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称较自己高一辈的伯父、叔父为“X老子”。依稀记得,我曾有个叫“疯大老子”的会中医的隔房的大伯父。 那是我五、六岁时,得了种名叫“寒包火”的病,一边腮包子肿得老高,时而冷时而热的,吃了药也不见好。母亲急了,就带去“疯大老子”处看病。 记得是在刘家巷的“川北寄宿社”大门的对面,从后门进去,走过一间有学校上体育课的跳箱一样的木箱子(据说是解大便的,即现今的坐便器吧)的茅厕,就到了。
昔日的刘家巷
只记得“疯大老子”身材高大,穿长袍,方脸、大嘴、红鼻子,秃顶。诊疗时没多少话说,床边的小桌上一个脉枕,有砚台毛笔等,听母亲说了病情,小心地搭脉、看了伸出的舌头,先在一本子记,再写处方。 其实我对前面诊断的过程没多少印象,只是对那写字很感奇怪:毛笔在手上,右手的食指按在笔管上端,大拇指和中指捻动笔身,边转动边往上一提一提的写,那字的一横就好像蚕一样,光滑、圆润一节一节的。后来听父亲说,那书法系以魏碑为主,兼有篆隶神采,气势苍劲而雅秀,严谨而飘逸,可谓书蕴青颜,百看不厌。 说来也怪,吃了“疯大老子”的一剂药,两天不到,便好了。 从那以后,那怪怪的“疯大老子”便似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近六十年没有消息(反正是死了)。不过,母亲生前说过,“疯大老子”的医术好,她的腿痛,解放前也是其治好的。 近日才知道,三十年代,“疯大老子”曾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驻陕代表,那是军阀混战时期(许是因此,解放后才坐了班房)。后离任闲居汉中、成都等地,研习医书,同时加入成都市中医师学会。时存入银行的银币,抗战中期竟只能取纸币,物价飞涨,眼看白花花的银子变为废纸一般,且战事日紧,日本飞机常对其居住地狂轰滥炸,一时急火攻心,大受刺激,终日以酒消愁,似有颠狂状。后无奈迁回老家,饮酒更甚,酒醉颠狂,见人谩骂!时人以“疯子”呼之。不过清醒时和常人一样,闭户研医,不稍轻狂。他在面向文学街的住宅围墙上,亲书“退园”二字,以示闭户潜修医书的意思。
“疯大老子”治病,系中医、西医并用,兼研究人体穴位,将针灸、推拉、按摩用作治疗的辅助手段,又将家藏的沉香、鹿茸、犀角等名贵中草药,施给贫困患者,疗效显著。曾先后治好过刘家巷的一“扯疯”女子、受了惊吓而哑巴了的刘姓小孩。有一梁姓男子多年的“秃头癣”求他治后,还长了满了头黑头发。。。。。。一时,似有酒店好不怕巷子深之势,登门求医者,络绎不绝。但他仍谨慎诊疗,一丝不苟,全然不“疯”。凡病患均立有医案,如脉搏、体温、大小便、舌苔、饮食、睡眠等情况,均详细记载,然后处方。现在想来,那医案其实就是病历,不过在当时的小城,他还是独一无二呢。
听说“疯大老子”将多年行医之经验,写成《退园医抄》十余册。可惜他坐班房后,其子(我的隔房大哥)竟将其脱稿的珍品十余册,或当、或卖、或借、或遗失,全数散落,无从查找!县城郊区陶家垭有个喜欢研医的青年,得有此书几册,开业行医,多依该书处方,百用百验。2013-6-9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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