥。

——一只凶狠的鹞鹰从云端里钻出，魔影盘旋在黑发飘飘的岛上。他想吃天鹅肉。传闻洁白的天鹅恰如人间的唐僧，吃了能千年不老。鹞鹰向天鹅扑去。育雏中的天鹅勇敢有加，双双起飞迎敌。战争的硝烟布满长空。他们愤怒地号叫，勇敢地冲向鹞鹰，气势压倒强敌。几个回合的撕打、翻滚、下坠，号角声再度扬向天宇。愈战愈勇的卫士，凭着爱子之心，终于赶走了鹞鹰。

天空恢复了和平。天鹅双双溅入金光灿灿的水中引吭高歌，陶醉在自己的勇敢和胜利里。

不久，一只黄鼠狼嗅着天鹅的芬芳来到了苇丛。它闯进了天使寂静的家，见到三枚椭圆的蛋，狂喜不已的它，嗅着美味。天鹅夫妇闻讯冲来。被盗者愤怒讨伐，奋力扑翅冲向窃贼。强盗理亏，叼上一枚蛋转身逃走了，慌乱中把另一枚踢出了巢，跌破在水底的石上。当夫妇入水救上那未出世的宝宝时，它早已命丧黄泉。看着苦命夭折的孩子，天鹅夫妇号啕大哭，泪珠洒在绿水上犹如水珠滴上荷叶，滴滴是滚圆的悲伤。那哀哀的哭声，成了一片乌云，低贴湖面；造化也闭上了明亮的眼，细雨霏霏不见太阳和月亮。

岁月总催着生活的脚步向前。

劫难之后，夫妇决定轮留值守那枚蛋。丈夫出去觅食，妻子就孵守；妻子外出，则丈夫看家。他（她）总为家里的伴侣带回食物，带回恩爱，日子过得倒也安详。苦难似乎使他们懂得了一个道理：生活是淡，淡中藏美，高尚者应该玉蕴珠藏。他们不再张扬地唱歌，代替阳春白雪的是恬静与平和，是与大自然山水舒心的默契。眼看宝宝即将面世，他们幸福地习哼着摇篮曲，喜滋滋贴耳听着蛋中传出的新生命的脉搏。在银河灿灿的星夜，他们幸福的低吟贴着水面，只像涟漪柔和地荡。因为他们知道，低调能保平安。

又是一个艳阳天，妻子觅食去了，丈夫在家孵蛋。他洁白的羽毛映衬着苇丛，绿水与蓝天在家门外争着互照，太阳红暖的笑挤进了密密的苇叶里，洒得他一身金光。他昂着恬静的头，单纯地微笑着，即将做父亲的他，满眼是喜悦的泪光。是呵，那个梦已快成熟了，早开过了花、结成了果，风雨虽摧折了其中的两枚，但劫后余生的是希望之果、胜利之果！孵着这个梦，年青的准爸爸的心怦怦跳动着！

突然，一支黑色的枪管对准了他。

他没有发觉。这天使微笑着，为即将来临的明天带着孩子浮游在绿水上划开清波而微笑着。

砰，罪恶降临了。

他无辜的血，溅成了凄惨殷红的恐怖之花。

天鹅死了。他无声地死在幻想中，死在洁白里，死在对幸福的凝固的追求中，死在偷猎者贪婪卑鄙的残忍里！他挣扎了几下，扭头瞧了瞧那猎人，垂死地用翅膀盖住了未出世的孩子！

带着对世界深深的眷恋，他走了。

含着愤怒的泪光，他走了。

天空雷雨倾盆；湖上巨浪千丈。他像那道白色的闪电，永远消逝在天际。

此后好多天，我们都听到痛失伴侣的妻子，在湖中望着长天哀哀地绝望地鸣叫……

岁月如歌。新生命唤起了天鹅妈妈对生活的热爱。她安了新家，含辛茹苦地抚育着大双小双。成熟的单身妈妈，白昼一人外出劳作，夜晚才领着孩子在星光下游弋。她把幸福留给孩子，把辛酸独自掖着。她加倍地流汗，也加倍地谨慎，呵护孩子如呵护来自洋底的两颗璀璨的珍珠。她很少唱歌，除非皎洁的月辉撒满湖面，静谧温馨的水上，才传来她轻轻的吟哦。那是首五味的诗，既充满母爱，也充盈着妻子的温柔；既是对逝去爱情绵长的追忆，也是对孩子明天火热的展望，真挚的情愫一缕缕早被泪光浸湿。星星月儿、湖魄山影，清风长夜里苦苦凝思的我，听了她凄婉清丽的歌，每每为之动容。

生命如歌。两个灵气的女儿渐渐长大了。妈妈动人的杰作，水灵灵亮丽着这湖，亮丽着这缤纷的世界！

秋天来了，空中路过的雁阵向母女发出了善意的邀请。

那滴着橙黄、闪着黛绿、缀满瓜果、铺满金稻的龙潭湖哟，没能留住她们的倩影。

于是，没有长亭告别，夕阳下三只洁白的天鹅冲湖而起，融入了蓝天上和谐的雁阵，从此永远地飞出了我的视线，也带走了我那首惆怅的歌：

《等你》

红菊开时你走了

                 白菊再开你没来

                 一洒清泪如花瓣

                 半捧清秋空徘徊

                 万里长天浸菊香

                 紫燕归来也茫然

忆里带香不见你               

泪花一开二十年！  

还说啥呢？为她们的新生祝福吧——在我永远伤痛的心里。

大竹田野

应当让人编辑呀，看这版面像什么,完全无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